等到步家少爷将这些情况逐一说明之后,四大家族的主事者们立刻就明白了,若是他们再不谋取反抗和反击,只怕用不了半年,他们的势力就将在夔州灰飞烟灭!
所以他们毫不犹豫,立刻就开始着手商量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他们让辛家准备了大批“井把子”打手,步家也将自己在夔州路官场上的官员势力集结起来,准备开始行动。
在这期间,九奶奶他们所在的游家负担的任务是:一方面他们要准备一些钱财作为行动资金,而另一方面游家在天坑里的那些江湖人士也要做好准备,好随时展开针对郡守府的行动。
等九奶奶听完了全部的汇报之后,她却是沉吟良久,未发一言。
这位九奶奶虽然年纪甚轻,但是她能被之前的游家老太爷相中,以二十岁出头的年纪就成为一家之主。就知道她不但目光极其敏锐犀利,对局势的判断也是异常准确清醒。
所以当她听到游家二少爷的汇报后,游家九奶奶一声不吭,只是让二少爷自行退去。
在这之后她思虑了良久,却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此刻的九奶奶心道:想要和新政对抗,却又谈何容易!
这几个家族螳臂挡车,居然还想要做出武力相抗的姿态。他们这些人也不想想,这么做哪有一丝成功的可能?
九奶奶的心里非常清楚,现在夔州的双方无论如何博弈,还都属于正常的范畴。若是一旦他们四大家族掀翻棋盘,准备用武力明目张胆地和那位元首对抗……那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之前的元首似乎是很愿意遵守游戏规则,就连他派来的赵郡守也一直是在你来我往的,跟本地家族势力过招儿,根本没有做出将对面的棋手一剑封喉之类的行动。
可若是形势真的发生了变化,双方形成了武力相抗的形势。他们也不想想,在刀枪剑戟上做文章,那位通州沈郎沈墨何曾败过一次?
可是现在的四大家族已经捆成了一捆,而且自己的游家一方面要保住家业,一方面还要继续维持在夔州郡范围内的话语权。
这样一来,她在立场上就和郡守府处在了相针锋相对的位置,双方的矛盾几乎是不可调和的。
所以她心里明知获胜无望,也只能任由游家被绑在战车上,毫无希望地向着郡守府发起冲锋。
但是游家九奶奶的心里非常清楚,在这次争斗中他们或许能获得一时的胜利,但是把元首沈墨弄得恼羞成怒的下场终究只有一个,就是以惨败、或者惨死告终!
可是游家在名义上,虽然是夔州路的四大家族之一,他游家虽然财势壮大,占据了夔州境内广袤的土地。但是他家论起耍狠比不过辛家,说到在官府中底蕴深厚,也比不过步家。
而那个甘家因为在学界上素有盛名,所以把儒家大义顶在脑袋上,就相当于有了免死金牌。相比之下她游家其实是最弱的。
现在若是她敢说一声,不再参加四大家族的统一行动。那么游家九奶奶可以肯定,不但郡守那边会把她当做敌人,四大家族里另外的三头恶狼,也会首先朝她下手!
所以她万般无奈之下,只好默许了四大家族的行动。
她一边令人给天坑里面的“坐井观天”四位武学宗师送信,一边看了看桌上一叠雪白的信签……这三四天来,她已经看了这些空白信签不下一百次了。
到最后,秦九娘终于还是咬着牙下定决心,拿起一张信签,提起了狼毫笔在信签抬头处写下了:
“奉书欧阳铭洲先生,久钦鸿才,时怀渴谒……”
在这之后,秦九娘发现自己心里一片乱糟糟的。又是羞怯又是担心。下面的词句,她竟是不知该怎么写下去才好!
……
在这之后,丫鬟小环亲自将这封书信带到了郡守府中,当面交给了欧阳铭洲先生。
小环姑娘也很奇怪,这个自打姑娘见了一面之后,就让姑娘情绪变得异常奇怪的年轻人欧阳先生,到底是何等人物?
