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帅,那还犹豫个啥子吗?赶快回师吧。”马宝一听就急了,腾地一下子站起来,操着一口陕西腔说道。
“是啊,广州危急,赶快去救才是啊。”冯双礼、马进忠也都附和道。
座中只有李颙和白选沉吟不语。
“选,你怎么不说话?”李定国问道。
“大帅,末将记得当初皇上给咱们左路军的命令是大量杀伤敌人,还说咱们打得越厉害,广州越安全,还曾经说过,若是清兵打到广州,能守就守,不能守就走,他不会坐以待毙,也不会从各军抽调一兵一卒。如今兵部如此行,感觉跟皇上当初的旨意不符啊,是不是广州有什么变故不成?”白选皱着眉说道。
“也许皇上改变了主意呢,济尔哈朗去打广州,怎么也得五万兵以上,广州能打的兵也只有李元胤的一万五千禁军,能守得住吗?皇上是不是感觉广州一失,对天下军民抗清士气是一个打击,所以才改变主意呢?”马进忠反驳道。
“不对,皇上不是轻易改变主意的主。千里回援,别说能不能济事,就是人吃马嚼的,光粮草一项就是很大一项开支。再说了,我军一撤,罗洛浑、吴三桂就会乘虚而入,湖南人民再次遭难不说,这个大粮仓可就又拱手让给清兵,眼看再有几个月夏粮就下来了,皇上会做这样亏本的买卖?”白选再次重申自己的观点。
“人家都掏老窝子去咧,你还计较这些盆盆罐罐?要额说,你就是怕了济尔哈朗,你个哈怂!”马宝急道。
未封爵之前,安西军中马宝的地位远低于白选,如今封了伯,地位窜升,在军中的地位仅次于李定国。
平时还好,马宝对白选、冯双礼一直非常尊敬,当然,马进忠是他本家兄长,他更不敢造次。
今日一听广州势危,由于担心皇上安危,二百五的性子一下子暴发了!
“你说谁是哈怂?你说谁是哈怂?我看你才是哈怂!别以为你封了伯爵,就比老白忠!”白选一听就炸了,指着马宝的鼻子对喷起来。
“你忠?你忠咋不赶紧回援广州?怕这怕那的,不是哈怂是啥?”马宝也急了,站起来回指着白选的鼻子说道。
可惜,马宝个子矮,整整矮了白选一头。白选手指到他鼻子了,他跳脚也够不到白选。
这哪能忍?马宝一气之下,跳上椅子,这下了比白选又高了一头,气势上终于搬了回来。
“你是哈怂!”
“你是哈怂!”
“行了,成何体统,下来!”李定国见两人跟一对泼妇一样,把鼻子都气歪了,把帅案一拍,指着马宝怒道。
一见大帅怒了,马宝赶紧跳下椅子,白选也赶紧退了回去。
两人都怵李定国。
“你们还有没有个上下尊卑?把本帅的帅帐当啥了?赶集呢是吧?一个伯爵,一个总兵,也不怕当兵的笑话?”李定国指着两个人鼻子大骂。
两人乖乖地垂手而立,老老实实地听训。
“马宝,不是本帅说你,议事就得畅所欲言。怎么,不合你心意就骂人?有你这样带兵的吗?”李定国这个三等伯,提着马宝的名字训道,浑没有把他这个四等伯放在眼里。
“还有,老白,你也是,马宝什么脾气你不知道?骂你句哈怂就骂你句吧,你还对骂?马宝好歹也是个伯爵,你以为还是你手下的兵将呢?你以为伯爵这么容易得来?哼!”
