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哭,好孩子,别哭,有什么委屈给伯父说,伯父给你做主。”
阿济格乍一见到东莪,吓了一跳。
因为东莪穿着普通汉家服饰,风尘仆仆,面相削瘦,已完全不像一位尊贵的格格了。
“东莪,你不是被太后接进宫去了吗?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大伯,是这样的……。”东莪哭了一阵,情绪得到了发泄,连忙坐好,给阿济格讲了起来。
“啊?东莪,你去广州行刺?你……,你是十四弟的唯一骨血,太后怎么能让你去呢?这太危险了!这不是欺负人吗?再怎么说你也是皇家骨血,怎么能让你一个娇生惯养的天家格格去干这样的事?”
阿济格一听东莪说了个开头,立即就急了。
“伯父,是侄女要给阿玛报仇,主动要去的。”
“报仇?谁告诉你你阿玛是朱由榔派人害的。”
“是太后。”
“这个骚狐狸!她这是欺你涉世不深啊。”
阿济格一听就明白了,太后这是利用了东莪的仇恨。
“伯父,侄女到了广州,也顺利地见到了朱由榔,还差点杀了他,只是因为他的防护太严,以至于没能成功。”
东莪接着把自己的行刺过程讲了一遍。
“他是皇帝,自然防护甚严,派你去本身就是一个混帐的决定。”阿济格气愤地说道。
“伯父,朱由榔并不承认是自己派人杀了我阿玛,他说,他不会做那样的傻事,因为就算杀了我阿玛,也会有人继续当摄政王,继续跟他作对,并不会因为杀了我阿玛就让清国跟他化敌为友。他还说,杀我阿玛之人并不难猜,谁是最大受益者,谁就是杀我阿玛的凶手。伯父,您说,他说的对吗?”
东莪最后问道。
“东莪,朱由榔是一国之君,他若是派人杀了你阿玛,不会不认。他说不是他,那肯定就不是他,一国之君不会在这事上说谎。”阿济格听完东莪的话,站起来,边踱步边思考。
“你阿玛的事出来之后,我也非常奇怪,要说有人害他,那只有一个可能,也只有一个人能轻易地做到。”
“伯父,是太后?”
“当时唯一有机会下手的,也只有他了。可是,没有证据啊,你阿玛的护卫都给杀了。”
“伯父,朱由榔也这么说,他说,我阿玛虽然给咱大清立下了汗马功劳,跟太后关系……也不错,但她考虑的是她儿子的帝位,她怕的是等她儿子长大了,我阿玛成了皇帝亲政的最大敌人。所以,她才……。他还说,皇家无亲情,只有利益。可是,侄女是怎么也不敢相信啊,更何况他是敌国之君,他的话怎么能相信呢?”东莪苦恼地说道。
“东莪,其实,有时候真正的答案,往往只有敌人才能知晓。从事实上来看,朱由榔的话极有道理啊。”阿济格道。
“为何?”
“你想啊,你阿玛多么精明能干?朝野上下让他经营的跟铁桶似的,朝政上面也是得心应手。他这么厉害,将来福临要是亲政,能顺利接手吗?如果把你阿玛除了,换上一个愚笨之人当摄政王,比如现在的豪格,福星亲政不就非常顺利了吗?而且,太后太精明了,你阿玛死后,她立即安插了三名辅政大臣,索尼、洪承畴都是她的人,范文程一心一意保皇上,她这是用大臣来分摄政王的权啊。”
“嗤,也就是豪格这样的蠢货才会同意这么做,若是你阿玛在世,她连滴水都泼不进去。”阿济格冷冷说道,丝毫不掩饰对豪格的蔑视。
“伯父,这……。”
东莪听了阿济格的话,顿时像坠入冰窖,心一下子凉透了,绝望就像一团巨大的迷雾,黑乎乎的朝她压过了来,让她看不到一丝光亮,找不到前行的路。
她明白,若是真如十二伯说的,她阿玛的仇永远不能报了,也报不了了。
她难道会去杀了皇太后?
且不说她有没有能力杀了她,就算有能力,她能去杀吗?杀了她,将会给朝廷造成怎样的动乱?这可是牵涉到了大清的天下啊,自己是阿玛的女儿,但同时也是爱新觉罗家族的一员啊。
东莪感觉支撑自己硬撑下去的那股子劲一下子泄了,站都站不稳了,感觉眼前一黑,摇摇晃晃地往地上摔去。
“东莪,东莪!”阿济格赶紧抱住东莪,大声唤道。
见东莪双目紧闭,连忙叫过太监:“快,去请郎中!”
