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沈墨的判断,到时候只要过来咬钩的,必定是一条大鱼!
至于沈墨为什么将六个弟子全派出去,却留下了唯一的沈无惜,其实就是因为她是个女孩儿。
在这个世界上,沈墨绝对是最明白卧底的一个人。身在敌营之中,作为一个卧底要付出什么代价,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他的潜龙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也许要迫不得已的杀人,难以避免的要去做一些违背良心的事。甚至是他们的身体都很有可能造成伤残,丢了性命也是家常便饭。
在这种情况下,一个女孩被排到敌营里是极其危险的。沈墨把自己的弟子全都当成孩子,自然不愿意让他们,尤其是沈无惜这样的女孩子,经历那些残忍的变故。
这里边别的不说,就说如今的那位无畏王陆无惧。这孩子当初在进了东辽皇宫之后,就差一点点被弄成了个太监!
还是他凭借着聪明才智和沈墨的安排,才逃过了那一劫。
此也可以知道卧底这个行当,看似风光又刺激,实际上有多危险。
所以沈无惜作为女孩,沈墨死活不愿意把她放走,才故意将她留在自己身边。
从此沈无惜像提灯者文君一样,成了一名等待唤醒的卧底。不过她工作的地方,却是在自己内部的核心之中。
所以如今的沈无惜就和宋无悔一样,已经完成了自己出山之后的第一次任务。让人啼笑皆非的是,这个丫头才刚刚十八岁,就到达了自己职业生涯的巅峰。
以沈无惜的能力,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之后这丫头还会带给沈墨无数的惊喜和意外。
……
至此之后,临安的情况似乎安定了下来,沈墨接掌天下的步调也在稳步的进行中。
很快二推二让的步骤也已经完成,就在寒食节即将到来之际,天子的第三次禅让诏书也下来了。
在这之后,沈墨亲自经营的淮南东西两路、临洮和川蜀、两浙东路和福建路、广南西路、再加上朝中靠近沈墨的臣子,也开始按规矩上表劝进……所谓劝进,实际上就是大伙劝你当皇帝的意思。
这时的沈墨,在家中的厅堂里拿起这张《劝进表》,一眼就看见上面著名的是范德俊老将军和自己的好友卢月,还有下面密密麻麻数十位官员。
沈墨不由得想起当年,他和卢月一个是小捕头一个是小县令,自己还得恭恭敬敬的管他叫老师的情形。
可是如今这位卢大人却在拼命劝自己做皇帝……沈墨忍不住一笑,差点把嘴里的茶水喷出来。
第3043章:德配天地几人行、信口胡勒、古今天命
沈墨展开这封《劝进表》,就见上面写道:
“臣等进言,宋帝奉天命以固禅,群臣因天命以固请,陛下违天命以固辞。臣等顽愚,犹知其不可,况神祇之心乎?”
“宜蒙纳许,以福海内欣戴之望。而统帅制书诏臣等曰:以德则孤不足,以时北虏未灭。若以群贤之助得保首领,忠君为国于孤足矣。若孤者,胡足以辱四海?是以未敢闻命……”
“……这不僭越了吗?”
这时的沈墨还莫名其妙的向着旁边的姜俞馨问道:“我现在是秦国公,又没封秦王,怎么就能自称孤呢?而且上面还说我说的话是‘制书诏臣’……”
“疯了吧你!”听到沈墨的话,就见姜俞馨笑着说道:
“天下谁不知道,用不了多久你就是大宋之主?这时候谁敢说你僭越?”
等沈墨笑着摇了摇头,接着向下看,就在下面写着:
“臣等闻《易》称:‘圣人奉天时’,《论》曰:‘君子畏天命。’故天命有去就,然后帝者有禅代。”
“是以尧知天命去矣,故不得不禅。舜知天数在躬,故不敢不受。不得不禅,奉天时也,不敢不受,畏天命也。”
“陛下即位,光昭文德,以翊武功。勤恤民隐,视之如伤。惧者宁之,劳者休之。寒者以暧,饥者以充。远人以德服,寇敌以恩降。迈恩种德,光被四表……”
“好一篇锦绣文章,说的跟真事儿似的!”这时的沈墨一看下边还有洋洋洒洒一大帘子话,他也不耐烦去看,索性将它放到了一边。
看见自己郎君这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旁边的姜俞馨掩口笑道:“现在你知道这禅让是咋回事儿了吧?”
“嗯?”
