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只是有些怀疑,并无实据,又觉得此事太过匪夷所思,要知道了解整体作战计划的,可都是皇上信臣啊,臣焉敢在无证据的情况下乱说呢?”
“行了,不用说了。朕信得过你,你也要信得过朕。朕可以告诉你,确实有人暗中投靠了清廷。”
“啊?陛下,是谁?为什么不抓起来?”
“集生,想当年赤壁之战,蔡中蔡和诈降,周瑜一眼就看出来了,为什么不戳穿他们?”
“留着他传递消息!陛下,臣明白了。”
陈子壮解开了心结,欢天喜地地走了。至于劝谏之事,早就抛在了脑后。
皇上在演戏,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其实,朱由榔也不全是在演戏。
新政和培养人才同样非常重要,绝不能因为战争的来临而荒废。
新政必须推行下去。战争时期,争战区生产关系会遭到极大破坏,正好可以趁此建立新型的生产关系,这时推行比等胜利之后再推行,难度小很多。
而人才培养同样重要,等战争结束,必须有秉持新政观念的人才顶上,尤其县官这一级,这些人才是权力结构当中最基础的部分,必须夯实。
王夫之是朱由榔最欣赏的人才之一,甚至还在黄宗羲、顾炎武之上,因为王夫之对哲学特别感兴趣,对哲学有很深的思考和研究。
哲学是什么?哲学是关于世界观和方法论的理论体系。世界观是关于世界的本质、发展的根本规律、人的思维与存在的根本关系的认识,方法论是人类认识世界的根本方法。
是改变世界的最重要的工具。
只要将辩证唯物主义思想传给他,让他形成自己的理论体系,在国子监讲授,必能作养一大批追随者,假以时日,这一正确的世界观和方法论,就会慢慢在人当中形成共识,从而为自己建立一个强大的大明帝国服务。
前一阵子,朱由榔忧心战事,把国子监的事给忘得一干二净,如今心事放下,战争又不是一天两天能打完的,所以,他又想起这件重要的事情来。
在别人眼里,他这是避重就轻。或许,还有人会认为他面对强清的进攻而毫无办法。
朱由榔不在乎别人怎么想,他正想给人一个不务正业的印象呢。
次日,朱由榔易服去了国子监。
国子监位于城西,坐北朝南的一所大院子。
朱由榔站在大门外细细打量,见门面很宽,门楣上方三个大字“集贤门”。
大门紧闭,旁开小门。
朱由榔知道,大门是不能常开的,只有皇帝亲临或有祭奠大事,才能大开中门。平时,来往官员和监生,只能走小门。
朱由榔没有惊动王夫之,带人从小门进入。
进了大门之后,朱由榔一眼就看到一座石像,正是孔子行教像。
朱由榔立在像前看了看,跟前世在北京看到的孔子行教像差得太多,一是不够大,二是雕工也不细。
再往北看,是一座大殿,殿名叫“大成殿”,“大成殿”之后,才是官舍、学舍、藏书楼等。
朱由榔心想:“王夫之也算尽心,虽然不能跟北京的国子监比,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也算都有了。”
迈步往里走,一路上冷冷清清,并没有见到几个人,来到一间官舍前,见到有个仆人立在门前伺候。
李洪上前问道:“王祭酒王大人何在?”
那人听了一愣,这人的声音分明是太监啊,再往后看,看到朱由榔和白兴,都着常服。
他不确定这几人的身份,愣了一下道:“我家老爷就在此处,你们是何人?有何事?用不用通报?”
“不用通报了,朕去看看祭酒大人在干什么?”朱由榔说完,把手往后一背,昂然而入。
“啊?皇上驾到!小的叩见皇爷!”那名仆人一听这话,惊得变脸变色,连忙跪下磕头。
“这么大声干什么?给王夫之提个醒?别说,还挺机灵的。”朱由榔心道。
进了屋一看,朱由榔差点笑出声来。
怪不得王夫之的仆人变脸变色,还大声提醒呢,原来王夫之上着短衣,挽着袖子,正伏案疾书呢。
听到仆人提醒,王夫之一愣,停下笔抬头一看,一位俊郎的年轻帅哥立在面前,正看着自己笑呢。
不是皇上是谁?