……
“这孩子,真是苦命啊。东莪,你放心,伯父一定给你阿玛报仇,那些害你阿玛的人,一个都别想跑!”
经过诊治,东莪醒了过来,迷迷糊糊之中,他听到了十二伯咬牙切齿的话。
第二十二章 计杀二王
安顿好东莪,阿济格把劳亲叫到书房,爷俩嘀嘀咕咕好一阵子。
三日之后,阿济格、劳亲带着三千铁骑回京,把东莪留在了大同。
他这回回去,明面上的理由是回京过年。
实际上,他是想杀了豪格,夺取摄政王之位。
当摄政王,一直是他的梦想。
多尔衮在的时候,他争过;多尔衮死了之后,他也争过。可没有一次成功。
这次东莪带来的消息,加上济尔哈朗在江南的惨败,让他看到了机会。
十四弟的死,完全可以按到豪格的头上,江南惨败也可以说豪格的失德和无能。
在他心里,一直就把豪格当成劲敌,而太后布尔布泰,在他看来,根本构不成威胁。只要杀了豪格,太后母子还不成了他砧板上的鱼肉,任他施为吗?
他却忘了,他弟弟多尔衮多厉害?不是也死在了他所看不起的那个妇人之手?
看不起女人的人,往往死的很惨。
腊月二十三,豪格带兵来到京城西门。
豪格很给面子,带领武百官亲自出城迎接。
豪格真的就是个实心眼子,他能想得到阿济格回京的目的,无非就是想弄个摄政王当当。
在他心里,反正一直就是两位摄政王,济尔哈朗降了,另一位摄政王的位子是空的,让阿济格当也无所谓。反正现在手里有兵的,也就是阿济格了。
再说了,阿济格总比多铎好对付。
所以,他倒是不介意阿济格当摄政王,只要阿济格别争自己这个首席摄政王就好。
豪格早早下了轿,候在轿旁。
阿济格远远见了,倒也知礼,也早早下了马,朝豪格走过去。
“见过十二叔王。”豪格见阿济格走过来,连忙打了个千,拜见阿济格。
“参见王爷!”
武百官连忙跪倒在两旁,拜见阿济格。
不说豪格实在吗?他是摄政王,那是代天子施政的,与阿济格相见,那也是阿济格先给他行礼才是。
先叙国礼再论家礼才是正理。
可他偏偏先论家礼。
“嚯,都来了?那正好,省了本王的事了。”阿济格扫了一眼武百官,大喇喇地受了礼,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然后上前一把扶起豪格。
“豪格,难为你了,还亲自来迎接十二叔。”
“边塞苦寒,十二叔为国操劳,侄儿迎一迎是应当的。十二叔,你我叔侄一同进城如何?”豪格笑道。
“豪格,真是好侄儿。先不忙,你先看看十二叔带的兵军威是否雄壮。”阿济格说着,攥住豪格的手,往西边走去。
豪格被阿济格拽着,也不好挣脱,只好边应着,边随着阿济格来到劳亲带的军队前面。
他的侍卫没得命令,也只好站在原地未动。
豪格傻乎乎地等着跟阿济格一同检阅军队呢,却不想劳亲骑马冲过来,在豪格一愣神间,被劳亲挥手一刀砍翻在地!
劳亲砍死豪格,马不停蹄,率领军队迅速将豪格的侍卫包围,一通砍杀,将豪格的卫队全部解决了。
欢迎场面变成了屠杀场,血流成河,人头滚滚落地,武百官全都吓傻了,跪在地上,簌簌而抖。
“诸位大人,不要惊慌,且听本王一言。豪格残暴成性,我十四弟睿亲王一心为国,功高盖世,却被豪格阴谋害死,窃取摄政王之位;自当国以来,昏聩无能,致使我大清二十万军队折戟江南,丢失大片沃土。如今明国一天天壮大,对我朝虎视耽耽,而豪格几无良策以对。如此残暴昏庸之人不除,大清将无法对付南明。因为,本王除掉豪格,上应天心,下应民意。哪个不服,可以站出来跟本王对质!”
