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挽回败势。这一晃眼,已经过去20年了,当年给老臣赐诗的情景就跟在眼前一样。可惜,他已经看不到咱大明的盛世了。”
杨爱赶紧过去扶住秦良玉,把她扶到椅子上坐下,秦良玉抹了把眼泪,絮叨着说道。
朱由榔知道她说的这件往事。
崇祯三年,秦良玉入京勤王,得崇祯帝召见,并赐诗四首,极尽褒奖之意。
秦良玉当着朱由榔的面缅怀先皇,虽有些不当,但朱由榔能理解:老年人都爱回忆往事,皇帝赐诗是何等荣耀?在她心里还不知道回忆多少遍了呢。
朱由榔听她提到赐诗的事,就在脑海里搜寻当年崇祯赐的四首诗。
咀嚼一阵,忽然有所明悟:“嘿,这老太太很不简单啊,这是试探我来了,也是给我要承诺来了。”
朱由榔刚才还把这位老太太当作老小孩,一想到这里,心道:“真是不能小看这位老太太啊。也是,能打出白杆兵威名的统帅,能是一般人物?更何况还是一介妇人呢。”
第七章 斗法秦良玉
都说人老成精,果不其然。
秦良玉给朱由榔玩心眼,朱由榔却一点怪她的意思都没有。
不仅因为她的功劳大,东征西讨,名震天下,还因为在长期的征战过程中,她的儿子死了,儿媳死了,两个亲兄弟也死了,四个娘家侄子死了一个,只有秦翼明、秦拱明、秦祚明还陪着她征战。
为朝廷打了一辈子仗,死了这么多亲人,就凭这一点,难道不该得到自己作为明室帝王的尊敬吗?就算明里暗里想要点什么,他能给的也绝对会给。
更何况,她要的,不是什么金银财宝。
尽管心意如此,朱由榔暂时不打算顺着她说。
他想逗逗老太太。
“秦老爱卿,看你精神矍铄,健步如飞,朕心甚慰。不知饭量怎样?睡能安卧否?”朱由榔温言问道。
秦良玉抬起头,眼神有些迷茫,没想到皇上不接她的话茬:“是没听懂,是不知道那回事,还是不打算照顾先朝老臣子?不问军务,单问我的身子骨,话中还扣着一个老字,莫非是嫌我老了,不中用了?”
皇上问话,不能不答,秦良玉把胸脯一拍道:“陛下,老臣一顿能吃一大碗米饭,一日能睡三个时辰。不瞒陛下,每日老臣还要骑马练枪一个时辰,身子骨硬朗着呢。有老臣在,左梦庚那个天杀的玩艺,不敢靠近石砫一步!”
“嗯,学就西川八阵图,鸳鸯袖里握兵符。由来巾帼甘心受,何必将军是丈夫。秦爱卿果然英雄,豪气不减当年哪。”朱由榔点了点头,以崇祯赐诗之一赞道。
“多谢陛下谬赞。陛下,先皇赐给老臣的诗,您也知晓?”
“如此佳话,朕焉能不知?”
“那就好,那就好。”
秦良玉心道:“你只要知晓就好。”
“秦爱卿,自马爱卿殉国,石砫如今已无宣慰使,当是爱卿以身代之了?”
“回陛下,确实如此。唉,鳞儿殉国,儿媳也早他一步先走,白发人送黑发人,老臣虽有遗憾,但并不后悔。所幸臣孙万年极是孝顺,每日承欢膝下,免了老臣晚年凄凉啊。”
二个孙子,一个叫马万年,一个叫马万春,此时提出马万年来,显然她是想为长孙谋石砫宣慰使这个差使了。
“秦老爱卿,对于少数民族,朕以后不再设宣慰使,不再设土司,朕打算改土归流。”
“改土归流?”
“对。就是不再设土司,而是设立流府。朝廷对于少数民族,实行优待政策,流府也是民族自治为主,其目的就是打破其内部的尊卑世袭,解决长期存在的内部纠纷。对于少数民族与汉族之间的争斗,由于实行了高于汉族的优待政策,也会得到极大改善。”朱由榔详细介绍了自己的少数民族政策。
“民族自治?陛下,恕老臣无知,这是何意?”
“民族自治,就是在朝廷法度许可基础上,可以按照本民族的习俗和化管理本民族的事务,朝廷和官府不会干预。官府里也可以有少数民族进入为官。”
“哦,老臣明白了。”
“秦爱卿,你觉得如何?”
