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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外一边,负责攻打独石口的阔阔不花面对的形势,也没比怯烈台好上多少。
最开始的时候,阔阔不花携带火炮而来,打算对独石口发起攻击。
原本他也是信心满满的赶到了独石口。可是他随即就发现,现在的独石口不是自己能不能打下来的问题,而是他能不能打得着的问题!
因为阔阔不花费了好大力气带来的火炮,根本就难以靠近独石口城关!
独石口这个名字,是因为城关外面差不多一里远的地方,有一块小山般的巨石耸立在关城前方,才因此得名的。
如今这块石头的位置,就成了阔阔不花和蒙军部队的生死玄关!
他们明知道只要自己把火炮推过这块石头,就到了火炮的射程。再开炮向城上攻击就可以击碎城墙,进而攻下这座雄关。可是就这么一块石头,他们却怎么也接近不了!
那是因为独石口的守将杨清岳,早就对这里的城防做了详尽的安排。
以这位杨将军的性格,他是绝对不肯在作战中冒险的。而且他也有足够的手段,让敌军火炮难以向他的独石口接近一步。
就在独石口的城关上面,杨清岳已经得到了一百二十六门大口径火炮的支援。从理论上来说,他可以用这些火炮遮蔽住两千米左右的一条火线,让敌军难以向独石口接近。
可是咱们这位杨将军却偏偏没有这么做,因为炮弹十分珍贵,那可是士兵穿越燕山,好不容易运送到这里的。杨清岳还准备靠着这些炮弹,长期将独石口这座关口稳守下去呢!
如今在这条封锁线上,杨清岳将自己四平八稳的性格和他防守方面的天赋,发挥到了极致。
他在独石口的城关前方,密密麻麻的被杨清岳布置下了十二道铁丝网。而且在铁丝网阵中间还被他安排了步兵的战壕阵地,埋设了无数的地雷。
在铁丝网的外围和内部,杨清岳还让人挖掘了大量的陷马坑。通州军在地下埋设了防止敌军夜袭而来的绊发信号弹,铁丝网上密密麻麻挂满了罐头盒,轻轻一碰就会叮当乱响。
在封锁线中间,还有暗藏的侦察兵哨所,各种倒打工事。甚至他在独石口城墙上还专门设立了用来投射燃烧弹,在夜间照明的投石机。
咱们这位杨清岳将军,是属于那种明知道我做到三分就可以守住这座城关,他却偏偏非要达到十分的那种人!
所以现在,摆在蒙军阔阔不花将军面前的这座独石口,十足就像是包上了一层带刺的荆棘……除非他别往前走,只要他一伸手就会被扎得满手都是血!
蒙军的火炮又不是开花弹,全都是铸铁的实心弹。这样的炮弹对于这铁丝网和地雷,还有战士的战壕起不到丝毫破坏作用。
而蒙军部队向前攻击之际,却要顶着城上炮兵射来的炮弹,还有战壕里射来的步枪子弹,拿生命的代价靠近那片铁丝网!
他们虽然知道这些铁丝网,只要他们甩出绳索抓钩就可以拉断。可是蒙军的战马却在地雷和陷马坑的折磨下,怎么也无法靠近那片铁丝网。
更何况在铁丝网中间,还有通州军的步兵战壕……自己这边的弓箭够不着人家,可是通州军却可以用精准的步枪射击,挨个地给他们点名!
没过多久阔阔不花就意识到,他要是想让火炮推进到射程内,就要冲破这片铁丝网。而这片该死的铁丝网,却不知要让他付出多少死伤的代价!
自己这次一共就带来了三万人,在这些天的进攻中虽然伤亡还不到两千,可是他面前的独石口却像是一面每每撞的他头破血流,却巍然不动的南墙。照这样下去,他怎么才能攻下这座城关?
所以阔阔不花现在是越打越没信心,想要放弃却又是心有不甘。
于是他一边每天派出军队,尝试找到敌人封锁线的漏洞,一面在苦苦思索,该如何打破面前的僵局。
可是他却不知道,他在这里耽误的时间越长,他这支队伍就越危险!
