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之大,哪里都不能去了。
回乡,不可能,自己给了童氏体书那一刻,就已经与家乡决裂了,听说族长因为他未给父亲守孝三年,加上无故休妻,已经以不孝、不慈、违背人伦的名义将他从族谱除名。
去投南京?想都别想,他连投降的资格也没有了。
或许,有一个去处最好,那就是——死!
……
第四天头上,龚府大门打开了,围观看热闹的人们没有等到龚鼎孳出现,也没有看到顾眉出来,只见龚府的仆人个个背着包袱,争先恐后地逃出府来。
围观的百姓呆了,不明白府里发生了何事。
有好事者抓住一个龚府的仆人追问情由。
“老爷上吊了,府里人都疯了,为了争抢财物,死了好多人,龚三都被打死了……。”
远处,一名道士见此情景,冷哼一声:“天道轮回,谁能逃过?哼!”
说罢,转身离去。顾眉的丫环梅香跟在他身后,也快步离去。
……
却说顾眉,见潘宁与哈提斯用自己听不懂的话交流,她很快就从二人的语气和面部表情中判断出了二人的意图。
“你们想杀我是不是?告诉你们,办不到,你们要杀我,我死之前,一定会把你们的事喊出去。”顾眉躲得远远的,警告二人。
“谁说要杀你?顾小姐,你别躲那么远。”潘宁一惊,觉得这个女人太精明了,是真不能留了,走上几步。
“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喊!”顾眉急道。
“好好好,不过去。”潘宁赶紧站住。
他一站住,立即就知道错了。
自己明显是怕她喊,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告诉你们,我已经恨死龚鼎孳了,他无情,我就无义。来这里之前,我已经打发我的丫环逃走了,准备去南京找杨爱求救。我还告诉她,让她把龚鼎孳把我送进火器营的事传出去,目的就是揭穿他的伪善面目,让他身败名裂。所以,现在我跟你们是一伙的,只要你们不害我,我可以帮助你们。”顾眉知道,必须尽快得到眼前这两人的信任,所以,一股脑地把自己的事说了一遍。
“好吧,事到如今,俺也不瞒你了。你的判断是对的,俺都是南边的人。你若是告发也可以,但你得死在俺们前面。还有,你说是俺这边的人,俺凭什么信任你?”潘宁见这个女人如此精明,也不装了,索性直接承认自己的身份。
“太好了,我赌对了!”顾眉一听潘宁自承身份,长出了一口气。
“你们放心吧,我已经决定离开龚鼎孳,日后到南京找我两个好姐妹去。至于怎么让你们信任,说实话,我还真拿不出什么东西来。这样吧,咱们等二天,二天之内若龚鼎孳身败名裂,就可以证明我的话不假,是吧?再说了,你们除了相信我,还有别的办法吗?”顾眉说道。
潘宁想了想,确实如她所说,现在除了相信她,还真没有别的办法。
杀她容易,但杀她之前她一嗓子喊出去,自己和哈提斯、张念宝可就全都暴露首发
“好吧,我们暂且相信你。你要配合我们演戏,若有别的举动,我们死之前,一定先杀了你!”潘宁威胁道。
“放心吧,我已经决定投奔南边,自然不会改变,死也不会变。现在,咱们商量商量怎么对付海林吧。”顾眉道。
“好。”
三人嘀咕了好一阵,最终才议好策略。
……
守门的两名士兵,见好大一会儿潘通译才从门里出来,掩好门。
紧接着屋里传来细不可微的浪叫声,二人见潘宁蹲在地上,双手捂住耳朵,一副非常痛苦的样子,相视一笑,心道:“是男人就特么受不了这个。”
第七十八章 谁因美人死,谁因美人生?
龚鼎孳这个官二代,一生放荡不羁,玩了不少女人,最后却死在女人手里。
他一死,许多人非常高兴。
海林就是其中之一。
因为哈提斯已经答应帮助大清建设火器营,但提出了两个条件:一是顾眉不能再回龚家,须另宅安置;二是火器营必须搬离京城,最好是放到海边滩涂之地,以免火器试验若不慎发生事故,殃及京城安全。
对于第二条,海林表示赞同,因为火药制作确实非常危险,稍有不慎就会发生事故,寻常制作鞭炮的人家,都会把炒药地点放到河过,就是这个道理。
但第一条,他确实有些为难。
顾眉毕竟是官员的小妾,公然夺人所爱,龚鼎孳若闹起来,怕是不好收场。
正在为难之际,忽然听到报告,说龚鼎孳迫于人言已经自尽了,这个消息能不让他兴奋?