第3118章:天风流转乱云急、东南遥望、洪波渐起
在这之前,小环也远远的看过欧阳铭洲判案来着。趁着今天送信,小环就近细细地打量了欧阳先生一番……小姑娘心里也是忍不住心悦诚服。
小环待在秦九娘的身边待人接物颇多,眼界也是不低。这天下的男人之中,有不少没本事强充有本事、没内涵强充有内涵的人。
这样的男子一眼看上去可能还不错,可是两句话一过,就会立刻露馅儿给你看。
他们的身上一些小小的细节,更是会在接触后让人不断地往下减分……可是欧阳先生却正好跟这样的人相反。
就因为这个年轻人实在太过出色,以至于他身上即便有些小小的不妥之处,却反而让他更添魅力。
哪怕是他的鞋面不甚干净,上面溅上了泥点子,或是在接过这封信时神情恍惚了一下,显得有些呆。
这些看似小毛病的地方,在这位年轻的欧阳先生身上那股强大的自信和气势面前,反而让他更增了魅力……这倒也是奇了!
……
欧阳铭洲留住了小环,打开信急匆匆的看完,随即便在书案上写了一封回信,让小姑娘带回去。
当小环姑娘一走,欧阳铭洲等小环的背影一消失,立刻就拿着秦九娘的信去了赵郡守的办公室。
在门口,他还让担任小厮兼警卫的余慕华,赶紧去找李慕鱼和鱼洋过来。
等到大家在赵郡守的房间里聚齐之后,欧阳铭洲脸上带着的复杂神色,把这封信展示给大家看了。
此刻的赵金锭看着欧阳铭洲的脸,他的样子似乎有些欣喜,有几分发晕,还有几分苦涩难言。
这封带着女子娟秀字体的信,赵金锭看了一遍没太明白,到底还是鱼洋详细给他解释了一番,赵金锭才算知道了里边的意思。
原本文人之间的书信就是文雅异常,对于赵金锭这样的人来说简直是晦涩难懂。再加上秦九娘和欧阳铭洲两人之间,似有若无的那股腻腻乎乎儿的劲头儿依然没有挑明,就更是欲说还羞。
所以秦九娘在书信中引用典故之时,稍稍带上了一点撒娇的味道,透露出了一丝丝的倾慕。话说这也就是鱼洋能看得出来,就连李慕鱼的文字功底都有些费力。
李慕鱼简要解释了一番这封信里包含的意味之后,办公室里立刻就陷入了难言的尴尬。
如今大家心里都很清楚,不管对方这封信里到底是暗藏鱼钩还是暗藏真情,他们这位欧阳仁兄都是已经春心萌动得不能再萌动了。
现在看来情况不但有些复杂,而且还有些麻烦。要是处理不好,弄不好不是欧阳铭洲上钩被人调了去,就是欧阳先生情感受伤,初恋就此破裂,这两种情况大家都是不愿意看到的。
满屋子都是聪明人,大家都是心里有数却不好开口。过了良久之后,却见欧阳铭洲结结巴巴地说道:
“那一日从宝光寺回来,我就给老师写了信,把这件事原原本本的跟老师说了。”
“眼下的情况,我最好先不去见她,不妨等老师给我回了信再说。”
“这倒是个好主意!”听闻此言,赵金锭一拍自己的光头,如释重负的长出了一口气。
“那你在给她的回信里说了什么?”站在旁边的李慕鱼闻言,好奇地向着欧阳铭洲问道。
“我跟她订了个约会,故意的把时间向后延了一段。希望在这段时间里,老师的回信能给我个明确的答复。”
“本月十五还在宝光寺见面,就是四天以后,到那个时候我自有主意。”
“嗯?你能有什么主意?”赵金锭想了想,苦着脸说道:“要说那个女人到底是好心还是歹意,就凭你们俩一见面,云山雾罩的那几句话你就能听得出来?”
“到时候老师再不回信,我就跟她挑明了说!”
欧阳铭洲想了想,语气坚决地说道:“我是老师培养出来的弟子,理应为家国奉献此身,岂能为儿女私情而废大义乎?”
“到时候秦九娘若是真的对我有意,我就让她跟我走。她若是在这中间犹豫不决,或是还想打别的主意……那她就是新政的敌人!”
“我也想通了,终归在这件事上没有两全之美。要不就是她舍了家族,要不就是我舍了她!”
“也不知老师的信啥时候能来……唉!”
