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们原本打算在淮南西路,把我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没想到现在却成了敲山震虎。那么接下来情况又会变成怎么样?……李慕渊!”
沈墨这一下直接点了名,让这位利刃营班长出来回答。
就见这个时候李慕渊,才带着他那一如既往的“面瓜笑”站起来,面带几分无奈的神情说道:
“如果形势照这么推演下去,朝廷上那些计划的策动者,很快就会逐渐丧失对那些造反将领的控制。”
“朝堂上的那些人只知道发动兵变会对统帅不利,但是他们却缺乏手段,去控制那些造起反来的乱军。”
当李慕渊说到这里时,他缓缓的叹了口气道:“估计用不了多长时间,淮南西路的形势就将失控,开始一片大乱,到时候还得咱们去收拾局面。”
“说的没错,继续。”这时的沈墨又看了李慕渊一眼。
这时大家才意识到,原来这位面瓜班长就像海绵一样。每次都得老师用力挤才能把肚子里的话说出来,显然他后边还有话没说完。
果然就见李慕渊接着说道:“所以目前的形势是:朝臣已经开始意识到淮南西路的情况失控,在他们和反军完全失去联系之前,朝臣一定会竭尽全力,用乱军最后的这段可控时间,竭力给咱们通州造成更大的麻烦。”
“所以三天之内,咱们若是不出兵去往淮南西路。朝臣们就会下令让那些反贼军队,将他们抢掠烧杀之后形成的大量无家可归的难民,赶向咱们淮南东路境内……”
“因为毕竟那些反贼即便是发高烧烧糊涂了,他们也绝不敢在朝臣的命令下,过来攻打咱们淮南东路,那帮家伙还不至于那么蠢。”
“而另一方面咱们如果按兵不动,那朝臣就会觉得不管淮南西路乱成什么样,也不会对统帅造成实际上的影响……”
“所以现在用反叛军队驱赶流民百姓,冲到咱们淮南东路里面来,期望流民给咱们制造更大的混乱,甚至在咱的地盘里酿成愈演愈烈的民变……这是他们最希望看到的,也是他们唯一能做到的事!”
“而从咱们的角度上来讲,完全可以让大量的流民百姓冲进咱们这里来。只要咱们能把他们控制在一定范围之内,就可以解救他们的生命,最起码比那些百姓留在兵祸连结的淮南西路要好。”
“在这之后咱们只要想办法,让这些难民老老实实的待在咱们的地盘里。然后再冲进淮南西路去平息叛乱,打仗的时候就可以少很多顾虑……这回真没有了!”
说到最后时,李慕渊还愁眉苦脸的晃了晃头,表示这下他肚里的存货确实都掏干净了。
在大家被这位班长的表情弄得心中好笑之际,他们也由得对李慕渊鞭辟入里的分析,感到极为佩服!
说实话,他们觉得老师这么挤他就对了!这位利刃班长分析的情况异常精准,做出的推演无懈可击,而且他提出的解决方案,也让大家眼前一亮!
……
实际上在场的学生,差不多所有人都觉得应该快速的打进淮南西路去,尽早解决这场纷争才好。
可是他们却没想到,只要他们适当的原地停留几天,就会让敌人在迫不得已之下,做出下一步的行动。
归根结底,通州军根本不用怕什么山贼水匪招安后,降而复叛的军队。反而对他们胁裹百姓作为前驱和人质这种事,觉得是个不小的麻烦。
而敌人驱赶流民过来的行为,却可以使他们这边反客为主,由此获得一个打破僵局的良机!
第2572章:满目风华在小园、水榭楼台、心思各展
如今大家对李慕渊暗自佩服之余,在看到面瓜被老师揭穿了之后臊眉耷眼的样子,他们当然知道李慕渊的心思,还是一点都没逃过老师的眼睛!
……
“好了,李慕渊说得一点不错。”
就见这时的沈墨满意的点了点头,向大家说道:“所以接下来的战局,向着李慕渊推测方向进行的概率会很大。”
“接下来我会命令部队集结待命,民政部门准备帐篷粮食和相应的救灾物资,医疗部门准备配合灾民的卫生检疫工作。”
“咱们先按兵不动几天,如果对方的流民到来。咱们就想办法将他们收拢安置好……在这之后咱们一起到淮南西路,把他们这些造反作乱、兵匪一家的旧军队打他个稀巴烂!”
