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宁呵呵笑道:“他们是不怕死,可也拿自己的命不当回事。这样的兵浑浑噩噩,没甚求生欲,自然当不得强兵。”
一旁皇鸿儿好奇道:“小郎君,你懂练兵之术?”
林宁呵呵一笑,谦虚道:“只看过几本兵书罢……闲话少说,五娘,咱们再去会会蒯家那位七爷。短时间内,不好再朝世家下手了,不然就是逼着临淄方面玉石俱焚。可新添了这么多张口总要吃饭,就只能指望蒯家他们了。”
胡大山笑道:“小宁,这蒯家不是都已经让你们搬空了吗?薅羊毛也不能可着一只羊猛薅啊。”
林宁呵呵一笑,道:“盘踞千里之地数百年的高门世家,底蕴怎会只一座货栈?四叔放心吧,蒯家身上还有大油水呢!”
方林感叹道:“小宁,现在的你才真正像个山贼啊!”
众人闻言一怔,随即一阵大笑,连田五娘都微笑点头,林宁呵呵一声,朝方林比了根中指后,与田五娘一道去了聚义堂,等待召见蒯家七爷蒯明正。
……
第二百零九章 三十万斛
魏城,蒯家。
新书房内,半躺在软榻上养病的蒯明义此刻面色涨红,素来讲究起居养气的他,此刻也顾不得喜怒不形于色了,看着堂前之人失态大喊道:“果真打起来了?”
堂下一中年人,看起来倒与站在蒯明义身旁的孔老有几分相像,他欠了欠身道:“回家主,千真万确。九月十二,十万秦军在武成候白元的统帅下,突然对青州发起猛攻,若非田旭大将军正好在青州,率领八百白衣剑士亲自上阵抵抗,当日青州城怕是就要破了。死了好多人,血流成河。而且听说秦齐二国的水军,和楚国也都开启了战端,动静惊人。”
“好!”
“好哇!!”
因上回夜变而伤了心腑卧床疗养的蒯明义,此刻一个鱼跃从病榻上起身,连续大叫两声。
又恢复成了往日里英明果决,睿智帷幄的蒯家家主。
他来回踱步数圈后,仍难掩激动道:“孔明,还要劳你再走一遭,北上草原去寻汗王金帐,告诉忽查尔青州大战之事。北苍叛乱,忽查尔成圣后大肆诛除叛逆,凭借圣威,挟可汗以令万部,如今正在一边集结胡族大军,一边等中原的消息。一旦得知青州大战爆发,他势必会加快速度集结大军筹措粮草牛马。你告诉忽查尔,我蒯家在上谷暗中积蓄粮米三十万斛,足够他三十万大军一月之用!而且,上谷、渔阳都有蒯家布下的暗钉,只要北苍大军一到,就会有人里应外合,暗中打开城门相助!”
上谷和渔阳是沧澜山西侧两处和北苍草原接连的雄城,倚山而建,易守难攻。
但若此二关被破,那北苍铁骑就能如入无人之境般杀入齐国境内。
到那时,必会苍生罹难,齐国百姓沦为铁蹄下的猎物。
而稷下学宫和齐国朝廷,也必然不得不调集大量兵力前去阻挡。
可此时齐国大军都在青州和九江与秦国还有楚国大战,哪有那么容易调得回来?
来不及!
如此,北苍极有可能一鼓作气,灭了齐国!
便是稷下学宫,夫子或许能跑得掉,可其他子弟在数十万大军的包围下,又能跑得了几个?
等齐国覆灭后,蒯明义认为他有足够的理由鼓动忽查尔继续作战下去。
北苍铁骑在中原大地上几乎无敌,若是不速战速决的解决掉秦楚两国,至少是秦国,那么逃走的夫子极有可能联合秦国黑冰台和楚国皇城司,如千年前那般,布下三才大阵诛杀忽查尔。
蒯明义相信,忽查尔也一定能想到这一点,所以不会不动心。
最重要的是,这些年他暗中勾连的不知多少不甘作随时会被牺牲的棋子的世家高门,其中就有不小一部分在秦国。
同样,可为内应和马前卒!
等灭了齐国、秦国后,最后再与楚国大战。
蒯明义相信,无论最终是北苍胜还是楚国胜,都必然会两败俱伤。
到那时,才是他蒯明义纵横睥睨之日!
