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泰山和四海都是这位沈相公手中的势力,那也就是说,跟那些茶头人开战的,正是今天救了自己的沈郎君!
只要是沈郎在此战之中赢了,那么各地的茶头人被他打倒之后。不知会有多少自己这样,被压榨得死去活来的小茶商。还有那些被奴役得穷困之极的茶农,他们的日子都会因此好过起来。
到时候,种茶会变成一件获利丰厚的事。也不知会有多少茶农因此成为殷实人家。
而自己这样的茶商渐渐多起来之后,在茶叶的流通领域,就再没有垄断的茶头人这个环节了!
到时候,茶叶卖多少钱全由市场决定,茶商能不能赚到钱全凭本事,而不是靠他们身后的势力。那将是一个……公平的世界!
当茂林想到这里时,在他的脑海中,陡然想到了一个大胆的主意!
即是如此,自己一个人势单力薄,又能做得了什么?
自己这次拿着卖茶的银钱回去,说服力自然是大大的增强了。现在他又有了庐州经济区身份这样的保护伞,他还有什么可怕的?
只要他回到六安,就可以立刻把所有自己这样的小茶商全都召集起来。让他们和自己一起背着靠四海与泰山,和那些茶头人抢夺市场,拼死一战!
唯有如此,才能不辜负沈相公活我一命!
此时的茂林站在船头,心潮澎湃的想道:“我茂林虽然无才无德,却也不是只会图小利之人!”
“这一回,要是把这天翻过来,大宋就可以茶通天下!沈相公……你一定要赢啊!”
……
在这个时代中,有头脑清醒、智勇双全如茂林这样的人。当然随波逐流,浑浑噩噩之辈更多。
所以,当每一个历史上的重大变革来临之时,你只要看到一个人对这件事的态度,其实就可以准确的判断出他们的智商、情操和能力。
从来如此,从无例外。
要说在此时大宋朝中的官员,像茂林这样的人十个里都没有一个,其实也是委屈了那帮朝臣了。
在他们中间,有很多人并非是头脑不清醒,或者是见事不明。只不过他们需要做出支持谁、反对谁这样的决定时。他们更多的要考虑自己所依附的势力、所属的派系、还有他们背后宗族的立场。
所以此时的大宋官场上,稀里糊涂的人固然很多。但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跟着别人摇旗呐喊、有意倒行逆施的人也不在少数。
……
丁大全一早上,就着今晨的《儒林要闻》吃了早饭,之后他出了自家的府邸,来到皇宫上朝。
在上朝之前,文武群臣都有候朝的房间用来休息,这样的房间被称为“朝房”。当丁大全走进朝房时,就听那里面正在乱哄哄的争论。
这些朝房也是有三六九等的,中枢大臣们自然不可能跟朝班最后的各部小官儿混在一块。
他丁大全如今是大理寺直,官阶也不算小了,不过还是进不了最高等级的朝房。在他候朝的朝房里,如今全是六部的侍郎、员外郎一类的中级官员。
丁大全一进去,就听到里面嘈杂的争吵着,该如何对付沈墨的事。
远远的他就听到,户部鲁子山的声音在那里嚷嚷道:“那有什么不行的,那有什么不行的?”
“想那沈墨倒行逆施,到处安排爪牙与民争利,把各地的茶行弄得人心惶惶!如今临安的百姓都吃不上茶了!”
“像这样利欲熏心的逆臣,就该朝廷直接下旨申斥。然后在他到朝中谢罪之时,咱们一块儿上表弹劾。直接治他一个贪鄙无能、居心叵测之罪!”
“哼!”
丁大全听到这里,他心里随即便是冷笑了一声。
第2469章:少年何曾惜此生、豪情飞纵、望月七层
他贴着边儿走进去,给自己找了一把椅子,然后不显山不露水的坐在了角落里。
这位鲁子山最近家里被闹得不轻。他在常熟的大哥,日前在茶行风潮被气得中风偏瘫,家业也被烧毁了大半。
所以这家伙一提到沈墨,就像疯狗一样,带着一股恨不得“咔咔”一通,把桌子腿儿都咬碎的劲头儿。
这纯属私人恩怨造成的仇恨,他这种上蹿下跳的劲儿,丁大全也有些看不上。
在这之后,正在他满桌案的寻找茶壶茶盏之际,又听得另一个人说道:“叫鲁大人这么一说,沈墨倒是太过容易对付了吧?”