听到这句话,沈墨惊愕的抬起头,看向了这位汉王兼老婆。
这时他跳脱的思路忽然想到,要是能把杨妙真说服了,让她跟姜俞馨一起来……
这一个汉王一个齐王共侍秦国公,自己铁定又破了一个历史记录!
见到自己这个郎君似乎有点魂不守舍,就见姜俞馨气得的用水葱儿一般的玉指蘸了杯里的茶水,隔着座位向沈墨的脸上一弹。
这一下把魂飞天外的沈郎君弄得一激灵,立刻缓过了神儿来。
“那你说说,是怎么回事?”此刻的沈墨总算从怎么摆放汉王和齐王的遐想中拽回了心思,随后笑嘻嘻的笑着姜俞馨问道。
“按照历史书上的说法,在夏朝以前都是当政者见到德行厚重之人,才决定禅让天下的。这种情况还被后世传为美谈,也不知多少人,书上说的他们就信了。”姜俞馨随即答道:
“可是在西晋咸宁五年的时候,在汲郡的战国时魏墓中发现了一本书,被命名为《竹书记年》上面写的是夏、商、西周、春秋时晋国和战国时魏国的史事。”
“这本书逃过了秦火,面世之后,大家才知道《史记》上所记载的战国时以前的事,有很多都是错的。”
“在这些竹简里说到禅让的时说:舜篡尧位,立丹朱城,俄又夺之。舜囚尧于平阳,取之帝位……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沈墨听到这里,笑着点了点头道:“这里边没德行什么事儿,倒像是有人命案子……”
“没错!”姜俞馨随即点了点头道:
“而且《山海经》上也记载说:‘苍梧之山,帝舜葬于阳,帝丹朱葬于阴’,这里边把舜帝的儿子丹朱称为帝,显然是有所指的。”
韩非子也在《说疑》中说:“舜逼尧,禹逼舜,汤放桀,武王伐纣。此四人者,人臣弑其君者也!”
就连荀子也在《正论》中说:“夫曰尧舜禅让,是虚言也,是浅者之传,是陋者之说也。”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时的沈墨向着姜俞馨笑道:
“所以权力的交替,向来都是血淋淋的争斗,从来没有温情可言,也跟德配天地完全扯不上关系,主要是看实力……是这意思吧?”
“没错!”姜俞馨也点了点头道:“所以在曹丕受了汉献帝的禅让之后,他立刻就大为感慨地说道:我现在算是知道尧舜禹的禅让,是怎么回事儿了!”
“所以你比曹丕那家伙早醒悟了几天,多少能比他聪明点儿……”这时的姜俞馨一边给郎君上课,一边到底还是忍不住开了一句玩笑。
之后的姜俞馨忍不住纳闷儿,为什么郎君今天这么老实?他居然频频点头,没有给自己捣乱的意思!
这时她却见沈墨转回头吩咐安俊,让他给杨妙真传话,叫那位齐王晚上来吃辣炒羊肉。
看起来今天晚上,这“一对儿王炸大战秦国公”是在所难免的了。不过这时的当事人姜俞馨和杨妙真两位还都是茫然不知,只有秦国公沈墨心中暗自窃喜不已。
……
在这之后,沈墨终于还是在手下官员的劝谏之下,勉强答应了大宋天子禅让的请求。
之后的禅让大典,就开始紧锣密鼓的张罗开来。
……
眼看着寒食将近,到了今年的清明节时,咱们这位沈郎君来到大宋也正好十年了。
如今他二十七岁就手握强军,扬威四海,战绩骄人,声望一时无两。很快他就即将执掌这个庞大的国家,带着华夏开拓出一片崭新的天地。
可是如今的沈墨,心里可以说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因为他现在不能输,也不能败。这可不是他当年带着五百墨字营,冲向敌军铁鹞子的时候了。
如今他要是一战失败,付出的可就不仅仅是自己和墨字营的性命了。他任何一点轻微的疏忽和失策,都意味着无数百姓要为他的决策,付出代价!