果然,就在他进攻独石口到了第三天的时候,猝不及防的危险,就在阔阔不花和他的部队头上降临了。
……
杨清岳镇守的这座独石口关城,位于后世的河北赤城县北,是燕山山脉上的一座重要关口,有“上谷之咽喉,京师之右臂”之称。
因关口处有一座拔地而起的孤石,此关因此而得名。在那块耸立于关前的巨石上,镌刻着“突兀孤秀”、“一石飞来”两行大字。
不过阔阔不花不认识汉字,所以他始终都不知道那上面写的究竟是个啥。
这座独石口之所以异常险峻,是因为它坐落在南北流向的两河之间,在它的左面是黄龙河,右面是青龙河。独石口关城的位置背靠蜘蛛山,所以在民间有“二龙戏珠”之称。
独石口以“朔方屏障”驰名天下,在后来明代“土木之变”的时候,独石口曾被蒙古瓦剌部攻破。
当时有一名叫田坤的千总死于战斗中,他的女儿率兵浴血奋战最后寡不敌众,被围逼在关口南面的山崖上。
最终这位姑娘不甘被俘受侮,纵身跳崖殉国。后人为纪念这位巾帼英雄,将此崖命为“舍身崖”。
当然,现在山河城关依然在此。不过那片舍身崖,此时还不叫这个名字。
第2901章:凛凛燕山夜风急、野火暗夜、狼行千里
等到晚上入夜时分,一只蒙古军斥候小队在避风的山岗后面停了下来。
这支小队正是隶属阔阔不花将军进攻独石口的部队,他们负责大军侧后的远程警戒。
如今的辰光已到了后半夜,燕山以北无遮无挡的北风让这些蒙军也吃不住劲儿,于是他们在这里停下来暂做休息。
一般来说蒙军斥候队一支部队的人数,通常都有两百人上下,全都是由以一当十的精兵组成。
他们作战时负责前出侦查敌后,作为尖兵。还有在大部队四面八方警介哨探,有时甚至侦查距离远达三五百里。
这样的部队按照蒙军的要求,除了毛毡和武器之外不允许带任何东西。在作战时他们也禁止掳掠平民,因为这会导致打草惊蛇,战利品也会为骑兵部队增加不必要的负担。
不过今天这支队伍的人数只有三十个人,他们队里其他的人都撒开在这片广袤的田野上,四处巡逻警戒,所以今天这些人只能称得上一支小队。
小队里的队长名字叫乌勒,是一个三十来岁的阴沉蒙古汉子。队伍停下来之后,他立刻命令战士找东西生火,给大家做点儿热乎的东西吃。
如今已经是腊月,燕山山脉虽然比不上蒙古大漠的酷寒,但是这后半夜鬼呲牙的时分也是奇寒彻骨。再加上今儿晚上的北风吹得厉害,所以这些战士的身上也都冻透了。
他们一停下来,战士们就出去寻找了一些干枯的灌木,在这片背风洼地里点起火堆来。
在这附近的百十里内,分布着十余只他们这样的斥候小队。所以队长乌勒也并不像深入敌境那样充满戒心。
更何况在他们前边数十里之外才是独石口,至于北边则是他们的桓州大后方,所以这些人也就满不在乎的点起了火堆。
等到火堆燃起,战士们随即就围绕着火堆坐卧下来。
这些战士身上为了防寒,全都穿着双层皮袍。里边的那一层毛皮朝内,大部分都是用细软的羊羔皮做成。
这些羊羔皮在做成皮袍子之前,全都经过酸奶的鞣制和钝刀的反复刮削搓磨,让皮质变得柔软,而且还有防水的功效。
至于外边的那一层皮袄,通常都有盖过膝盖那么长,却是由厚重的羊皮板子做成。这种皮袍穿的时候皮毛朝外,被蒙古人称为“德勒”。
这样的德勒在冬日里穿着的时候非常挡寒,在宿营时还可以兼做被褥的功能。要是有了它,再加上一小卷羊毛毡子铺在底下,就可以让蒙军战士在冰天雪地里依然睡得暖暖呼呼的。
现在这些战士一停下来,就把脚上的皮靴脱下来放在篝火边烘烤,没一会儿水汽蒸腾,周围立刻出现了一股稀奇古怪的味道。
等到皮革马靴里,内衬的羊毛毡被烤干之后,战士们的双脚也烤热乎了。
他们把一小块儿羊油在手上碾开,薄薄的涂在脚上,防止皮肤冻裂。再把暖呼呼的靴子穿上,这时锅里的肉粥也快熬好了。
在他们中间的篝火上挂着一个小铁锅,那里面煮的是几把面粉和盐,同时还有两把蒙古人大名鼎鼎的野战干粮“布勒剌”。