“若是他只有一个人那还好说,在沈贼的背后可还有十万强军呢!逼反了他们,这天下还要不要?”
丁大全听到这个人的语气,倒是并没有鲁子山那么激动。
只听他四平八稳地说道:“若是想除沈贼,你那个方法却是万万不可行!”
“要我说的话,就应该给沈墨加官晋爵,就算是给他来个异性封王也未尝不可。”
“到时候,只管给他弄一个京中高官的位置……他不是带兵的武将吗?给他个枢密院副使!”
“到时候,先把沈贼摁在朝中的闲职上,将他和手下的军队割裂开来再说。之后咱们就可以用上三五年的时间,一点点的把沈墨手下的将领拉拢过来……无非是高官厚禄而已,那帮军汉又懂得什么?”
“到时沈贼身为京官,无诏不得擅离临安,他手下的军队又渐渐与他离心离德。等火候到了,想要除掉他还不是易如反掌?”
哦?这家伙倒是有些头脑!此时的丁大全听了这番话之后,他还特意探出头来,在人缝里看了看那个说话的人。
这时吏部考功司的丁酉,和自己还是本家。丁大全不动神色,却在心里留了意。
这时就听玉磬三响,上朝的时间到了。于是大家也都纷纷站起来整肃衣冠,列队上朝。
而这时的丁大全则是趁着没人,向着自己带来的一个下人吩咐道:
“等下朝时,你在宫门外等着吏部考公司丁酉大人。就说我请他今日午时,到后潮门外望月楼吃酒。”
下人答应了之后,这时的丁大全才不显山不露水的进了朝堂。
实际上他心里清楚,今天朝堂上一定又是特别无聊。
这煌煌大宋的政务,又有几件事,真的是在大殿上决定下来的?
……
丁大全今年三十七岁,现在还是大宋一个中级朝臣。他平素行事低调,并不扎眼。
可是在历史上,他却是赫赫有名!
此人在历史上身居高位之后,不仅专权自恣,而且贪财好色。
就是他,在当年襄阳被蒙古人围攻,连续攻打了几年的时候。却始终瞒下了襄阳的战况不肯上报。最终致使襄阳得不到朝廷的援助,就此失陷与蒙古之手。
而襄阳这个战略要点的失守,直接导致了大宋防御体系的崩塌。这就是历史上丁大全所做的事。
当然,现在的他还没有这么高的官位去祸国殃民、不过在这些日子里,他虽然还是表面上云淡风轻,但是实际上暗地里的活动却陡然增加了许多。
这丁大全最擅投机专营,平常也总是能抓住让自己立功升迁的机会。
这一次他老师指使他,暗地里串通朝堂上那些反对沈墨的官员。准备将他们统合到一起之后共同发力,而丁大全也将这件事做得滴水不漏。
加上今天这位颇有智谋的丁酉,经过丁大全用心联络,经他一人之手汇集起来的朝臣就有了数十名,在其他途径、老师的其他弟子那里更是不知有多少。
丁大全知道,那一定是一支庞大的力量。
现在就等着老师一声令下,他们就将开始行动!
……
“听说你曾经从这座楼上跳下去过……这都摔不死你?”
此时的卢月卢大人坐在望月楼上,他在临窗的雅间里才探头向下看了一眼。就是一吐舌头把脑袋缩了回去,还心有余悸的摇了摇头。
“是啊,曾经跳过一回,把我也给吓得不轻。”此时坐在卢月面前的,自然是咱们的沈墨了。
当初沈墨在钱塘县当一个小捕快的时候,这位跟他年龄相差不多的卢月大人是钱塘县令,他的顶头上司。
他们两个人在那段时间可以说配合得相当默契,而且也都对对方的品行和行事风格非常了解。
在这之后,沈墨在临安宫闱惊变那一案之中说动了卢月大人。率先投靠了当时已经失势的赵与芮。而这位卢大人也是毫不犹豫的听从了沈墨的建议。
至此之后,这位卢大人凭借着那一回的功劳,还有沈墨交给他的治国方略《平江七策》,一跃成为新宋朝廷上的新锐大臣。居然在三四年之间,就走上了朝堂的高位。
所以卢月大人对沈墨,除了是故交好友之外。他也对沈墨分外佩服,而且心存感激。
不过最近这段时间,卢月为了沈墨的事显然没少受牵连,在朝堂上被人孤立是免不了的。
就连沈墨初见他时,也从卢月的气色上看得出,这位卢大人的面上很是有些愤愤不平之意。
……
这时就见卢月笑着对沈墨说道:“云从你把我大老远的叫到这儿喝茶,不是为了显摆你从这里纵身一跃的胆识吧?我告诉你我可晕高儿!”
