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的八路军战士,时不时地发出一两声低低的议论声:“这是。。。。。。当真要拉开架势跟日本人厮拼呐?”
“难说啊!?当初民国那些个当兵的,不也是从各处拉壮丁出去修战壕、建碉楼?可到了末了,差不离是一枪没放就跑了个精光呐!”
“我瞧着可也像!这上门讨物件、借家什的八路军当兵的,一个个脸上全都是带着笑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立马就要豁出去跟日本人玩命的架势呀?”
“冯掌柜的,您心里头倒是拿稳了主意没有?咱们这几家铺面可都是卖各样山货、皮货的,平日里定价都是您一句话的事儿!现如今。。。。。。。大家伙可都等着您说话呢?”
“我能有啥主意?方才在何老爷家里,大家伙可也都听见了,八路军都说这何家大集保不住!可要是咱们也朝着山里跑,这家当。。。。。。我可也真是拿不准这主意了!要不。。。。。。再等等、看看吧?说不准,这些八路军也就是在何家大集外面拉开个架势、做做样子?只要他们不当真跟日本人厮拼,没准咱们何家大集,真就能再夺过去一次?”
与何家大集中那些尚且在迟疑、观望的商铺、住家相比,在何家大集外面雪地中休息的冀南军分区独立团却是没有丝毫的犹豫。在进入何家大集借用工具的八路军战士扛着大把的家什回返大队之后,与先一步进入何家大集的栗子群取得了联系的李家顺一声令下,刚刚休息了一会儿功夫的八路军战士立刻站起了身子,迎着扑面而来的风雪朝何家大集中进发。
毫无例外,每一名战士在经过何家大集寨门口刚刚垒砌的锅灶时,都会解下身上背着的粮食口袋和揣在各自怀中的一块麦麸饼子,交到等候在锅灶旁的武工队员手中,这才继续大步朝前走去。
而在何家大集的寨门旁,已经聚拢起来的一些难民在自己村中主事人物的带领下,沉默着走到了刚刚冒起了热气的锅灶旁,等待着即将熬好的那口热汤水。有两个丁点大的孩子挨不住饥饿,尖细着嗓门哭叫起来,叫人听了一阵阵心头发酸。
或许是看着那几个丁点大的孩子着实饿得可怜,一名颇有些上了年岁的八路军战士犹豫了片刻,飞快地将自己身上背着的粮食和一块麦麸饼子搁在了锅灶旁候着的武工队员手中,捏着从自己怀里摸出来的又一块麦麸饼子凑到了两个尖声哭泣的孩子面前。
将捏在手中的麦麸饼子一分为二,那颇有些上了年岁的八路军战士脸上带着微笑,将撕成了两半的麦麸饼子递到了两个尖声哭泣的孩子手中,再朝着那领着两个孩子的妇人笑着点了点头,方才大步追上了队伍。
苦笑着摇了摇头,目睹了这一幕的一名扛着机枪的八路军战士,一边将背在了自己身上的粮食口袋搁在了武工队员手中,一边从怀里摸出了一块麦麸饼子,塞进了另一名武工队员的手里:“老哑巴还是这毛病,就见不得有嫩娃娃饿得哭闹!这下子好,自己丁点吃食都不剩下了,空着肚子打三天吧!”
接过了那块巴掌大的麦麸饼子,站在锅灶旁的武工队员显然也知道老哑巴的故事,叹息着摇了摇头:“有啥法子呢?老哑巴四十上头才得了个儿子,养到五岁上又遇上了灾年。为了给儿子偷一口吃食,生生叫财主逮住割了舌头,儿子也活活饿死了。。。。。。。”
朝前紧跑了几步,目睹了老哑巴将身上所有吃得都掏了个一干二净的八路军战士追上了老哑巴,从自己怀中摸出了自己仅剩的那块麦麸饼子一撕两半,不由分说地将其中一半塞给了老哑巴:“天寒地冻、肚里没食,你这是打算还没跟鬼子厮拼,自己就先饿死?”
也不与那名八路军战士推让,老哑巴小心翼翼地将那半块麦麸饼子塞到了自己怀里,这才伸手朝着那名八路军战士飞快地比划起来。
很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扛着一挺机枪的八路军战士大步朝前走去:“瞎比划个啥?等跟鬼子打起来了,你可千万跟紧了我!我这机枪可缺不了你这副射手!”
眼看着老哑巴与那名扛着机枪的八路军战士大步朝着何家大集中走去,扎堆聚拢在锅灶旁的难民之中主事的人物犹豫了片刻,方才朝着守在锅灶旁不断用大勺搅合着锅中杂粮汤的武工队员问道:“这位。。。。。。老总,瞧着方才那位老总。。。。。。。可是把身上自个儿吃的干粮,都赏了我村里两个嫩娃娃了?”
