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之后,无不破口大骂。
“集生公,皇上那性子,最是护短不过,李颙又是他的信臣,皇上定然大怒。咱们一起上殿吧。”吴炳道。
“好,那咱们就一起过去。”陈子壮答应一声,拿起折子就走。
“慢着,集生公。”陈子壮刚要迈步出阁,黄宗羲在后喊了一句。
“集生公,皇上发怒是一定的,关键是下一步用兵方略,你要做到心中有数啊。”黄宗羲提醒道。
陈子壮一听,立即体会到了黄宗羲的好意。
是啊,若是皇上到时问起如何用兵,而作为后部尚书却无言以对,那这股子怒火一定会倾泻到他的头上。
“多谢太冲提醒。吴大人,那咱们先议一议如何?”陈子壮说道。
他倒不慌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 再下必杀令
内阁大臣们又议了议下一步的军事部署,二刻之后,才集体来到勤政殿请旨见驾。
朱由榔正在批阅奏章,顾炎武、杨爱伺候在侧。
听小太监报说内阁大臣集体请见,不由地笑了,放下朱笔,把手递给李洪,李洪连忙跪下,给他去揉。
“咋了,火上房了吗?还集体请见?宣!”
小太监连忙出去,将众位大臣宣进殿来。
见礼毕。
朱由榔一看,吴炳等人皆神情凝重,不由奇道:“何事让你们如此郑重?莫非清兵打下了韶关?”
“回陛下,这里有一份增城伯递来的折子,请陛下御览。”陈子壮将折子拿出来,双手奉上。
李洪在给朱由榔揉手,杨爱过去,将折子拿在手里,转呈朱由榔。
朱由榔览毕果然大怒,想抬手去拍龙书案,右手却正被李洪抓着,一下子没拍上,气得一巴掌打在李洪脸上。
“啪!”
一声脆响,李洪左脸就肿了起来。
“找死!”朱由榔骂道。
李洪被皇上打得晕头转向,又听皇上怒骂找死,以来自己哪里做错了,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跪倒在地,捣头如蒜,呐呐而不敢言。
皇上发怒,大臣及顾炎武、杨爱及殿内的宫女太监,都连忙跪下,屏心静气,大气不敢出。
朱由榔站起来,背着手在丹墀上来回踱了两步,怒火慢慢压了下来。
此时,他的心是又疼又悔又恨。
疼的是李颙受此酷刑,不知道能否活下来;悔的是自己为何这么粗心大意?为什么要派使节招降满达海?还是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忘记了清兵豺狼本性;恨的则是满达海了。两国交战不斩来使的规矩你都不遵守吗?折辱李颙,岂不是折辱英明伟大的的吗?
“别的先不管,必须把李颙给救活过来。这样忠心耿耿又正气凛然的臣子不能死,也不当死。”朱由榔心道。
他就是中医出身,虽然医术不甚高明,但也明白,烧烫伤极是难愈,尤其在当今医术不是很发达的条件下,很容易引起发炎、溃脓直至组织细胞坏死。
他在脑海迅速搜寻记忆中的名方,忽然想到前世看到过的一本中医特效处方集,里面对烧烫伤有着极为详细的治疗方案。
边回忆边拿过一张宣纸,写下了一张方子:“滑石一斤二两,硼砂二两,龙骨二两四钱,川贝母、朱砂、冰片各四钱。用法:研细末调成膏,敷贴于患处,每日换药一次;若有新肉芽长出过度,须切除。”
写完之后,见李洪兀自磕头不止,额上都青了。
“李洪。”
“奴婢在。”
“速去太医院传旨,令叶紫帆立即启程去赣州给李颙治伤。另将这个药方给他,让他带齐所用药材,如有缺药,到内库去找。”
“奴婢遵旨!”
李洪一听,心道:“噢,原来不是我的错啊,挨一巴掌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了啊。我冤不冤哪我。”
不过,刚才以为小命要没了,现在知道不是自己的错,如蒙大赦,连忙手捧着药方,去太医院传旨去了。
“雪松,拟旨,清奴礼亲王满达海辱我使节李颙,手段惨绝人寰,令人发指。辱我使节,与辱朕无异,朕定诛满达海九族以雪此辱。凡我大明各军,圣旨到日,立即发起进攻,请降不受,决杀此獠。”朱由榔吩咐道。
“臣遵旨!”顾炎武、杨爱至此才知皇上盛怒的原因,是满达海用非常手段折辱了李颙。
“你们都平身吧。集生,你说说看,下一步满达海将会如何用兵?”
