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广州城得消停一阵,没想到,朕刚一出城,就有人给朕难看,看来,朕的刀子还是不快啊。”朱由榔咬着牙恨恨地道。
黄宗羲从吴炳手里接过奏章,看完之后,倒没有失态,冷静地想了想,道:“陛下,从奏章上分析,这伙人应该人数不少,否则,陈志忠满门数百口,不可能悄没声的全被杀了,更何况还有分兵去烧胡三旺的家呢。人数众多,而且还有兵器来源,不可能留不下痕迹,而且作案时间是在夜里,他们出不了城,所以这案子不难查。臣料瞿大人他们肯定已经有所布置,旦夕之间定有后续消息报来。”
被黄宗羲这么一分析,朱由榔慢慢定下心来,想了想道:“事情已经发生了,急也无用。朕刚才失了冷静,可先,可见咱们君臣二人养气功夫还是不到家,没有太冲那么沉稳。多亏了伯文阻挡,否则,朕真要做出仇者快亲者痛的事了。伯文,起来吧,你俩也都平身吧。”
朱由榔光明磊落,作了一番自我批评。
第一百八十一章 徐贵相慌了
朱由榔承认了自己的不是,在他看来,太正常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错了就是错了,天子也是人,谁能不犯错?知过能改,就是好同志嘛。
但他这番举动,在臣子们心里,却又是另一番感触。
皇帝很少有人这么坦荡地承认自己的不是的,生怕承认了在臣子面前丢面子,丢尊严。有时候错了就得错着执行,好像不这样,不能显示自己的英明,不能彰显自己的权威。
殊不知,这样的皇帝才会让臣子腹诽不止。
而朱由榔勇于自承其非,确实让吴炳和黄宗羲感慨不已——这么圣明的主子,真是千载难得一见啊。
三个人站起来,陈伯文默默地退到后面,拍打了几下身上的尘土,并没有说什么。
“陛下,臣倒觉得这是好事。这说明,新政是有效果的,有些人已经急不可耐了,这一条,应该在下一步安抚百姓的时候大加说明。”吴炳道。
“嗯,这话说得对。大局不能乱,越乱越落入敌人的圈套。”朱由榔赞成他的见解。
“陛下,这些日子,内阁几位大学士都忙得昏天黑地,有些疏忽也是可以谅解的,就不要太苛责了吧?令他们限期破案,拿获凶手,也就是了。”黄宗羲道。
“累,肯定是累了点,这个朕还不知道?估计那几位也是看朕出了城,感觉终于松了口气,这才放松了警惕。朕就不明白了,陈志忠、胡三旺昨日得朕接见,那是何等荣光?肯定会有小人们暗中嫉妒使坏,瞿式耜、陈子壮和马吉翔就一点这种政治灵敏性都没有?不做一点布置吗?有功就赏,有过就罚,这是朕的原则。瞿式耜、陈子壮、马吉翔虽然不无劳绩,但不做惩罚,不能安抚百姓怨愤之心,以后别人犯了错怎么办?罚还是不罚?”朱由榔不同意黄宗羲这种和稀泥的观点。
“伯文,拟旨。一、发生这么大的命案,这是给朕难看,命瞿式耜、陈子壮、马吉翔三日内破案;二、广州城宜稳不宜乱,不可大造声势,制造恐慌,应外松内紧,以不影响百姓生活为宗旨;三、好生安抚陈、胡两家,保护好其子孙人身、财产安全;四、瞿式耜、陈子壮、马吉翔玩忽职守,溺辜圣恩,着罚俸一年,各降一级,仍留原任带罪立功首发
朱由榔口述完旨意,站起来,道:“忙完这些,立即启程。”
……
大军再次上路,朱由榔没有上御辇,而是骑在马上。
在辇里憋气,不如骑在马上舒畅一些
天气晴和,路两旁各种绿色植物摇曳生姿,远处重峦叠嶂,蜿蜒起伏。
美景当前,朱由榔却是无心观赏,心情格外沉重。
陈志忠和胡三旺的事,让他深切地感受到,自己前面的路并不会一帆风顺,还会遇到很多明的、暗的阻碍,自己还是得多加小心,时时警惕才是,一个想不到,就会栽个跟头。
“真是灰头土脸啊,谁特么这么折我的面子,这不是啪啪打脸吗?行,别让我逮住,只要让我逮住,不特么剐了你,老子跟你姓!”