阿济格骑在马上,手里提着剑,威风凛凛地大声说道。
很多人对于阿济格这番话是不服气的。
第一,你说豪格的这些罪名,都是自说自话,没有皇上的旨意,也没有太后的懿旨,大义上说不过去呀。
第二,说什么豪格残暴,你用这种方式夺权,难道不残暴吗?
可想归想,武百官哪里敢这时候去触碰他的霉头?那明晃晃的剑摆出来让人看的?谁敢说个不字,那一准就是个透心凉。
再说了,豪格行事确实不甚高明,这些当大臣的,没有几个正真正服气的。
“臣等决以王爷马首是瞻!”
不知是谁带了头,高声喊了一句。
“臣等决以王爷马首是瞻!”
从众心里,让这些官员们跟着喊了起来。
“哈哈哈,好!各位大人暂且回衙,各安其职。本王这就去见皇上和太后,禀明豪格罪行!”豪格见须臾之间就摆平了武百官,不由得哈哈大笑。
笑完,不等武百官起身,带领劳亲进城。
城门打开,刚进了瓮城,就听城头有人高喊:“奉太后懿旨,诛杀反贼阿济格!射箭!”
阿济格大惊,抬头一看,却是苏克萨哈冷冷地看着他。
“快退!”
阿济格连忙拨马后退。
哪里容他退去?
城头上万箭齐发,阿济格、劳亲父子登时被射成了刺猬。
武百官都傻了。
肃亲王刚刚被杀,杀人的英亲王就被杀了,这是咋回事?
是不是做梦?
“哎,王大人,你掐我一下,我是不是在做梦?哎哟,你真掐呀,咝,疼死我了。看来不是做梦。”
“刘大人,掐一下看你这么疼,我感觉好像不是梦哈。”
“梦什么梦?真疼!”
“刘大人,你听清了吗?苏大人是不是说的奉太后懿旨?”
“听清了,是太后懿旨。”
“这么说,太后早就料到有这一出了?”
“应该是吧?否则能早早在瓮城埋伏下兵?”
“唉,看来,大清要变天喽。不简单啊,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须臾之间除去两个王爷,不简单啊。”
“噤声!不要命了?这样的话你也说的出口?”
“嗨,这不是跟你私下说么?咱们多年的交情了,你还能卖我?”
“交情?你下手那么狠!咝,真疼啊。话说,牝鸡司晨,对于大清国不是好兆头啊。”
第二十三章 出兵成都
武百官担忧的“牝鸡司晨”局面并没有出现
太后巧妙布局,计杀“二王”之后,并没有像大臣们想像的那样,临朝听政,而是下了懿旨,宣布皇帝亲政,并任命了四位辅政大臣:索尼、苏克萨哈、遏必隆、范程。
此举非常高明,彻底废除了亲王、贝勒以及王公贵族共同议政制度,巩固了皇权,迅速稳定了朝中局势。
武百官在太后这系列的操作之后,才发现太后虽深居后宫,却对朝中局势了如指掌,不但出手狠辣,而且布局非常高明和长远,让大清这艘航船迅速走上了正轨。
只是这艘船能行多久,他们都没数。
因为决定这艘船能否航行的因素,除了内部安定之外,还有一个不可忽视的外部因素,那就是永历皇帝朱由榔会不会答应。
相对于北京的腥风血雨,远在四川的朱由榔,却是一直春风得意。
朱由榔是在重庆过的年。
除了批阅奏章,这个年他只干了一件事,那就是推行火锅。
让军中工匠另造了几十只铜火锅,分别赐给秦良玉、李眉、李因笃、秦翼明兄弟、谭兄弟等四川官员,同时将底料和汤料的配方也赐给了他们。
而他自已,也是上顿火锅,下顿火锅,把他补得直流鼻血。嫔妃一个都没带,身边又有个国色天香的杨爱,一到夜里把个永历爷给煎熬得像烙烧饼。
好在他虽然喜欢辣,但却不敢多吃辣,因为他怕自己成为“有痔青年”。
不知是“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还是川人骨子里就对火锅情有独钟,等过完年,朱由榔再去街上看,竟然已经有了好几家火锅店,而且生意特别红火。
朱由榔乐了,让火锅进入寻常百姓家才是他的心愿。
至于这些店的招牌上写着的“御赐”、“御制”、“御座”等字样,他也无心去纠正。
反正都是商家招徕顾客的手段,他以堂堂一国之尊,怎能跟这些商人一般见识?
正月十六,朱由榔召集随行的武官员商议进军成都事宜,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