说完这些话,朱由榔气怒稍平,慢慢坐回龙椅,命众臣起身。
陈子壮感激地看了一眼黄宗羲,胸有成竹地回道:“回陛下,臣以为,满达海必然突围。江西的态势是我大军隔断了满达海与勒克德浑,而韶关我军也有十万大军严阵以待。因此,这两处清兵必不敢去,臣以为,满达海打提往东或往西突围的主意,而在这两个方向,臣以为往东突围的可能性最大。”
“为何?”
“西路是湖南,而抚南伯与定北伯扼守住了荆襄要道,又有长江拦路,势不能过。欲突围必然西去贵州,经贵州进入四川。湖南、贵州我军虽然兵力不多,但山川众多,节节阻截,必能给清兵以重创。相比西路,东路要容易得多。福建,我兵力空虚,浙江一带,除衢州外,皆在清兵之手,满达海若东去,只须绕过衢州,就可迅速北上。虽然靖海伯陈兵十万于南直隶,但若满达海这十万兵加入战场,靖海伯怕是难以应付。”
“故,臣以为,满达海定是打的东去福建,择机北上的主意。”陈子壮说完之后,神定气闲,满怀信心。
“嗯。你分析得有道理。不过,朕跟你的想法完全相反。朕以为满达海一定会往西打,经湖南进入贵州。”
朱由榔命杨爱拉开东墙上的地图,指着地图上的各个地名,说道:“清兵若是东去,然后折而向北,由于东有大海,北有长江拦路,清兵就算再多的人马,也难以突破这道天险,更何况施琅还有十万人马严阵以待呢。根据施琅的塘报,朕判断,南直隶月内必下。”
“而往西突围,则可以进入贵州进入四川。虽然路途遥远,但只要绕开荆襄,就有逃回四川之可能。湖南、贵州多山川、多河道,却并没有难以逾越的天险。因此,朕判断,满达海一定打的是这个主意。”
朱由榔说完,退回龙椅坐下。
“陛下,臣不敢苟同。若是走这条路,太远了,他们的粮草补给就会成为问题,臣以为他们决不会走这条路的,但凡有点军事常识的,都不会走这条路。”陈子壮并没有被说服。
朱由榔心道:“嘿嘿,少见多怪了不是?后世就有一支这样的军队,也是想走这条路的。只是因为川军的堵截,才没有进入四川,而是进入云南,爬雪山过草地,甩开敌兵追击,进入陕甘宁地区。他们遇到的困难比这大多了,满达海真不排除走这条险路。”
第二百四十章 不谋而合
“这样吧,既然你我君臣意见有分歧,那就做两手准备,兵部行令陈伯、何腾蛟早作准备,在清兵可能出逃的线路上设伏堵截,一旦其突围线路明确,左路军或右路军负责追击,另一路负责解决何洛会。若是勒克德浑不逃,也由另一路负责解决。”
“禁军不必回防广州,也加入追击行列。另外,这几日生产的钢枪,全部配属山地军。主官被辱,相信他们已经炸锅了,就让他们撒撒欢。”
朱由榔道。
“陛下,那中路军呢?”陈子壮问道。
“张家玉被困日久,怕是也憋疯了,让他们缒着满达海,不要进攻,等援军上来再打。”朱由榔道。
“臣遵旨。”陈子壮说完军务,退下去了。
“陛下,那些降兵怎么办?光消耗粮食就是个不小的数目啊。”陈邦彦愁眉苦脸地问道。
“有没有愿意就地安置的?”朱由榔问道。
“很少。愿意就地安置的,也只是一些无父无母无有家人的孤儿,大部分还是愿意回北方去。”陈邦彦回道。
“愿意回乡的,减少口粮,饿不死他们就行。另外,张同敞那些工程兵大概已经习惯了南方生活,战后问问他,若是有人愿意就地安置,先安置这批人,让降兵补充进去。朕的意思是,把满人打散分居各地,回辽东的事就当他们做梦吧。当然,汉八旗和蒙八旗的另当别论。”朱由榔道。
发生了李颙之事,朱由榔的心慢慢硬了,不再一味地怀柔了。
他很想把气撒到济尔哈朗、鳌拜、哈占、达海身上,想了想,还是算了吧,这些标志性的人物,还是优待为好,不能因为给满达海治气,就影响了长期利益。
杨爱对于朱由榔的性格又有了一些新认识。
第一,臣子有不同意见,他是可以听进去的,而且轻易不会强逼着别人接受。
此所谓“兼听则明”吧。
第二,看着温尔雅,那是表面现象,若是惹恼了他,可是真狠。
第三,极是护短。就因为满达海摆了一个火鏊阵给李颙,他就要诛满达海九族。一报还一报还不行,还要加倍偿还。
“陛下,这里有一份李颙出使清营之前上的折子,请陛下御览。”吴炳出班,从袖子里取出一份折子,由杨爱转呈朱由榔。
这份折子,参的是马宝和白选。
一听吴炳此时拿马宝和白选说事,陈子壮心中不悦:“几个意思这是?给皇上添堵,还是给马宝、白选上眼药?”