训完马宝,又训白选,训得兴起,李定国一时收不住嘴,在帐内众将脸上扫过来扫过去,想看看再训谁。
“大帅,暂请息怒。其实,马伯爷和白将军刚才所言都有一定的道理。”李颙见不是事,连忙站起来打圆场。
他是监军御史,又有客军身份,李定国不能不给他面子。
不过,一听李颙说两人说的都有道理,以为他是在和稀泥。所以,一摆手道:“李大人,你别给他们求情,本帅一定要改改他们的性子。”
“大帅,不是下官给他们求情,的确是两人说的都有道理啊。”李颙道。
“嘿,李颙平时号称足智多谋,现在来看,也不怎么样嘛。”李定国心道。
“好,李大人,那你说说看,本帅洗耳恭听。”李定国坐回帅椅。
马宝没得李定国批准,不敢坐,仍是站着那里。
“明着按马伯爷说的做,暗里按白将军说的准备。一明一暗两手准备,下官以为皇上必然还会有密旨到来。”李颙简单地说道。
“咦?这是何意?”李定国心里有数,一听李颙这话,来了兴致,连忙问道。
“大帅,兵部既然行,这肯定是要我们照做。但是,如此长途回援,不合兵法之道,不但消耗太大,而且也不符合皇上的治政方略。白将军有句话说的好,皇上决不会把湖南再打乱了。所以,如果下官所料不差,回援广州是迷惑敌人的,目的在于调动清兵,在运动战中歼灭敌人。”李颙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哈哈哈。”李定国闻言哈哈大笑。
第一百九十五章 常德大战(二)
“哈哈哈。”
李定国闻言哈哈大笑:“李大人真有诸葛之智,张良之谋啊,佩服佩服!”
“大帅谬赞,下官愧不敢当。”李颙连忙逊谢。
“你们好好学着点,李大人这才是大智谋,哪像你们,就知道打打杀杀,就知道脏话连篇。一对哈怂!”
李定国回过头来再次训了马宝和白选两句。
嗯?
别人骂不行,你倒骂开了!
众人都是一愣。
“李大人,实不相瞒,皇上确实下了密旨,旨意跟你预测的一样,就是撤军回援广州为表,伺机歼敌为里。”李定国看了李颙一眼说道。
“啊?这?”一听这话,李颙没有表现出兴奋,脸上反而出现一种凝重之色。
“这,大帅,莫不是朝廷出了小人?”
“李大人果然机敏!竟能从皇上的密旨中推测出朝中变故。实话告诉你们,朝中不是出了小人,而是出了清兵细作。”李定国脸色一整,幽幽地说道。
“啊,细作?”一听这话,不但李颙,马宝和其他众将也都愣了,面面相觑。
“谁?大帅,细作是谁?我去将他抓来剁碎了他!”马宝瞪起一双牛眼怒道。
“等你?等你去了,皇上早把他给玩熟了!”李定国一撇嘴角,不屑地说道。
“这么说,皇上早就知道他是谁了,而且还在利用他?”李颙确实敏感,从李定国的话中,捕捉到了这个信息。
“对。这个人是谁,因为皇上没有旨意,本帅不便告知各位。这么说吧,襄阳、荆门、九江之败,皆是因为此人告密,将我朝用兵方略和进军路线告知了清廷,使清廷早早做了准备。皇上真乃圣主,细作做事非常隐秘,可以说是天衣无缝,并没有露出多大破绽。只是因为这三处的失败,皇上觉得蹊跷,然后秘密在朝中查证,结果还真给找出来了。”李定国说道。
“啊?找出来了?太好了!”众人闻言都兴奋起来。
“不但找出来了,而且皇上还巧妙地利用了细作。我军与罗洛浑、吴三桂的对峙,靖海伯的东海大捷,皆是利用细作传回清廷的假情报。而这次令我军回援广州同样如此。”李定国道。
“明白了,皇上圣明啊。”马宝等人闻言纷纷点头,脸上的表情都是一副非常钦佩的样子。
“明白了,皇上真是圣明啊。”李颙说着同样的话,但脸上的表情却是被解惑的样子。
李颙想的是,兵部行是假,那么细作不是藏在兵部,就是军机处。想一想兵部和军机处那些人,可疑之人基本就可以锁定了。
“皇上在密旨中命我军利用这个细作提供的假情报,把水搅混,打破如今的僵持局面,顺水推舟,顺手牵羊,歼灭罗洛浑、吴三桂部,然后再兵入江西,围堵济尔哈朗主力。”
“皇上只给了一个大的作战方略,具体怎么打并没有明示。诸位,说说吧,怎么打?”
李定国问道。
听了这话,马宝等人都不敢乱说了,不约而同地看向李颙。
李定国见状,心里吐槽这些手下:“平时咋咋呼呼的,放架子上没肉了。”
只好问李颙:“李大人,你看呢。”
李颙沉思有顷,缓缓说道:“大帅,依下官所见,皇上虽然没有明说,但有两条是不能动的。第一条,就像刚才白将军所说,不能把湖南打烂。敌我双方二十多万大军,若是将清兵引进湖南腹地,即使最后打胜,湖南也是个烂摊子。所以,战场最好设在常德以北为最佳;第二条,皇上向来主张大量杀伤敌人,听皇上的意思,战略目标不是将敌兵击溃,而是全歼。将来消灭了济尔哈朗主力之后,我军的作战任务肯定还是以西路为主,四川、陕西、湖北、河南皆是我军用兵目标。因此,全歼这两支军队对于我军远期战略有利。只是。”
“只是什么?”