待看到孔明一刻不停留的远去后,蒯明义仰头放声大笑起来。
……
“蒯明义还不能死。”
聚义堂内,林宁对满目失望的蒯家七爷蒯明正道。
蒯明正不甘道:“林公子,我四哥可是勾结了北苍萨满殿,引北苍数十万控弦之士南下啊。真到那一天,他绝不会放过你。”
林宁摆手道:“此事稷下学宫已经知道,夫子已经知道,你觉得蒯明义再厉害,还能比夫子更厉害?所以,他得逞不了。其次,他必死无疑。蒯明义的做法,已经到了诛九族的地步。但你能弃暗投明,若肯居中做些有功之事,蒯家未必没有活路。至少,蒯七爷你会有一条后路。”
林宁之言让蒯明正唬了一跳,不过想起稷下学宫首席弟子和一位五经博士就在青云寨,让蒯明正并没有怀疑林宁之言。
念及此,蒯明正将他这位四哥恨到了骨子里,祖宗基业,尽毁于他四哥的野心。
蒯明正却忘了,若非他想要取其四哥代之,故意向林宁透露出蒯明义勾结胡虏一事,谁又能想到这一点?
蒯明正面色惨然颓废,显然已经联想到了蒯家以后的下场,目光有些哀求的看向林宁问道:“林公子可有挽救蒯家之计?我愿与公子平分蒯家之财!四方货栈连蒯家家底的一成都未占到,另有大量财富散于其他密库中。只要……”
林宁不等他说完,就面色淡然的摇头道:“我此刻若答允你,便是在骗你。如今你和我是同盟关系,我从不骗自己的盟友。你想想,蒯明义做下这等罪不容诛的事,天下间除了夫子本人外,谁还能赦免蒯家?然而我并不能说服夫子,所以无法答应你。”
蒯明正闻言,既有悲痛,却也有一分轻松。
他没想到,林宁竟会是这般人物,如此坦荡如此真诚……
心下有些感动,当然,蒯明正更关心的是:“敢问林公子,在下如何才能搏得一条后路?”
林宁笑的很纯粹,轻声道:“你只需要将蒯家的物资尽量多的送往山寨,我会在其中给你留出一部分,作为你东山再起的资本。蒯七爷擅长经济之道,只是先前都在为蒯明义打工,往后,却可以为你自己和你的儿女们奋斗了,恭喜。”
田五娘、方林、皇鸿儿三人在一旁忍不住抽起嘴角来,这恭的哪门子的喜……
蒯明正也是经过几度变幻面色后,才咬牙道:“来之前蒯明义说过,尽力答应你们的要求……”
话没说完,却见林宁摇头道:“不是告诉蒯明义的那些,我们当然会从蒯明义那里得到一些,但无论他再怎样允诺,实际上都不会给太多。剩下的,就需要你来帮助了。譬如粮食,譬如田产,再譬如,兵器铠甲。”
蒯明正听的头皮发麻,这才明白眼前这位相貌清秀的少年,有着怎么样一颗饕餮般的贪心。
他为难道:“粮食我倒还可以弄一部分,但也不能太多,不然会引起蒯明义的注意。田产和兵器铠甲只有蒯明义有权力调动,我实在无能为力。”
林宁奇道:“蒯明义在蒯家难道事事亲躬?我就不信,蒯家上下体制有那么完美无缺,连点漏洞都没有。”
蒯明正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其实哪里没办法,只是联合外人,挖空蒯家的财富,这种做法实在让他纠结难以接受。
他可以联合外人干掉蒯明义,但蒯家的财富,他认为都应该是他的……
林宁自然看出蒯明正的矛盾之处,他呵呵微笑道:“七爷,我觉得你动作还是要快些。你想想,夫子已经知道了蒯家之事。你要是不快些动作,尽量多将蒯家财产往我这边转移些,一旦稷下学宫派人过来血洗了蒯家,那蒯家的财富,你连一分一毫都得不到,全都要成为朝廷抵抗北苍大军的军资。你自己思量吧……”
蒯明正闻言面色大变,终于转过来这个弯儿来,他使劲咬了咬牙,道:“兵器是真不能动,那里有老四绝对的亲信守着。田产……榆林城这一片有八千亩的地契本来就准备拿来交给你们,当做赔礼,我可以将这边所有的地契都给你,有八万亩上等田!除了榆林城,还有东平城,平山城等六处大城共三十万亩好田,都可以给你们。另外,还有五万亩地契劳你们帮我掌管。”
见蒯明正停下来直勾勾的看着自己,林宁微笑点头道:“当然没问题。”
蒯明正松了口气,最后道:“至于粮食……”他顿了顿,道:“蒯家藏了不少粮食,只是大都分散在西北各地,要一处一处的调集,动作太频繁,很容易让老四发现。不过有一处,藏粮足足有三十万斛!若是青云寨能将这些粮食运回,够你们吃几年都吃不完!”