秦良玉陷入的沉思。
改土归流自然是好,但这个好是对朝廷来说的,便于加强朝廷集权。对于少数民族本身也不错,优于汉族的政策,可以让少数民族更好地发展。
唯一不好的就是侵占了那些世袭土司的利益。
“哦,皇上只所以不肯正面回应我,不是不懂,是装傻啊,在这儿等着我呢。我马家作为石砫世袭宣慰使,在四川有着非常大的影响力,若我能率先作出响应,对于改土归流的推进有着很大的推动力。”
“嘿,皇上看着年轻,心眼不少啊。这是跟我装傻呢。”秦良玉心里暗自琢磨。
“我要身后名,要拉巴长孙,皇上心知肚明,可就是一句实话都不给。不过,我秦良玉一生忠于朝廷,既然对朝廷有利,我就没有反对的理由。管他给不给呢,管他是不是装傻呢,自己先做到一个忠字再说吧。”
“要说也是,我先半生大部分都是在给先朝效力、立功,对于永历朝,还没有什么功绩可言,皇上不认也是正常。改土归流,就当是我献给新朝的一份功劳吧。”
想到这里,秦良玉抬头望着朱由榔,坚定地说道:“陛下,老臣一生忠于明室,改土归流既对朝廷有利,老臣无不遵从。老臣请求陛下恩准,在石砫率先实行改土归流。”
刚才两人在话语之中斗法,是缘于崇祯的赐诗。
赐诗共四首,其中一首是这样写的:
“凭将箕帚扫匈奴,一派欢声动地呼。
试看他年麟阁上,丹青先画美人图。”
这首诗意思是许了秦良玉,将来可配享太庙,就跟凌烟阁标名是一样的意思。
秦良玉刻意提到赐诗,肯定是想问问朱由榔,先皇许的事,你还认吗?
朱由榔装傻充楞,不肯正面回应秦良玉,其实,就是惦记着改土归流的事呢。
秦良玉的影响力太大了,不仅在四川,就是在整个西南,甚至全国都有较大影响力。
而西南又是少数民族最多的地方,秦良玉若能拥护改土归流,那对于这项政策在全国顺利推行,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
相反,若她执意反对,朱由榔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听了秦良玉的回话,朱由榔不禁汗颜:“瞧瞧人家老太太的心胸,真是没得说,自己是不是有点小人了?”
“秦爱卿对于朝廷果然是一片冰心在玉壶,朕心甚慰。杨爱卿!”朱由榔赞了一句,回头唤杨爱。
“臣在!”
“你的丹青造诣颇深,就给秦爱卿画个像。”
“遵旨!”
杨爱应道。
“皇上果然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太奸了。也是,官大必奸,若是不奸怎能在三五年间把天下给翻了过来?我刚答应了改土归流,这就要给我画像了?凌烟阁标名,多年夙愿达成,死而无憾了。”秦良玉心中一喜。
笑意刚刚在脸上绽开,朱由榔接下来一句话,又让她的脸僵住了。
“太后她老人家一直想见见你这位巾帼英雄,画好像,朕带回去请她老人家看看。”
第八章 这回恩赏大了
朱由榔看到秦良玉脸上一僵,不由得哈哈大笑,然后道:“当然,太后看过之后,还要配享太庙,凌烟阁标名,让后代万世瞻仰。”
秦良玉之回算是听到了心中想听话,笑容迅速绽开,道:“陛下您可真。”
“奸”字到了口边,终觉不妥,连忙改为“圣明”。
说完这句话,秦良玉再次跪到地上谢恩。
“秦爱卿,你如今年事已高,石砫偏远,不宜养生,就医也不方便,待四川事了,不如随朕回南京去住吧?”朱由榔再次问道。
“行,陛下。如今天下就要承平了,也用不着老臣东挡西杀了,那老臣就随驾去南京。一来就像陛下说的,好好将养身子,老臣要亲眼看到大明的中兴;二来去陪陪太后,给太后讲讲乡间野趣,太后一定喜欢。”秦良玉非常爽快地说道。
“另外,令孙有志于领兵还是读书?”
“回陛下话,老大万年立誓一定要为父母报仇,打下就练就了一身好武艺,他喜欢带兵。老二也想练武,老臣不让,一一武才武双全嘛,所以,让老二习。陛下,不是老臣自吹,这两个孙子非常不错,长得英俊,品性也好,又不让人生气,还有,反正哪里都好。要不,皇上您给老臣个面子,见见他俩?”