……
在沈墨的安排下,随后通州的各个系统就开始了战前准备工作。
在这一点上,即便是李慕渊的判断有误,西面的流民没有被驱赶前来。那这些粮食和救灾物资以及医疗准备也是必须要有的。相信只有不够用,绝不会造成浪费。
而另一方面,因为那些反贼提前发动了兵变。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朝堂上的那些大臣们,则是正被气得暴跳如雷!
……
在一处充满了江南温婉秀丽风格的园林中,湖心上的水榭映衬着渐渐昏黄的夕阳。一片静谧幽深,却又瑰丽多姿。
这座水榭,是一道九曲桥延伸到小湖中的楼阁。这座楼阁上的窗扇已经全部被打开,八面来风吹得里面凉爽畅意。
此间的主人之所以选择这座水榭来密谈,就是因为水榭的旁边藏不住人,所以不用担心他们谈话的内容会被泄露出去。
在水榭中的桌案上摆着茶具,银壶上煮茶的声音“呼噜噜”轻响,越发将此间显得异常安静。
……
在水榭中的三个人,已经沉默很久了。
其中一个人五十上下年纪,生得小个子小脸儿,胡须斑白。正是大宋兵部主事李勉。
此人原本正应该是归枢密使管辖,但现在他在这里参与密谋的事,却是想要坑死他那位顶头上司!
水榭中的第二个人白面长须,样貌清瘦,正是“签书枢密院事”郑清之。
他跟沈墨是同一个衙门的,而且官职在枢密院里仅次于枢密使,属于沈墨的副手。
这位郑清之在历史上曾经是南宋的一朝名相。他在史弥远死后曾担任右相,甚至被封为魏国公……不过那都是历史上三年之后的事。
现在这位郑清之还没有做到位极人臣的地步,而且水阁中的三个人里面。以他身居高位的资历,居然还不是最大的官儿!
在他们两个面前的主位上,赫然坐着一头银发的大宋左相,崔与之!
崔与之此人今年已经八十多岁了,在朝堂上的身份仅次于右相魏了翁。他身为大宋相国,几乎可以说得上是两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崔与之在历史上,于嘉定十七年(1224年)辞官归乡。此后他“八辞参知政事,十三辞右丞相”。
换句话说,朝廷上曾经二十一次让他回去主政,他都没有再次入朝为官,而是留在家乡颐养天年。
因为在沈墨的影响下,嘉定十七年(1224)的时候,临安发生了赵与莒囚禁天子,沈墨闯宫营救的事。
所以沈墨救了赵与芮和崔与之他们之后,就带着朝臣去了广南东路,在那里另立了一个新宋朝廷。这就使得原本在历史上要在这一年告老还乡的崔与之,一直在朝堂里干到了现在。
如今他们这三个人,两个与军事有关,一个位高权重。这三个凑到一起在此密谋的重臣,原来就是一手策动了淮南西路军队叛变的罪魁祸首!
在这三个人里,兵部的李勉利欲熏心,一心想着靠扳倒沈墨来为自己的升迁开路。
而郑清之则是文人集团的代表,在朝中属于清流一脉。
他是因为看到沈墨的势力越来越大,逐渐造成了皇权有不稳之势。甚至在郑清之的心里,沈墨已经变成了曹操那样的祸国奸雄。所以他才跳出来,全力以赴反对沈墨的。
而那位崔与之,却是和前面的两位截然不同。
这位老相国是发现沈墨统治下的地盘里,所有政府和军队的做派行为,都和天下正统没有一点关系,这才对沈墨起了忌惮之心。
那沈墨既没有招贤纳士,使用大量的儒生文士来治理国家。反而对军队和商人这两个粗鄙低贱的群体尊敬有加。
再加上沈墨的淮南东路虽然也有文人士子,沈墨也不拦着那些读书人到临安来科考。而且沈墨治下的“州试”(科考的地方层级)也都在毫无阻碍的进行。(宋代的科考分为三级:解试(州试)、省试(由礼部举行)和殿试)
但沈墨却从没有用过那些在科考中脱颖而出的人,做他通州的官!
这才是让崔与之真正警惕和恐惧的,他之所以参加了这次的谋划,就是打算抑制住沈墨发展的势头。
归根结底,他是担心在沈墨夺取天下之后,只怕天下读书人就再也没有出头的机会了!