别说林宁、方林、皇鸿儿等俗人,连田五娘闻言,凤眸都明亮起来。
在林宁日夜的熏陶下,田五娘对财富的向(贪)往(婪)之心也越来越强了。
“三十万斛?!我滴个龟龟!”
林宁站起身来,沉声问道:“在哪?”
这三十万斛粮食,青云寨要定了!
蒯明正也算是豁出去了,道:“就在上谷,蒯家在那里有几座田庄,田庄里建了整整三十座谷仓,每一仓就是一万斛粮食。”
方林奇道:“在上谷?怎么在那?蒯家是要往草原上走私贩卖粮食?”
蒯明正点头道:“往草原走私是蒯家发家的根本,能得到暴利。不过这三十万斛,是蒯明义亲自嘱咐藏起来的,一直没让动,到底做什么用,我就不知道了。”
林宁闻言,脸色有些难看,嘿了声,道:“做什么用?除了用来勾结北苍,想要引他们南下外,还能做什么用?就算没有忽查尔成圣,主动想要南侵,可草原上这几年也遭灾遭的厉害,每年饿死的牧民奴隶不知多少,要是将上谷存粮三十万斛的消息散播到草原上,你们说北苍会不会动心来攻?蒯明义果真是个人物,而且他必然还有后手,引得北苍一步步南下。
为了不使得这些粮食落入北苍胡虏之手,成为祸害中原百姓的资敌之粮,为了天下苍生,我青云寨当仁不让,必要尽取此粮!”
蒯明正:“……”
……
第二百一十章 以圣人为棋
“粮食自然是好东西,山寨也不嫌多,可上谷离咱们这有一千多里地,沿途多有军镇,我们怎么运回来?而且,那是三十万斛,不是三十万斤,沿途又没有大江大河,只能靠马拉车载。我们远没有那么大的运力……”
蒯明正下去后,方林拧着眉头说道。
林宁闻言也有些挠头,三十万斛粮食,的确不是小数字。
十斗为一斛,大概一百二十斤,六十公斤,相当于他前世见过的一麻袋。
三十万麻袋堆积起来,便是一座不小的粮山。
的确是个难题。
就算青云寨目前所有人都去背,三五个月都背不完。
当然,不可能只靠人力去背。
但就算有骡马和大车,三十万斛粮食至少需要几千架大车和过万的骡马。
青云寨哪有这份实力……
而且粮食不是铁料,一立方的铁就一万多斤,一立方的粮才多少?比水还轻。
利用他造的楼车,倒是能多装些,可一千多里地,宗师也无法背负着万斤重物长途奔袭。
除非……
老侯爷不介意帮忙运几趟货吧?
不,这怎能叫做市侩的运货呢,这是拯救苍生的粮食啊!
不过……
就算老侯爷答应出手,怕也无法解决全部。
那可是整整三十万斛啊!
终究还有一部分,需要车载马拉,才能运回山寨。
正当林宁苦思无解时,就听皇鸿儿忽然道:“小郎君,我有一法子,说不定得用!”
林宁闻言,将信将疑的看着她道:“你有什么法子?”
皇鸿儿道:“我去过上谷、云中,知道那里有一个极大的车马行,据说有大车二千,驮马骡子无数,他们多往草原上走镖,也承接运送军粮的活儿……”
林宁奇道:“你怎么知道?”
皇鸿儿抿嘴笑道:“当初我和君儿去北地游历,有一个呆子想娶我过门儿,卖弄家底时自报的家门儿。”
此言一出,田五娘和方林的眉头都微微皱了起来。
说起来,二人都是很正派很传统的老派江湖人士,义字当先。
他们可以接受杀了敌人,但如皇鸿儿流露之意,要利用别人的仰慕来做事,实在让人有些不齿。
利用感情的人,都很渣。
林宁原本还眼睛一亮,可留意到田五娘的不喜后,干咳了两声,义正言辞训斥道:“你看我像是让自己女人出去抛头露面来办事的无耻男人吗?”
皇鸿儿没好气白了他一眼,道:“谁跟你说我要使用美人计?”
林宁笑骂道:“你也好意思自称美人?”
这一点皇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