果然,朱由榔心中正有气没处发呢,又是李颙上的折子,那还有不火的?
“马宝、白选大胆,竟然私下非议朕躬?!上阵杀敌不在行,内讧、攀扯倒是样样有本事。拟旨,革去马宝崇安伯爵位,降为总兵留任,革去白选总兵之职降为副将,就在马宝帐下听命。”朱由榔道。
大臣们一听此旨,真是哭笑不得。
马宝的爵位革就革了,他口不择言,皇上正有火呢,他自己撞上来,也怪不得别人。可为什么要让两个不对付的在一起呢,分开不好吗?
别人不理解,黄宗羲却是懂了:“皇上这是告诉其他人,你们不是内讧吗?不是不团结吗?好,朕就让你们在一起共事,互相恶心。若是从此关系改善了,共同进退了,那还则罢了,若是因此误了国事,你二人一个都跑不了。”
“唉,可怜马伯爷了,一个好端端的爵位跑了。”陈子壮心里叹道,另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悄悄看了吴炳一眼。
满达海早就制定了突围路线。
他的想法跟朱由榔的判断完全一致。就是从赣州往西南的南安府进发,经上犹、崇义直趋桂阳,进入湖南。
制定这个突围路线,是从远近两方面考虑。近的说,这条路线明军无重兵设防,北面李定国,南面的李元胤都相隔很远,可以轻易突破;远的说,湖南虽有驻军,总量不过二万人,还要分守各处,何腾蛟可以调动的部队不多,更是以李自成的降将为主,战斗力不能跟李定国和李成栋相提并论。
由湖南进入贵州更容易了,贵州兵力更加空虚,刘秀、艾能奇都去了湖北,由此可以北进四川,与那里的清兵汇合,从而跳出明军巨大的包围圈。
至于粮草问题,满达海一点都不在乎,走一路抢一路就是了,现在哪里还顾得上怀柔?把老本行重新拾起来就是。
这样不但可以保证军需,还可以摧毁朱由榔刚刚恢复不久的生产秩序,破一破南明的元气。
当然,要完成这样一个战略目标,不是那么容易,必须有人做出牺牲。
一是雅思哈,要挡住李成栋;二是何洛会,要挡住李定国。
这两位牺牲了,就能给自己留足时间。
对于赣州城里的张家玉,他是一点都不担心。
兵力自己本就占着优势,他若敢追击,随便找个山头就能打他的伏击。
至于韶关,满达海也不担心,张同敞的兵只能防守。
禁军到是厉害,一是兵力不足,只有不到二万;二是他们还担负着护卫广州的重责,哪能轻易离开韶关?
对于李颙之事,满达海有些后悔了。
他本想折折李颙的威风,看看他的笑话,没想到这家伙骨头这么硬,竟然脱了鞋赤脚走火鏊。
他明白,此事一出,自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朱由榔肯定不会放过自已。
当然,他从心里也不愿意投降。
因为他好不容易才得到了王位,屁股还没坐热,作威作福的日子还没有享受几天,就这么没了,搁谁身上谁也不会心甘。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是努尔哈赤的亲孙子,济尔哈朗只是努尔哈赤的侄子,对于努尔哈赤创下的这片基业,他的维护之心,比济尔哈朗要强烈的多。
所以,他必须逃出去,必须给大清保留一些元气。
困难不少,希望不大,但只要有一线希望,他都愿意试一试。
所以,把李颙送出去之后,满达海没有任何耽误,立即布置突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