朱由榔想起陈、胡二人的事就深感痛心,恨得牙痒痒。
……
果如黄宗羲所料,案子破得非常快,只过了一日,次日一早,瞿式耜第二份奏章就到了。
朱由榔阅毕,才知道事情真相。
原来,作案的是大海盗头子徐贵相。
徐贵相十几天前就带领五十多人秘密潜入广州,藏在黄越早先秘密置的一个大宅子里。这个宅子是黄越瞒着他爹黄日章偷置的,所以在抄家的时候,这所宅子漏掉了。
徐贵相被林察断了海上财路,自己手下二千多弟兄的生计,立马就窘迫了起来。
他早就恨朱由榔恨得牙痒了,黄越来找他,正中他的下怀。刚想起兵进入广州,却传来了黄家全家被捕被斩的消息,这下子让徐贵相立即打消了偷袭广州的念头。
黄越乍闻消息,痛彻心扉,一下子就晕了过去。醒过来后,又听说父亲是以勾结清兵的罪名被逮的,气得连声大骂:“朱由榔小儿,我父谋反不假,但绝不会勾结外寇!你为了堵住悠悠众口,竟然想出这么一条毒计,我黄越跟你不共戴天!”。
自此之后,他天天磨着徐贵相,让他出兵偷袭广州。
徐贵相可不敢去冒险,只好以“时机不到”为借口,尽量拖延。
时间一长,徐贵相也着急了,林察的水军日日在海上活动,专门清剿海盗,石壁、马云生、郑廷球的人马都多多少少有所损伤,听说,那三家已经不敢在广东的海面上活动了,悄悄东去了。
自己很小心,只是躲在万山列岛不敢动弹,才避免了损伤。可是,这么躲着也不是办法啊,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就在这时,广州传出皇帝要御驾亲征的消息,黄越认为机会到了,应该趁官府忙着御驾亲征无心他顾之机,进入广州,觅机行事,或者可取得成功。
徐贵相也是憋急了,就答应了黄越的要求。不过,为了稳重起见,他没有带上黄越,而只带了自己的五十名亲信弟兄,悄悄进入广州。
徐贵相进入广州之后,一心一意想谋刺朱由榔,可发现皇宫关防很严,根本无从下手,而朱由榔的出行也没有规律,大部分时间都是呆在皇宫里,偶有出行,徐贵相也是事后才知。
行刺这条路不通了,徐贵相就看看朱由榔亲征时的路线,如走海路,或许还有机会。虽有林察大军护持,但大海之上风云变幻,谁知道会不会遇上什么风暴呢?如果真有一声风暴,说不定自己的机会就来了。
可没想到,朱由榔很在意自已的小命,不走海路,而是走陆路。
无奈之下,徐贵相才想出那条“杀鸡儆猴”的毒计,杀了陈志忠全家,烧了胡三旺的房子。
屠杀进行得很顺利,但他没想到,官府的反应非常迅速,刚刚离开陈府,大批官兵就到了,接着就是城门紧闭,大索全城。
徐贵相躲进黄越的宅子,眼见大队官兵就要搜过来了,他这才真正慌了神……。
第一百八十二章 咱不做荒淫无道的皇帝
黄越的宅子在城南方向,门外就是河,这条河通过水关直通城外。
徐贵相无奈之下,不管身边的其他弟兄,与他兄弟徐贵生两人悄悄打开后门,藏到河里。
他们都是常年在海上讨生活的,这点河水在他们眼里根本不算什么。每人弄了根芦苇呼吸,在河底潜游,从而逃出水首发
……
“四十八名海盗全部被捕,徐贵相兄弟跑了,可惜了。”徐贵相盘踞在万山列岛,包括石壁、马云生、郑廷球都隐藏在外海的岛屿上,这些事朱由榔是知晓的,林察早就报告过。只是因为腾不出手来,才没去剿灭他们,没想到倒让他们给掏了老窝子。
“严加讯问,审出有用信息,然后全部剁碎了!”朱由榔用朱笔在奏章上批了一行字,字迹急促有力,显然非常气愤,“了”字最后一笔很长,直到纸末端,就像一道鲜红的血痕……。
十天后,大军到达潮州,马上就要进入福建了,却不得不改道南向,从海路入闽。
原因很简单,博洛率领清军已经将漳州团团围住,并分兵占领南靖、平和、漳浦,朱由榔若从潮州进入福建,必然遇阻,到时若清兵置漳州于不顾,集中兵力攻打朱由榔的禁军,一万多人将陷于险地。
朱由榔召住吴炳、黄宗羲以及李元胤、陈仲武、苏雄坐将商议对策,最后决定分兵两路。