大家听到了他的话,都为欧阳铭洲暗自着急,而赵金锭郡守也皱眉道:“最近这几天以来,四大家族的联系越发频繁,估计他们又要开始行动了。”
“我也给统帅去了信,对于这处理这四个家族的尺度,在信中向统帅请示了一下,也不知统帅什么时候才能把批示送回来。”
“这里边辛家靠着残害百姓,独霸盐井来赚钱,自有他的取死之道,他们家倒是好办。”
“可是那步家跟官场勾结密切,弄不好就会给咱们造成毒蛇噬手之势。甘家在学界上声誉卓著,若是处理的太狠了,不知会不会引起全大宋儒家的反弹!”
“若不等到统帅的批示,咱们针对四大家族的行动究竟要彻底到什么的程度,就很难确定下来。咱们就只能看着他们一次次的向着咱们出招,只能被动应对。”
“他娘的!给我惹急了,先杀了这帮子蛀虫再说!”赵金锭咬牙切齿的一拍桌子,怒不可遏地说道:
“大不了杀完人之后,我让统帅把我赵金锭绑到法场上祭旗。跟这帮贪婪成性的家伙打交道,我是够够的了!”
“那倒不至于。”这时的李慕鱼开口说道:“如果在动手之前统帅的批示下来,遵照办理是再好不过。”
“即便是到时候没有统帅的明确指示,赵郡守也只管动手去做。”
“我家老师爱兵如子,他从来不在战场上草率行动,让一个战士无故牺牲。赵大哥只要带着为民请命的心做事,老师也绝不会让你受任何委屈!”
听到这里,赵金锭默默的点了点头。
他当然知道自家统帅是什么人,不过眼下的形势如此紧张,让大家的心都这么悬着,却是难受得紧!
第3119章:奇情萧瑟乱世里、家国两难、魂牵梦寄
就在他们紧锣密鼓的开会时,那边的秦九娘也接到了欧阳铭洲的回信。
在这封信里,欧阳铭洲非常礼貌的寒暄,回顾了当时两个人见面的情景。以秦九娘敏锐而细致的心思不难发现,这封信的字里行间,满载着灼热的感情和爱慕。
至此两个人通过这封信,都知道对方是倾心于自己,秦九娘将这一封信捧到了胸口,久久未发一言。
她一闭上眼睛就觉得神魂飘荡,就像是坐在秋千上,不停的悠来悠去一般。
到了现在,秦九娘现心里清清楚楚,那位青年俊才欧阳铭洲并非对自己无情。他现在就和自己一样对对方倾心爱慕,难以自控。
只是如果他们是一对未曾谈婚论嫁的男女,那就好办了,哪怕秦九娘现在是寡妇的身份也没什么。
关键是现在两个人分处敌对阵营,用不了多久双方肯定就会打得头破血流,甚至性命攸关。这样一来,他们两人的事却如何能如愿以偿?
自从秦九娘接掌游家以来,虽然禅精竭虑的为游家筹谋,而且不被家中的子弟所谅解,但她却丝毫不以为苦。
可是现在,她的心境却慢慢变得悲苦起来。难道说这上天赋予的一段奇缘,就因为这游家的家产,就此变得无疾而终不成?
秦九娘心中犹豫彷徨,一阵自哀自苦涌上心间,不由得悲戚的暗暗垂下泪来。
……
果然,四大家族的行动来得雷轰电闪一般迅速。时间刚刚来到次日,他们就向郡守府再次下手了。
这一次他们的行动越发阴毒而隐蔽,甚至一开始的时候,赵金锭都没发现他们的招数竟是隐藏得如此之深。
事情的起因是,有一位本地的商人拿着官府打给他的欠条,找上了郡守府。
按照他的说法,既然现在的帅漕宪司都归郡守府管辖,那么在这之前他们积欠下来的欠账,也应该由郡守府代为偿还。
等到赵金锭把这位商人叫过来一问,才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大宋转运司,也就是一路的漕司衙门,他们负责将地方上上交的财赋运送到临安去,在古代这可是一笔很大的公务。
虽然解运地方上的财赋上京,听起来是很简单的事。但实际上操作起来却有很多不便之处。
比如说这里面有船只飘没、物资在沿途发霉变质、或者是地方上缴的财赋不足之类。
就以粮食一个品种来说,这一路上造成的损耗和运输费用就不知有多少。而且当你将粮食从夔州路运到临安之后,有时候你会发现本地的粮价,甚至比你夔州路的还要低!
在这种情况下,漕司就想出了一个巧妙的办法规避运输路程中的风险。就是直接把银子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