“当然不是因为这个,”就见这时的沈墨一边端起壶来给卢月倒茶,一边笑着向他说道:
“你可知道,这座楼是临安茶行同业商会修建的,所以临安茶行的人有什么事商量,都会到这里来。我这回是跟你商量有关茶叶的事儿,到这里来不是正好应景?”
这位卢大人听到沈墨的话之后,倒是也干脆的笑着说道:“你就别说我什么商量不商量的了,就直接吩咐就行,你就说让我干啥吧!”
“哎!你还别说,我就喜欢卢大人您这种破罐子破摔的气质!”
就见这时的沈墨,见到卢月答应的如此干脆,也忍不住出言开了一句玩笑。
第2470章:阴云之下风如刀、百里飞过、运河滔滔
于是当沈墨和卢月大人开始秘密交谈的时候,在这座望月楼上,也呈现出了一幅很有意思的景象。
就在这座楼中,沈墨在向着卢月了解了朝堂中的风声动向,卢大人则是知无不言。把朝堂上针对沈墨那些人的言论和行动,一一说了一遍。
在这之后,卢月还忧心忡忡的向着沈墨说道:“有很多人只是叫的欢而已,这些人城府不足,完全不配与你为敌。”
“我倒是不担心那些乱哄哄架秧子起哄的家伙,可是有些人明显对你不怀好意却又默不作声。他们在背地里搞的那些事,才是你的心腹大患。”
听到了卢月的话,就见沈墨若有所思的点头道:“连你都发现了,那就说明他们已经快要行动,就要按捺不住了。”
“什么叫连我都发现了?”
沈墨刚带着调侃的语气说出这句话,就被卢月听了到里面的意思,立刻就忍不住翻了一下白眼。
……
而与此同时,在另一间雅间里。
当户部考功司员外郎丁酉走进房间时,他发现里面并非只有请他来的丁大全一个人,而是济济一堂的一大群!
此时的丁大全招呼着丁酉坐下,然后他们一起听着各地茶行派来的代表,讲述着他们地方茶市上的风潮。
听着那个人慷慨激昂的说着,他们现在的生意和活路都已经被人抢走了。此时的丁酉就见到丁大全侧过身来,小声在他耳边说道:
“眼下已经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刻,丁兄志勇双全,今天在朝堂里的一番高论,真是让在下耳目一新。”
“这次咱们共襄盛举,在朝在野一起发力,沈墨那小子……他完了!”
“您有什么办法,打算怎么做?”这时的丁酉诧异的看了丁大全一眼。
随即就见丁大全笑着说道:“沈墨天纵奇才,文治武功都很了得,这个我也是服气的。”
“可是他性格中却有一个致命的缺点……他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往往有大事发生的时候,他采取的应对方式都是异常激烈的手段,很少考虑后果。”
“就像是他那次到临安救驾一样,一涉及到自己亲近的人或者手下,沈墨的心就乱了,什么事他都做得出来!”
“所以咱们只要把他放在楼顶上,然后再激怒它一下,他自然就会自己跳下去……我记得他曾经跳过一次,就是在这座楼上。”
说到这里时,就见丁大全微微的一笑:“一个人不可能屡屡跳楼,每次都安然无恙的。”
“如果咱们做的漂亮,那么这一次,就是沈墨今生最后一回行险!”
……
此时在这座候潮门外、望月楼上。朝堂上的人听着江湖故事,而沈墨则是正在倾听着朝堂。
看起来,双方似乎都打算全力刺出他们致命的一击!
只不过他们在同时出招的时候,也不知应声倒地的那个人,将会是谁?
……
从常熟开出,运往临安的茶船上,此时的欧阳名洲心里也是非常紧张。
常熟到临安四百里水路,一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