在崔与之的心中,读书明理之人才能齐家治国。而沈墨的行为举动虽然在短时间内,造就了强大的通州派系,但却终归不是老成谋国的长久之计。
所以为了避免天下沦为商人和军汉之手,这位八十高龄的崔与之,也在郑清之的力劝之下,加入了这次针对沈墨的行动。
……
这时在他们三个人中间,那个李勉显然最是沉不住气。
就见他脸上带着恨意,低头皱眉道:“真是千错万算,到底还是漏算了这一点!”
“本来定好了四月廿五发兵起事,那时沈墨正好刚到淮南西路。到时各路军队一起动兵,没准儿一通乱战就可以要了沈墨的小命!”
“可谁知道,那帮死囚军汉竟然为了抢掠奸淫,提前动了手?”
“这一下沈墨还没到地方,他们那边就开始乱了……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第2573章:人心险于山川道、奸谋所出、君子盈朝
此刻的李勉说出这番话来,他脸上的恼恨之意显露无遗。
要知道这次策划行动的三个人里面,郑清之足智多谋,崔与之位高权重,而他则是对淮南西路那些军将施加影响的直接执行者。
他们三个人分工明确,想出来的这个主意也很不错。可是却没想到在那些贪婪的军将手里出了纰漏,此时的李勉如何能不恼羞成怒?
看到李勉的这个样子,老相国崔与之有若八风不动,脸上丝毫没有埋怨他的意思,甚至神情还是一片淡然。
所谓宰相肚里能撑船,这位崔相国的城府之深由此可见一斑。
这时郑清之出言安慰李勉道:“淮南西路的诸位将领与临安相隔甚远,在这里边出了些纰漏……唉!那也是在所难免!”
“不过现在咱们光是咒骂那个沈墨,却也不能让他掉下四两肉来,还不如赶快想一想下一步咱们该怎么做!”
听到郑清之这么说,水榭中的三个人又沉吟了起来。
之后就见李勉陡然间抬起头,瞪着通红的眼睛怒道:
“如若不然咱们在朝堂上发起对沈墨的攻击,让大家一起参奏他逼反淮南西路的军队?”
“毕竟淮南西路那些人,他们起事的时间虽然提前了几天,但他们打起反对沈墨的大旗,抵抗沈墨裁撤军队的口号还是喊出来了。”
“所以咱们倒是不妨利用这个机会,发动大家一起告他。”
“到时在群情汹涌之下,天子只怕也不得不撤回沈墨改制军队的决定!”
……
李勉说到这里,郑清之叹了口气,无奈的看了李勉一眼。
此刻郑清之的心里,却是对李勉如此天真浅薄,十分的看不上眼。
就见郑清之看了一眼双目微闭,犹如一尊坐佛一般的崔相国,随后向着李勉语重心长地说道:
“要是按照咱们的计划,那些反抗沈墨的军头等沈墨到了淮南西路再发动。到时候沈墨怎么也难逃群臣对他的参奏。”
“可是现在沈墨还没去呢,咱们在朝堂上如何能告得倒他?”
“不是!”听到这里时,就见李勉睁大眼睛好奇地说道:
“咱们可以说是淮南西路的军兵,风闻了这件事之后,立刻就群情汹涌,决定揭竿而起的啊?又何必非得等沈墨到了那里,逼反军队这件事才能成立?”
“哎呀!你把这事想的太简单了!”李勉说到这里时,郑清之微微一皱眉头,看了李勉一眼。
郑清之摇头道:“你怎么不想想?像你刚才说的走漏消息,是从哪儿走漏出去的消息?”
“沈墨当日上了奏折,天子照准后发给了沈墨圣旨。在这之后沈墨前脚回到通州,后脚淮南西路那边就开始军队哗变……在金殿上,沈墨一定会拿这件事大做文章!”
“反正他自己是不可能把消息走漏出去的,那不明摆着就是咱们朝堂上的大臣,把这个消息快马传给了淮南西路,然后还策动他们乱兵蜂拥而起的吗?”
“到时候,你给沈墨头上扣上逼迫军队,以致谋反的罪名。同时沈墨也会反过来说朝中的大臣内外勾结,有意破坏他的军改行动!”
当郑清之说到这里时,就见李勉陡然就是一惊!他咬着牙,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