用力搅合着已经快要沸腾的杂粮汤,守在锅灶旁的武工队员一边眯着眼睛闪躲着扑面而来的蒸汽,一边大声朝着那难民之中的主事人物答非所问般地应道:“老乡,咱们队伍上不兴叫老总,都叫同志。要是您觉着不顺口,那您瞅着岁数,叫我个大侄子都成呐!老乡,你们是从哪个县过来的呀?”
“这可是不敢呐。。。。。。。同。。。。。。同志,我们是从宫南县逃难过来的。这一路上几天几夜,可是把人给累毁了、冻惨了呀。。。。。。。”
“宫南县过来的?宫南县武工队,这会儿怕是还在跟鬼子厮拼呐?”
“同志,您说的是严大河、严队长吧?那个是个实诚汉子,当初答应过咱们的,有鬼子来了,他给大家伙殿后,可当真是说到做到了呀!就昨天下半晌的时候,我还能听见身后严队长带人跟鬼子厮拼的枪声炮响。只是。。。。。。且战且走的打了几天几夜,怕是严队长也都快打脱力了?那枪炮声都稀稀拉拉的了。。。。。。”
“这个您就不用担心了,咱们大部队已经派人过去增援严队长了,一定要替乡亲们抢出撤退的时间来!老乡,一会儿招呼着您村里人,一人喝一碗杂粮汤暖暖肚子,再领上些干粮,这就朝着山里涂家村的方向走吧!一路上都有涂家村里的乡亲们引路,错不了道路的!”
“这敢情好。。。。。。只是这粮食,都是各位老总。。。。。。各位同志,从自家嘴里省出来的?那他们可咋办?”
“咱们八路军,吃苦在前、享受在后,不就是饿几天肚子么?这都不算事儿!您只管照应好您这一村老小就成!”
挥动着手中大勺搅了搅沸腾的杂粮汤,再小心地从灶旁搁着的土陶罐子里抓了把咸盐洒进了锅里,那守在锅灶旁的武工队员朝着站在自己身边那难民中的主事人物一伸手:“大爷,您拿个碗来?”
忙不迭地从身边的难民手中取过了个粗瓷大碗,那难民中的主事人物一边帮着武工队员分发刚熬好的杂粮汤,一边却是紧锁着眉头琢磨着。当满满一锅杂粮汤都叫分发了个干净时,那始终站在锅灶旁帮忙的难民中的主事人物狠狠一跺脚,扬声朝着正碰着杂粮汤蹲在路边难民们叫道:“牛角村的,都听我说一句——壮棒汉子喝完了这碗粮食汤,全都回头帮着八路军挖壕沟去!人家八路豁出去性命替咱们挡灾驱祸,咱们也不能装怂!打仗咱不成,可力气咱不缺,都豁出去了哇!”
………………………………
第一百七十五章 众志成城 (上)
顶着手指头大小的雪团子,何家大集寨墙外几百米外,操着各样工具的八路军战士与自发前来帮忙的乡亲们在冻得铁硬的土地上挖开了战壕。
古往今来守城防御作战,背城而战的一方总是要占些便宜。尤其是在枪炮还没发明的冷兵器时代,背城列阵、依托着城墙上弓矢远射作战的悍卒,几乎可以抵御数倍于己的攻城军伍。
扭头看了看身后几乎要被漫天大雪遮挡起来的何家大集寨墙,牛角村中主事的牛老汉重重地喘了口粗气,朝着在自己身边不远处用力挥舞着镐头的钟有田叫道:“老总。。。。。。同志,这么干怕是不成啊?大冷的天气,又下了好几天大雪,这地早就冻得瓷实了!咱们豁出去在这儿刨了半天,也就刨出来几个鸡窝窝大的坑洞,压根都藏不住人呐!得想个别的辄才行呢!”
同样大口喘着粗气,已经累出了一身热汗的钟有田才刚停下手里的镐头,立马便叫从领子里灌进去的冷风吹了个激灵:“牛大爷,这天寒地冻的日子,原本就不宜动土。可鬼子说话就要打过来了,不赶紧修好战壕,鬼子的炮火一顿盖过来,有多少人也得给砸里边!只能是豁出去、飚着劲儿干了!”
环顾着身侧周遭玩命价在冻土上挖掘战壕的八路军战士与牛角村的那些壮棒汉子,牛老汉很有些惋惜地摇了摇头:“咱们人太少,要不。。。。。。老汉我倒是还能有个笨法子,说不定能叫挖沟这活儿轻省些,也能干出来活儿?”