“啊?陛下,您怎么来了?”王夫之怔怔地问道。
“怎么,朕就不能来吗?”朱由榔笑着问道。
“啊,臣失礼,臣这副样子有失官箴,冒渎皇上,请皇上治罪!”王夫之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入下笔,来不及穿上官衣,把挽着的袖子迅速放下来,急急来到书案前,跪倒请罪。
第一百一十八章 让钱谦益出丑
九月的广州,天气还是很热的,王夫之赤膊上阵并不奇怪。
尤其国子监如今的情况,没有学生,没有其他官员,王夫之光杆司令一个,随意一些还是可以理解的。
朱由榔来自后世,对此并不感觉多么无礼,也不感觉有失官箴。
“而农,天气炎热,而国子监又只有你一人,况且你又不知朕来,何罪之有?平身。”朱由榔坐到椅子上,说道。
“谢陛下不罪之恩。”王夫之磕了个头站起身来,慌忙去穿官衣。
“行了,就这样吧,又不是上朝,随意一些好。”朱由榔制止住他。
“是。”王夫之放下官衣,恭敬地立在一旁。
“看了国子监的情况,朕才明白,人才之缺竟然到了国子监空空如也的地步。朕之过失啊。”朱由榔道。
“陛下,不能这么说。您君临天下以来,一直战事不断,哪有功夫理会事?”王夫之道。
“战争是个借口,但不是最好的理由。朕登基以来,虽战事频仍,但广州还是非常安稳的嘛。还是朕的侧重点有所失误,没有及时发现和弥补。,而农,时间紧迫,看来当初制定的计划得变一变了。这样吧,明天三月初四、初五两天举行国子监入学考试,遴选五百名监生,选完之后,这五百名监生随即参加会试、殿试,之后,每三年开考一次,让科学走上正轨。”
“是,陛下。”
“遴选监生之事,你为主考,拟题、考官选定、阅卷都是你来主持。”
“遵旨。”
“还有,你这国子监下属官员不全,怎么做事?你拟个名单,去跟瞿式耜要人,就说是朕的旨意。”
“遵旨。”
“而农,别光遵旨啊,说说你的想法。”
“陛下,臣有个想法,您刚才进来的时候,臣正在拟写一份奏折。”
“哦,那你说说看。”
“陛下,天下学子云集广州,因为战事发生,考试一拖再拖,学子们长期羁旅广州也不是事。一来穷苦学子盘费就不一定带得足,生计怕是难以为继;二来学业荒废;三来人心不稳,说什么的都有。故,臣奏请皇上,将这些人全部招进国子监,无论学问高低。一来解决穷苦学子的食宿,二来可以给他们讲讲课,避免学业荒废。”
“而农,你还是可怜穷苦人家的孩子吧?”
“是,陛下,有些富人家的子弟,自是不用担心,有些穷苦人家的子弟,确实已经将盘缠花光了,很多人为了谋生,都去了归尔礼那里当记者去了。”
“一千多人,你这国子监也容不下,仅授课学士你就解决不了。总不能一千人挤在一处听一人讲授吧?”
“陛下,臣也在为此事发愁呢。除去富家子弟和广州本地人,外地学子大概还有八百多人,国子监没有这么多的房舍啊?”
“噢,合着你只有问题,没有解决问题的办法?”
“陛下,臣想跟李元胤借些兵舍,您看行吗?”
“噢,你的主意打到禁军头上去了?行,反正广州又不冷,让禁军自己再想办法盖几排兵舍。当兵的都皮糙肉厚,艰苦点没啥。那授课之事如何解决?”