当他把这个消息告诉哈提斯之后,哈提斯自是非常高兴,而顾眉却是放声大哭。
她并不是做戏,而是真心为龚鼎孳感到痛心,毕竟她是真正爱过他。
她想报复龚鼎孳不假,但也不想看到他丧了性命。
这种复杂的心理,大概只有她才能体会。
海林不管她的心情如何,兴冲冲拿着根据哈提斯的建议写成的条陈去找索尼。
“主子,哈提斯降了!”海林来到索府,给索尼见过礼之后,先禀报了这个好消息。
“哦?那太好了,南明正向江北用兵,皇上正为这事着急呢。哈提斯半年多都没降,你才上任数天,就让他归心,海林,果然没让爷失望啊。”索尼听了,眼前一亮,抚掌赞道。
“主子,奴才可不敢贪功,若非主子耳提面命,奴才哪能这么快就拿下哈提斯?”海林听了主子的夸赞,心里跟吃了蜜一样甜。
“是那位秦淮八艳之一的顾眉立了功么?”
“是,顾眉确实美艳,哈提斯一见惊为天人。英雄难过美人关,看来外邦与我国也是一般无二啊。”
“都是男人嘛,正常。”
“只是可惜了龚侍郎。”
“哼,龚鼎孳死有余辜。他这种无情无义、丧德败行的浪荡公子,只可缩颈静观,哪堪入朝为官?他这种人,即使不死,将来皇上也必会寻个由头打发了。”索尼不屑地说道。
“龚鼎孳一生只干了两件事,一件是做官,一件是玩女人,就是不修身养性,结果,不但明朝不说他好,竟然连苦心巴结的大清朝都不说他好,死了还要让人埋汰,真是可悲可叹啊。看来,以后不但要在治事上下功夫,还得做个品德高尚之人,这样才能真正得到朝廷的赏识啊。”海林默默地想到。
“主子,这是奴才拟的条陈,请您过目。”海林收起心思,赶紧把手里的条陈举过头顶,恭恭敬敬地呈上去。
索尼接过来细看。
见条陈共是三条:
一是拟将火器营搬迁至顺天府宝坻县。理由有三,与遵化铁冶距离更近,便于造钢;濒海而建,可防火药爆炸之危;远离闹市,保密性更强。
二是大量招收匠人,尤其机械、冶造等匠人;
三是财力须予以保障。
“主子,据哈提斯所言,制作火器并不简单,首先必须煅炼精钢,这就需要建设炼钢炉,还要在铁水里加上其它矿石;另外,钢枪的零部件非常精密,需要很多精密的工具,什么车床、冲压机等等。还有火药,听说,南明的火药都是改良了的,能发挥最大威力。哈提斯大部分的技术和数据都懂,但不可能所以技术都掌握,比如方才所说的车床、冲压机、火药配方等,他就不懂。”海林解释道。
“是不是他留了一手?”索尼问道。
“看着不像。奴才倒觉得他说的可信。主子请想,他掌握技术,但不能事事都让他来做吧?有些技术,匠人都是家传的,人家宁可自己做,也不会告诉别人;还有,朱由榔很贼,手榴弹也好,地雷也好,钢枪也罢,每个生产工序都是分开来做的,不会让一个人全部掌握。哈提斯是外邦人,朱由榔不会不防着他,火药的配方,不可能让他掌握。哈提斯和张念宝已经失踪半年多了,南明都不带着急的,知道就算他二人叛变了,也造不出火器来。”海林答道。
“有理。”索尼点点头,道:“如此说来,哈提斯只能提供技术数据,有些制作技术还要靠匠人?火药呢,这可是非常重要的一环啊。”
“是的。爷,哈提斯说了,比如枪栓,他只能提供枪栓的大小、形状,怎么做出来,还得工匠们自己去琢磨。火药嘛,哈提斯倒是给了一个说法,他说火药配方的秘密,其实很简单,就是硝、木炭、硫磺的配比问题,只要找到制作火药的匠人,慢慢寻找最佳配比,应该不难办到。”海林答道。
“嗯,不错,如此说来,哈提斯是真正归心了。”索尼道。
“是,奴才看着是真的。这家伙自从有了顾眉,那是容光焕发,每天打扮得很是光鲜,走路都一摇三晃的,跟换了个人似的。”
“哈哈哈,好,只要他有要求,那就好办。”
“对对对,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只要有缝,咱就能叮上去。”海林附和道。
“滚你娘的蛋!”索尼笑骂一句,接着道:“你先回去,爷现在就进宫奏明皇上。事不宜迟啊,早定下来,早动手,才能早日,见到效果。”
“喳!”