瞪大了眼睛,钟有田一边裹紧了身上的旧棉袍,一边扯开了嗓门在风雪中叫道:“牛大爷,您老有啥法子?赶紧说说看?”
回手一直身后何家大集的方向,牛老汉也是大声喊道:“要是还能有几千壮棒汉子,也都不必他们挤在这块儿帮忙,反正也施展不开。。。。。。叫他们去何家大集后头的临近的山林里砍柴去。也不拘是啥样的柴禾,堆积起来烧!把冻土给烤化了,咱们挖起来就轻省多了!”
眼睛骤然一亮,钟有田却又立刻黯然摇了摇头:“牛大爷,咱们哪来这么多人手啊。。。。。。再说这天寒地冻的天气,没有山一样的柴禾,压根也烤不化这冻土。。。。。。”
眯起了眼睛,牛老汉看着那些不断顺着大路跌撞着走近了何家大集的难民,猛地将手中的铁锹朝地上一摔:“甭管咋说,我去试试再说!”
裹紧了身上的破旧棉袍,须发皆白的牛老汉几乎是被狂风推送着,一路小跑地撞进了何家大集,堵在何家大集的寨门口,扬声朝着陆续走近了何家大集的难民们叫嚷起来:“我是宫南县牛角村的牛老汉,有相熟的乡亲站一步,听我牛老汉一句话啊!”
连喊了好几遍,已经走得筋疲力竭的逃难人群中,总算有个同样上了些年纪的老人在牛老汉身边停下了脚步,沙哑着嗓门朝牛老汉叫道:“老汉,你们村也叫鬼子祸害了?你咋还在这何家大集里待着呢?再又一半天的功夫,怕是鬼子就要杀过来了啊!你还不领着你村里人赶紧走?”
定睛看了看那接应自己话茬的老人,牛老汉一把扶住了那走得筋疲力竭、一副摇摇欲坠模样的老人:“你们大杨村也。。。。。。”
重重地点了点头,那走得筋疲力竭的老人艰难地回头指了指陆续走进了何家大集的难民:“不光是我们打大杨村,三水庄、小豆岭,还有小豆岭下的藤匠村,也都遭了小鬼子的祸害。老哥,咱们这几个村子,这回可算是伤了人丁根本了!一路上走下来,冻死、饿死的就有小一百号。还有二十几个走散了的,这大雪的天气,怕是也。。。。。。。”
无奈地叹息一声,牛老汉急声朝大杨村中主事的那老人叫道:“招呼你村子里的人丁,都走到了何家大集了,那就算是有救了!八路军在何家大集另一头的寨门熬汤、发干粮呐,紧走几步过去喝口热汤水,一条命说不定就算是救下了!”
疲惫地点了点头,大杨村中主事的老人沙哑着嗓门应道:“这回可也当真亏了那些八路了!鬼子赶着几十个村子里的乡亲朝清乐县方向跑,腿脚慢些的就是个死啊。。。。。。这要不是咱宫南县那位八路军的严队长,领着他手底下的人马拼死在咱们后头拦住鬼子,怕是咱们这几个村。。。。。。就活不下几口子人咧!”
伸手一指何家大集外风雪中拼命挖掘战壕的八路军战士,牛老汉干涩着嗓门应道:“眼下那些跟严队长一路的八路军,正忙着在外边挖战壕,打算跟追过来的鬼子硬顶厮拼呐!他们人手少,这地也叫大雪天冻得瓷实,压根都挖不动!不怕明白话告诉你,我在那八路军面前夸下了口,要帮着他们招揽些壮棒汉子,去何家大集后边的山林里砍柴烧地。眼下我牛角村里壮棒汉子有一个算一个,都在给八路军帮忙,你大杨村里咋说?你给句痛快话?”
只是略一踌躇,大杨村中主事的老人已经猛地转过了身子,扬声朝着身后缓缓通过的难民叫喊起来:“去几个腿脚快些的,请了三水庄、小豆岭和藤匠村里主事的过来说话!大杨村里过了十五、没到六十的男丁,都拢过来!手里有砍柴的家伙什的都带上,寻不着家伙什的,上何家大集里寻亲访友的借去!”
耳听着大杨村中主事的老人大声吆喝,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的半大小子,顿时凑到了老人身边:“三舅爷爷,这档口寻人砍柴做啥呢?是要生火做饭呐?”
狠狠一巴掌拍在了那半大小子的头顶,大杨村中主事的老人大声喝道:“都啥时候了?就知道个吃?!人家八路豁出命去护着咱们,咱们可也不能吃干抹净了扭头就走!打仗帮不上忙,出把子力气,咱不能落在人后!老二家的,聚拢起来的男丁你领着去砍柴、搬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