……
就在寒食之日的前三天,大宋史官郑重地在《起居录》上写道:
“维咸淳五年三月十二,皇禅位于沈氏。上稽仪极,下考前训,书契所录帝王遗事,义莫显于禅德,美莫盛于受终,故书陈纳于大鹿。”
“是日卯时三刻,帝出宫赴太庙,告祭先祖……”
第3044章:天子御驾太庙前、忠臣当道、劣迹斑斑
这次禅让大典举办的地方一共有两处,一处是临安城内的太庙,一处是城外七里的郊祭坛。
太庙就是供奉赵家一系历朝天子灵位的地方,所以告祭太庙,就相当于是赵与芮这位子孙要把自己家产业送给别人,在这之前无论如何要通知家长一声。
所以赵与芮要先到太庙,然后再到郊外的祭天台上完成禅让仪式。
这一路上赵与芮穿着祭奠祖宗的全套天子打扮,衣服冠冕鞋子挂件繁复无比,足有四五十斤的分量,比盔甲还沉。
这时的赵与芮坐在步辇上,身边跟随的全都是贴身臣子。
按理说今天的活动应该是文武百官随行,可是当朝文武百官里支持这件事的十不存一,所以天子御驾现在看来稍显单薄。
卯时三刻相当于早上六点,初春的天气仍然带有一丝轻寒,天子赵与芮只觉得周身厚重的冠冕袍服,也挡不住清晨的一阵凉意。
到了今天,他终于要把天下交出去了,这对赵与芮本人的人来说是一种解脱。
可他毕竟还是一位古代人,在这样的时刻他难免会想到在自己手上,没了一国社稷之类的问题。所以赵与芮的心情当然也好不到哪儿去。
这时他的身边都是由沈墨的特战营在护卫着,围绕的臣子也基本上都是沈墨这边的人。此刻的赵与芮索性就把今天的经历当成一场梦,恨不得早点过去才好,他就不用再烦心难受了。
赵与芮随即又想到,待会儿到太庙里去告祭祖先的时候,免不得还要痛哭一场,要不自己也显得太没心没肺了。
随即赵与芮不住的在心中暗自较劲儿酝酿,准备待会儿哭得好歹真切一点,免得让别人挑他的毛病。
其实他有这样的心情也在所难免,因为他毕竟不是生于深宫的那种皇帝,少年时也曾经在民间摸爬滚打过。
所以当初这赵家天下落到他手里时,他也没觉得对那些祖宗感恩戴德。如今的天下在他手中失去之际,他心里的愧疚也未必有多严重。
可是就在赵与芮恨不得早点把这些步骤全都走完,然后把身上沉重的冠冕卸下来,好好当一回快活百姓的时候。
这时他的圣驾刚刚走出和宁门,眼看着穿过御街过了三省六部就是太庙。
可是就在三省六部的门前,他的御驾却被一群哭哭啼啼的大臣迎面给拦住了!
……
一看见这帮人,赵与芮的心中就是一阵恶心。
这些日子以来,自己坚持要把皇位让给沈墨,他们就一直在旁边上蹿下跳,非要拦着。如果不是沈墨派军兵守住了皇宫,这帮家伙一定会吵得自己的脑袋比通州坐便还大!
现在这帮人好不容易等他出了皇宫,却又来了一出拦路劝谏……都到这个时候了,这帮玩意也不想想,他们还能拦得住沈墨?
事到如今,这帮家伙无非是想给沈墨添几分恶心罢了。想到这里时赵与芮忍不住一皱眉,就要从步辇上长身而起,怒斥面前这帮大臣。
就在这时,在天子御驾旁边护卫的安俊用眼神示意天子稍安勿躁。赵与芮也只得强压怒火,坐稳了仪态。
就见这帮花白胡子的老臣有五六十位,排成了两排跪在了大街中央。
只见他们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跪在那里哭诉,口口声声说什么赵家天下已经传承二百余年,万万不可在天子手中交付于人。
他们七嘴八舌的拿出什么忠孝之道、天意难违之类的话劝告赵与芮。其中为首的几位老臣还在那里大声痛斥沈墨,一口气历数了他逼宫篡位、挟持天子,实为逆贼,人神共愤等无数罪状。
这帮家伙在那里鼻涕一把泪一把,唱念作答弄得这叫一个热闹,看样子他们死活是不打算让天子过去了。
这一大早上的,御街两侧已经开始渐渐有百姓围拢上来,大伙看这帮老臣说得十分动情,也都是一脸好奇。
街心上跪的这帮老家伙一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人来疯的劲儿涌上来,已经有几个原地哭晕了过去。
随即就是“噔噔噔”的一连声,已经有一片大臣撩起朱衣紫袍,拿膝盖往前走着,连哭带喊要去抓住天子的步辇,死活不让御驾再往前走了……眼看着情形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