索尼急急忙忙进宫,来到乾清宫,递牌子请见。
不一会儿,一名小太监匆匆跑出来,见到索尼,打了千,道:“索大人,皇上不在乾清宫。”
索尼见这个太监比较面生,作为内大臣,宫里有头有脸的太监他都认得,却是没有见过这个人。
“你是谁?吴良辅呢?”
大清进关之后,太监没有那么高的地位了,不但皇帝不拿他们当人,索尼这样的大臣也不待见他们。
“回大人话,奴婢顾问行,原是敬事房太监,今日才被调来乾清宫。吴公公被太后拿去了。”
“哦?”索尼一听,顾问行话里透出的信息太多了,不由得皱了皱眉。
第七十九章 以退位相逼
布尔布泰气坏了!
让她生气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独生子福临——当今皇帝顺治。
今早太妃娜木钟到她宫里哭诉,说昨日博果尔欲将侧福晋董小宛抬进王府,却不想,半路被皇帝派吴良辅给劫进了皇宫。
最让娜木钟生气的是,劫了就劫了,大不了博果尔不要这个侧福晋了也就罢了。没想到,皇上把董小宛留在宫里住了一宿,今早又让人把给送回了王府!
不但如此,还给博果尔下了口谕,说不准慢待董鄂氏。
这算什么?人家的媳妇你玩了,还得让人家给你供养着不成?这也太欺负人了吧?
“太后,请您给奴婢作主,皇上是主子,奴婢娘母子不敢违背主子旨意,但请太后允准,把董鄂氏抬进宫里来吧。”娜木钟泣道。
听完娜木钟的哭诉,布尔布泰心里早就气炸了。
不过,她也没有给娜木钟好话:“贱婢!你以为你是什么贞节烈女吗?竟敢在哀家面前说皇帝的坏话?!圣旨你也违背?告诉你,董鄂氏就养在襄亲王府,让博果尔那个下流胚子好生养着,若有半点怠慢,皇帝要治你娘母子的罪,哀家决不拦着!”
娜木钟也算个传奇女子,她本是草原儿女,因生得美,被林丹汗看中,娶为福晋。林丹汗死后,她带领部落降了皇台吉,她本人也成为皇台吉的侧妃。
布尔布泰骂她“贱婢”,指的就是她这段历史。
娜木钟本来想让太后作主,给自己儿子争个脸面,没想到被太后给骂了个狗血喷头,心中有气不敢发,只好唯唯诺诺,灰溜溜走了。
布尔布泰不许别人说儿子坏话,等娜木钟走了,自己心里却是骂开了儿子:“好啊,你明着不敢违逆我,暗地里弄了这么一手!这是给我治气呢。行,老娘斗败了那么多老鸟,不信斗不过你个雏鸡!”
“胡进忠!”
“奴婢在!”
“去,把吴良辅和顾问行宣来。”
“喳!”
布尔布泰想了想,福临马上要大婚了,这事还真不能闹大了。若是把他叫来训一顿,这小祖宗比谁的理都多,母子们还得闹一回;若是命人打杀了董鄂氏,不但与事无益,反而会让那个倔种更加疏远自己。
她可不想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坏子母子情分。
不能拿正主儿出气,还不能拿他的奴才出气吗?
“回太后,吴良辅、顾问行在宫外候旨!”好一会儿,胡进忠进来奏道。
“传哀家懿旨,革去吴良辅乾清宫首领太监之职,杖五十;顾问行升乾清宫首领太监。”布尔布泰淡淡地吩咐道。
“喳!”
胡进忠打个千出去了。
稍倾,就听外面传来吴良辅杀猪似的叫声。
“捂了嘴,乱棍打死!”布尔布泰被叫声弄得心烦,勃然大怒,紧接着追加了一道懿旨。
福临得到吴良辅被打死的消息,非常愤懑,急匆匆赶到慈宁宫。
吴良辅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