主力改道南向,与林察水军汇合,从海路经厦门至澄海登陆,直扑漳州之南。
另外派一员大将率兵一千由陆路进入福建,与杜永和的敌后游击队汇合。这路军的主要目的,是在清兵败退之时,沿途埋设地雷,伏击清兵。
“元胤,你看派谁去好?”朱由榔问道。
“让王胜去吧,这家伙与清兵有不共戴天之仇,政治上靠得住。另外,作战勇猛,善于于猛打猛冲,让他跟杜将军配合,一定能配合好。”李元胤应声答道。
“可以,就让王胜去。不过,要嘱咐他,找到杜将军后,要听杜将军号令。两军互不归属,若是各行其是,可就麻烦了。”朱由榔同意了。
“是,臣嘱咐嘱咐他。”
“好,行动吧。”
……
林察把自己的指挥船让了出来,朱由榔、吴炳、黄宗羲、邢小枣的医护队以及白兴带领的御前侍卫上了此船。
这条船是只千料大船,是水军最大的船了。
所谓“料”,就是一石米的重量,大约是925斤的样子,也就是说,一料等于925斤,千料也就是船重九万来斤。若按排水量计算,千料大船的排水量大约在250吨到500吨之间,民间造的船排水量小一些,官造的船排水量就大一些。
像朱由榔乘坐的这艘船,是正宗的官造船,排水量在400吨以上,可以搭载300多人。
朱由榔的卧舱在最高的第三层。
之所以安排在这一层,是因为朱由榔的身份。他是至高无上的皇帝,谁人敢居于他之上?
对此,朱由榔很不以为然。在他看来,第二层最好,既可以上到甲板看看风景,晃动的幅度又不大。而第三层确实不错,上到船顶看风景方便,视野开阔,可晃动幅度大,不习惯坐船的,很快就会给晃晕了。
可是,他要住第二层,第三层就会空出来,没人敢住到他头上去,总不能让第三层闲起来吧?
“得,这就是当皇帝的好处。”朱由榔无奈地摇了摇头,住进了第三层。
第三层二十多个房间,除朱由榔外,还住进了邢小枣的医护队。
朱由榔想让黄宗羲、吴炳都住到第三层,可俩人都不干。
黄宗羲道:“陛下,臣可不敢住到第三层,得避嫌。臣已经下令,不经皇上宣召,任何人不得上第三层。”
朱由榔翻了一个白眼:“合着你能避嫌,那朕呢?不避嫌么?要不单独给邢小枣她们弄条船吧,跟朕在一起,朕也不大自在。”
“陛下,单独弄条船倒是可以,但得有人保护吧?更不方便。最主要的是,您是万民之主,别人都得避嫌,您用不着啊。”
“好吧。”朱由榔一听,黄宗羲说的有道理,也就同意了。
自己还是受后世思想的影响太深,皇帝的角色定位还是没有找准。
做不到荒淫无道,做个风流自赏总可以吧?在私生活上放纵一点,于普通人会受到道德上的谴责,但作为皇帝却是无虞,弄不好还会留下一段风流佳话呢。
还是得慢慢适应啊。
……
颠簸、摇晃,不断地刺激着朱由榔的神经,船行大约半个时辰,朱由榔就感到恶心,精神萎靡。朱由榔知道,这是晕船了,若在后世,他有的是办法医治,可如今,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好昏昏沉沉地睡去。
睡了一觉,感觉好点了,李洪伺候着净了面,朱由榔走出船舱,走到甲板上透透气。
啊,天气真好,夕阳西下,映红了半边天,映红了空中朵朵白云。
海风习习,让人感觉非常凉爽,呼吸也顺畅了许多。令朱由榔兴奋的是,许多海鸥欢快地鸣叫着,在船侧飞翔,有的还落在船舷上,大着胆子跟朱由榔对视。
朱由榔诗兴大发,搜肠刮肚,只记起顾况一首诗,好像是咏海鸥的。
“万里飞来为客鸟,曾蒙丹凤借枝柯。一朝凤去梧桐死,满目鸱鸢奈尔何。”
他很想自己也做一首诗,可没那个才情啊,若是有清代之后的诗作,倒是可以拿来装装13,关关键是没有啊。
白云汇聚、鸥鸟低飞、夕阳晚照,这是多美的景色啊,可就是吟不出来哪怕半句诗来。
朱由榔纵是穿越者,也不是万能的。他却不知道,眼前的这些所谓的美景,却正是台风欲来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