“陛下,臣是这样想的。虽然官家负责解决其食宿问题,但学问一途,却是不能马虎,不能一概而论,要让学问好的得到激励和奖赏。臣想对他们进行一次考试,前一百名,都有座位,可以坐在前排,其他人,就只有站着了。之后,每月进行一次小考,还是取前一百名。这样,就能在国子监形成良好的竞争氛围。”
“准奏!而农,你就照此办理。不过,
除了四书五经,哲学、物理、化学、数学也要讲授,哲学课就你来上,物理、化学、数学你可以去找焦泥和哈提斯,四书五经就让内阁大学士来上,你拟好课程表,给他们派好班,谁缺了课也不行,再忙也要先授课。”
“谢谢皇上。皇上,有您这话,学子们可有福了。”
至此,王夫之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还有啊,你可以开设一个论坛,组织学子进行辩论,也可以与授课学士交流。课题嘛,你可以灵活掌握,主要还是为新政的推行打好思想基础。”朱由榔道。
“太好了,陛下,论坛一开,国子监风开放的名声就打出去了。理愈辨愈明,既有利于新政推行,也有利于人才脱颖而出。”王夫之大喜。
“而农啊,钱谦益可是海内名望,要多给他安排安排授课次数,也可以让他来主持论坛。要务尽其才嘛。”朱由榔心中一动,对王夫之说道。
“那是自然,若论望,谁也比不上牧斋公,自是需要他多来传授学问。只是。”
“只是什么?”
“陛下,臣担心会有激进学子质问他的气节,若是那样,怕是钱顾问不好下台啊。”
“嗯,这是个问题。你好好想一想吧,回宫!”
朱由榔看了王夫之一眼,没有明确表态,拔腿就走。
“这。陛下,等一等,臣送你。”王夫之一愣,还没想明白皇上到底是几个意思,再看皇上,已经出了门。
“免!”朱由榔挥了挥手,快步离去。
王夫之跑到门口,对着朱由榔的背影磕了个头,站起来思忖:“皇上这是什么意思?那眼神意味无穷啊。皇上既然没有收回前旨,说明心意已决不容更改。那么,若是真的出现有人拿钱谦益降清之事给他难堪,皇上是乐见其出丑了?或者,他是想用钱谦益的事当反面教材么?”
“对,指定是这个意思。钱谦益气节有亏,学子们年轻气盛,那种质疑局面十有八九会出现。用他当反面教材,不正好可以激励民心士气,作养正气吗?”
继而又想:“如此说起来,钱谦益在皇上心中并不那么重要嘛,或者说,皇上因为钱谦益的名太盛,不得不用,然而内心是十分瞧不起他的。”
“看来,只有这个解释,才能解释清楚为什么皇上会让钱谦益出丑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威龙一出,谁与争锋?
离开国子监,朱由榔没有回宫,而是去了军器营。
昨日宋应星上奏,说“永历威龙”经过工艺改善,射程可达百丈,射击精度也大大提高,百丈误差在一寸尺之内,五十丈误差可以忽略不计。
朱由榔览奏自是非常兴奋,今日自当亲自前往看上一看。
来到军器营,宋应星、哈提斯、焦泥、姚德三、张念宝知道皇上今日得来,所以都在。
见着皇上,五人跪倒磕头见礼。
“平身。长庚,你来说说,到底做了哪些工艺改善?”朱由榔坐下,迫不及待地问道。
“回陛下,自从上次陛下走后,臣等发动工匠们出主意、想办法,大家经过充分讨论,认为既然膛线对提高射程和精度有作用,那会不会是因为膛线刻得少呢?如果多刻几条,会不会效果更好?于是,臣等进行了试验,从二条、三条、四条一条条地增加,发现每增加一条,射程就远一些,精度就高一些,一直加到六条,就达到了现在这个标准。再往上加反而往下降了,所以,臣等得出结论,六条螺旋式膛线最佳。除了膛线改善之外,臣等还对子弹的装药量进行了试验,也摸索出最佳药量。”宋应星答道。
“六条?”朱由榔一听,猛地想起来,前世他在网上见过一张膛线的截面图,跟风车似的。既然截面跟风车似的,那肯定就不会是一条。
自己糊涂了,怎么这才想起来?
“长庚啊,你们群策群力,克服技术难关,朕心甚慰。走,试试枪,让朕看看。”
“遵旨。”
……
一行人来到校场,哈提斯亲自试枪。
“尊贵的皇上陛下,臣要射靶子的眼睛!”哈提斯说完趴到地上,上子弹、瞄准、扣动扳机。
正前方五十丈有一个人形靶。
“呯!”
枪声一响,人形靶晃了几晃。
“射中了?这么快?我去看看。”白兴惊得眼珠子都掉下来了。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朱由榔道。
“奴婢去把靶子拿过来。”李洪兴奋地跑上前去。
“打中了,打中了!”李洪抱起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