这东西之所以有名,就是因为它是一种极其高效的压缩干粮,在蒙古军队里号称“腰间挂着一头牛”。
这种“布勒剌”的制作,一定要在冬天开始。因为只有零下二十度以下的温度,才可以保证制作它的牛肉不会腐败变质。
蒙古人在宰了牛之后,将所有的红肉剔下来不带一点脂肪。他们将这些一块块血淋淋拳头那么大的生肉挂在外面,让寒风冷冻风干。
这个过程通常要长达三年,直到把牛肉晒得只剩下原本的五分之一大小,彻底变成纤维状态才算完事儿。
之后蒙古妇人会把这些比石块还硬的风干牛肉,用木锤锤散,让它变成一条条麻绳般坚硬而纤细的纤维。
最后一道工序,就是把这些牛肉纤维放在木臼里将它们杵实。做好后的“布勒剌”体积和重量,只相当于新鲜牛肉的十分之一不到。
牧民将他们装在牛膀胱里,变成一个个人头大小的包裹,就可以带着它四处征战了。
据说这种“布勒剌”,一个球里就可以塞满一整头牛的红肉……当然这肯定是夸张了。
但是蒙军作战时,一个这样的球可以供十个蒙军连续食用七天,这却是在历史上有过明文记载的。
如今的小铁锅里,就被撒下了两把这样的“布勒剌”。牛肉纤维在滚水里会迅速地膨胀泡开,很快就会混合锅里面的盐巴和面粉,变成一锅粘稠的肉粥。
这样的粥,每一个战士都会分到一碗,再配着他们马鞍子底下那块肉糜一起吃,这顿丰盛热乎的食物,立刻就会让这些战士们身上暖烘烘地充满力量。
说到那块肉糜,现在已经有些急性子的战士忙不迭的把它拿出来,放在火上烘烤了。他们的目的倒并不是把这些肉烤熟,而是简单把它加热了一下,就立刻从上面撕咬下来向下吞咽。
这种肉糜是蒙古人行军时经常吃的食物,他们用的最多的其实是战死的马肉。
通常他们会把一块比手指还厚,像脸盘子那么大的马肉装在羊皮袋子里,平铺在马鞍下面,让它挤在战马后背和马鞍之间。
这样的肉在蒙军坐在马上,骑行一天之后,里面的肉质纤维就会被接连不断的冲击揉搓得粉碎。而且马身上的温度也会像烤炉一样,将他们弄得半生不熟。
像这样的肉泥,在蒙军战士那里是非常受欢迎的,因为它比直接吃生肉要鲜嫩的多。他们食用的时候只要稍稍将它加热,就可以热乎乎的咬碎了吃下去。
不要觉得这种吃法比较野蛮,因为在后世曾一度被蒙古人占据的俄罗斯,居然神奇地将这种蒙军吃生肉的传统延续了下来。
当然他们后世并不是用马匹骑行来加热,而是直接用刀将它切碎,并拌上各种调料生吃,这种吃法到后来甚至传到了欧洲。
第2902章:冷箭破风奔流疾、迫在眉睫、生不由己
现在俄罗斯和欧洲的一些地方,高档餐厅里还有这种被换做“鞑靼牛肉”的昂贵食品售卖。甚至这玩意儿还传到了高丽,理所当然的被人加上了泡菜调味。
它在东瀛甚至还产生了所谓“鞑靼海鲜料理”这样的东西。不过它的内容却基本都是一致的,就是把肉食剁成肉馅儿,拌上调料生吃。
眼看着篝火上的锅子开始咕嘟嘟的冒泡,很快就能吃上饭了,四周也飘起了在篝火上烘烤奶皮子的清香。
此时的蒙军战士们都半仰着靠在自己的德勒上,烤着火怡然自得。
他们倒是丝毫不担心被敌人偷袭,一是敌军现在很难到达这里,另外对他们这些草原战士来说,不但能相隔数里远就听出马蹄声。甚至还能通过马蹄声听出马匹的数量、马的种类,和马上骑士的骑术水平以及装备重量,自然不会被打个措手不及。
……
可是就在这时,随着篝火发出的噼啪声,蒙军的伺候小队长乌勒忽然听到风声中,传来了一阵不祥的快速撕裂音……那声音就像是猎鹰翅膀极速掠过身边时,发出的破风声!
乌勒猛然瞪大了双眼。
就在这一瞬间,火堆边的战士身上纷纷发出了被击中的沉闷声响。乌勒随即看到一支黝黑的弩箭,狠狠地钉进了篝火对面一个蒙军的额头。箭锋贯脑而入,只露出了一截黑色的箭尾!
“敌军!”
乌勒下意识的大吼了一声,随即他一跃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