“将清兵诱入常德,依靠武陵山脉打他们的埋伏不难,难就难在,若是清兵占据荆州这个战略要地,将来他们可以顺利地退回荆州,凭长江天险与我军抗衡,又成了一个僵持之局。”
“那,依大人之见当如何?”
“我军与清兵兵力大体相当,在占据天时地利人和的情况下,将他们击溃并不难,但若再分兵于敌后,复夺荆州兵可就不够用了,即使加上陈匡夏、李过的三万地方军队,怕也是难以做到。除非,除非再变出一支军队来,早早在襄阳附近埋伏,等清兵主力被我军诱过长江,立即夺了襄阳、荆门、荆州,那我军就可大获全胜了。可是,哪里去变这支军队呢?”
李颙分析完敌我双方大势,最后无奈地说道。
马宝等人听了,都是暗服。
服气归服气,对于李颙说的难题,却都是一筹莫展。
“大帅,要不,下官带山地军沿长江而上,预先去当阳埋伏?”李颙道。
“哈哈哈。”李定国听完李颙的话,不由得又笑了起来。
“李大人哪,本帅是真服了。你简直就是皇上肚里的蛔虫了!”
“啊?大帅,听您这意思,皇上早有安排了?”李颙又惊又喜地问道。
“是啊,皇上早就在布子了。抚南伯、定北伯早在数月之前就秘密从贵州进军了,现在已经到了襄阳以前的老城镇了。”李定国道。
“哎呀,皇上真是圣明啊。”李颙闻言,站起来,朝着广州方向作了一个揖,由衷叹服。
“是啊,这几个月来,皇上一直严令我军不准动作,本帅还觉得奇怪呢,这跟清兵要耗到啥时候啊?真没想到,皇上竟悄悄地完成了这么大一个布局。真可谓于无声处响惊雷啊。”李定国也赞了一句。
“大帅,那还等什么?快下令吧。额可说好了,吴三桂这个锤子谁都不许抢,给额留着,额要亲手把他抓住,押到全州城外铸成铁像。”马宝大声说道。
“凭什么给你留着?就因为你是伯爵?那也不能见便宜就上啊?”白选冷冷地说道。
第一百九十六章 常德大战(三)
谁都知道吴三桂是皇上最恨之人,“全州城外铸佞像,三顺王外平西王”,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若是擒了吴三桂,皇上必然龙心大悦。这种大功,马宝看得清,别人也不傻不是。
“额先说的,所以必须留给额。”马宝被白选问得一愣,说不出别的理由,只好无理蛮缠。
“你先说的就留给你?这是什么道理?你以为这是拾大粪呢,划上圈就是你家的了?”白选嗤道。
“你?那你说咋办?反正也不能便宜了你。”马宝被将住了,只好退一步,问白选的意见。
“咋办?好办。吴三桂招人恨是不假,但那也是名将出身,武功韬略都是一等一的,岂是你这莽夫能对付了的?只要不是你去对付他,谁都行。当然,我老白不是吹,还真是我最合适。”白选嘴岔子真不是盖的,一通话把马宝贬了个一毛不值,还稍带着抬高了自己。
“你!”马宝气得说不出话来,就算捋袖子动老拳。
“行了行了,别争了。这事皇上早就料到了,知道你们得抢功,所以,在密旨中特意嘱咐了。”李定国对两人很是无奈,只好搬出皇上来压他俩。
“真的?那皇上指定是让额干吴三桂了。”马定一听,转怒为喜。
在他看来,这等重要的事,皇上没有理由不想着他。
“你说错了,皇上说了,不许你与吴三桂对阵,别人都行,就是你不行。”李定国笑着说道。
“皇上圣明,皇上圣明啊。”一听这话,白选乐了,连连拱手颂圣。
“大帅,这不可能,皇上不可能下这样旨意。”马宝不信,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不信?无妨,让你看看皇上密旨是如何写的。”李定国无奈,从怀中抽出一道黄绸圣旨,把其它地方掩住,只让马宝看相关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