秦良玉这回暴露了跟寻常老妪一样的毛病,那就是看着自己的孙子哪里都好,就像是天下难寻、地上难找一样。
还爱到处显摆。
“见见。另外,你的三个侄子也一块见吧。”
“唉,谢谢陛下,谢谢陛下。他们都在门外,这就让他们进来?”
“好,宣!”
五人被领进来,朱由榔一看,就深刻体会到啥叫“兼听则明,偏听则暗”了秦良玉这老太太,也太能吹了吗?说话有谱没?
秦翼明、秦拱明、秦祚明还则罢了,都已经年过半百了,长年征战,在他们身上留下了杀伐之气;岁月流失,在他们身上刻下了沉稳之姿。
可那两个孙子,这也算长的俊?哪哪都好?
老二也就算了,相貌虽平平,但皮肤白晳,许是读书缘故,身上倒有书卷气,举止沉稳。
但无论如何跟“长的俊”这仨字挂不上号。
老二平平,老大连平平也算不上。个子倒是高大,看着也很雄壮,头很大,两眼炯炯有神,就是那鼻子,也太难看了吧?
马万年的鼻子是狮子鼻,这倒没啥,关键是太大,很突兀地长在脸上,跟其它五官极不协调。
“英俊?这叫英俊?”朱由榔看向杨爱,发现她也正看向自己,眼里噙着笑意。
再看向秦良玉,发现她正盯着长孙看,眼里满是爱意。
“真不能怪她,在别人眼里,马万年是丑了点,可并不妨碍在她眼里孙子样样都比别人家的孩子好。跟太后差不多,就看着朱慈煊好,哪哪都好,虽然朱慈烨、朱慈炜也不错,她也疼,可总比不过她的长孙去。唉,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这话真是千古不变的真理,古今皆是如此。”
朱由榔越看马万年的狮鼻就不得劲,心中兴趣缺缺,说出话来就带了敷衍之意。
“马爱卿,等四川事了,你祖母已经答应随驾进京,颐养天年。朕听说你自幼习武,弓马娴熟,就补入侍卫吧,在京中侍奉你祖母也便宜些。”
“回皇上话,恕臣无礼,臣不愿奉诏!”没想到马万年一个头磕下去,硬梆梆的回了一句。
朱由榔一听,眉毛一扬,就想发火:“咋了?嫌侍卫官小?别看侍卫官不大,那可是天子近侍,若不是祖上余荫,你以为朕会用你?”
“年儿,不得无礼,赶快谢过陛下。”秦良玉听长孙如此无礼,急道。
“皇上,臣远祖乃伏波将军,臣祖被太监害死之后,祖母率白杆兵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臣父战死襄阳,臣母战死河南,无不是为国捐躯。臣虽不才,也愿为陛下效死疆场,不愿赖祖宗余荫愧立庙堂。况且万年有自知之明,相貌有损陛下颜面,不敢为侍卫有污陛下识人之明。至于在祖母跟前尽孝,自有臣弟万春承担。他本来也想进京结交名士,磨砺章,参加科考。”
“陛下,微臣愿意为军中一名小卒,凭一刀一枪杀出功劳来,如此才不负远祖及祖、父威名。”
马万年伏在地上,边磕头边大声说道。
这番话说出来,朱由榔对他的印象大为改观:“真是人不可貌相啊,没想到狮鼻儿竟有如此志气!”
“不好,像我这样开明的人,怎么也犯了以貌取人的毛病了?若不是人家马万年胆子大,敢把真心话说出来,我岂不是埋没了人家,冤枉了人家?”
想到这里,朱由榔满意地点点头,对秦良玉道:“秦爱卿,教导有方啊。”
秦良玉一听,知道长孙这番话得了圣心,脸上笑都快溢出来,笑道:“陛下谬赞,老臣愧不敢当,都是两个孙儿自己争气。”
“好吧,马爱卿,既然你如此有志气,朕无有不成全之理。这样吧,你就入山地军吧,先从百户做起,待有了功劳,再加升赏。”朱由榔道。
“谢谢陛下隆恩!”马万年一听皇上恩准自己进入最为精锐的山地军,顿时大喜,连忙磕头谢恩。
“秦良玉、秦翼明、秦拱明、秦祚明听封!”
“臣在!”
“秦良玉率领兄弟秦邦屏、秦民屏,侄秦翼明、秦拱明、秦祚明先后参加抗击清军、奢崇明之乱、张献忠之乱等战,战功显赫,忠心不贰,特加封秦良玉为忠贞侯,秦翼明、秦拱明、秦祚明皆为副将衔,待朕平定四川之后,再论官职。”
朱由榔这番恩赏可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