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三桂顺利攻取襄阳、荆门的战报传到南直隶,济尔哈朗喜动颜色,放声大笑。
“王爷,非是亨九之功,若非平西王迅速行动,而且使出连环诈降计,攻取襄阳、荆门二城并非易事。”洪承畴自然也是非常高兴,连忙谦逊地说道。
“话虽如此,但如无你的情报准确,长伯和罗洛浑就兵进云贵了,那样可就上了朱由榔的大当了。只可惜啊,长伯长婿因此丧命,自己也被震聋了。”
“是啊,王爷,最可惜的是没有将手榴弹和地雷缴获到手,若是将其辎重全部缴获,我军则与明军利器共有,那么,明军就没有什么可以跟我大清勇士抗衡了。”
“是啊,美中不足啊。哎,我说亨九啊,那个高吉岭本王倒是十分佩服。真是怪了,自弘光小儿死后,咱们大清铁蹄纵横江南,降者无数,可朱由榔即位以来,怎么就出了这么多不怕死的?质、杨国栋,如今又出了个死得更壮烈的高吉岭,你说朱由榔小儿真有那么大的魅力?”
“王爷,这不奇怪。汉人受的儒家教育就这样,在他们眼里,朱家子孙就是龙子凤孙,就是正朔,就会得到百姓拥护;只要不是朱家人,只要想当皇帝,那就是叛逆,就会得到汉人的反抗。朱由榔身上流着朱家的血,天然就具有号召力。更何况他即位之后,大力革除大明朝的弊政,提出以民为本的治国方略,很是得到了百姓爱戴。所以,出一二个忠臣烈士不足为怪。”
“亨九啊,朱由榔小儿很不简单啊,即位才多长时间,就已经开创了这么大一片基业,得到了这么多人的拥戴。本王真想会会他啊。”
“呵呵呵,王爷,朱由榔是不凡,不过,依奴才之见,大明气数已尽,他再有本事,怕是也无力回天了。我大清主明臣忠,政治清明,朝气蓬勃,方兴未艾,国运昌盛,必能一统天下。”
“亨九,你说这话本王爱听。自古以来,王朝兴替也是常事,哪有不灭的王朝?老朱家坐江山快三百年了,也该换换了。”
“王爷说的是。若非老朱家气数已尽,哪能把一个锦绣江山弄得乱七八糟的?就如今日之情势,朱由榔如此不凡,怎么还能着了咱们的道?这不是老天爷在帮咱们吗?”
“对对对。亨九啊,这话扯远了,还是先想想当下咱们怎么做吧。”
“王爷,请您放宽心,只要李定国和李成栋被牵制住,不出半年,奴才就让朱由榔跪在您的面前称臣。”
洪承畴自信地说道。
“亨九啊,本王虽然十分欣赏你的才气,可朱由榔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半年这话你可是有点吹牛了,别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打下广州了,怕是九江和南昌半年之内也不能拿下。”济尔哈朗摇了摇头,不大相信洪承畴的话。
“王爷,九江指日可下,南昌和赣州嘛,奴才根本就没想拿下来,事实上,根本也用不着拿下来,只要咱们攻进广州,捉了朱由榔,南明群龙无首,必然闻风而降,江南半壁江山就该改改姓了。”
“什么?亨九,你是不是没睡醒啊?不打下南昌和赣州,直接兵进广州?你不留后路了吗?”济尔哈朗一听这话,惊讶地问道。
“王爷,这么大的事,奴才可不敢胡说。你且听奴才细说。”
“快说说,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九江城奴才早就布了棋子,只要咱们大军攻城,城内必乱,数日之内拿下九江不成问题。拿下九江之后,咱们就可以以九江为基地,以一部兵力包围南昌,主力迅速南下,攻取吉安,直逼赣州。同样以一部分兵力包围,另遣一路军马进攻广州。”洪承畴说出自己的全盘计划。
“不行,亨九,这个计划太冒险了,这完全是不顾后路的打法,如果南昌、吉安、赣州有一个环节出错,则我二十万大军死无葬身之地。”济尔哈朗听完,表达了强烈的反对之意。
“王爷,这个计划看似冒险,其实一点不险。据奴才得到的情报,明军因为兵力太少,制定的策略是收缩兵力坚守九江、南昌和赣州这三处坚城,目的是给李定国、李成栋赢得时间,最后实现围魏救赵的目的。他们这个方案的核心之处就是时间,也就是尽量把战争往慢里打,拖死我们。所以,我们必须反其道而行之,快打快冲,不给李定国和李成栋更多的时间。”
“亨九,若是明军发现咱的意图,发起进攻怎么办?还有,广州城也不是那么好打的,别忘了,广州城除了朱由榔的禁军一万五千人,还有施琅的十万水师呢。若是久攻不下,必然被反噬。”
“王爷,奴才最担心的,就是施琅的十万水师。不过,奴才已经想到了法子,把他调出南海海面。只要把这十万水师调走,李元胤的禁军就不成问题了,因为,广州城里奴才也已经安排人手了。”
“亨九,不会是钱谦益带的那三百人吧?”
“那只是一部分,奴才还没狂妄到用三百人给朱由榔造成多大的乱子。”
“哦?也就是说,只要我们派一支不少于二万人的精兵打到广州城下,你就有把握迅速拿下?”
“是的,奴才的计划就是如此。”
“打下广州,拿住朱由榔,就好做章了!可让他下令各地明军放弃抵抗,则江南半壁江山唾手可得,是不是这个意图?”
“王爷,朱由榔不会降的,奴才没打他投降的主意。”洪承畴摇摇头说道:“老朱的子孙虽然不成器,但却没有一个肯降的,这一点却是令人佩服的。他不降不要紧,只要拿住了他,明军没有了效忠对象,必然大乱,到那时,李定国、李成栋、张家玉还能成威胁吗?”
“妙!此计甚妙!”
第一百一十四章 老丈人还是出气筒?
济尔哈朗明白,洪承畴只所以敢如此冒险,基于以下三个条件:
第一,已方兵力占据绝对优势,即使分兵也不怕敌方反击。
若是迅速拿下九江,五万兵围武昌,五万兵围赣州,再用五万兵负责打援,还能有五万兵直逼广州。
兵力是尽够了。
第二,必须把施琅的水师调出来,不能让他停留在南海海面,随时救援广州;
第三,广州城必须迅速拿下。因为如果拖延日久,各地勤王大军会不要命地往广州扑来,若是袭击广州的部队被歼灭,那围赣州、南昌的兵则将死无葬身之地。
要迅速拿下广州城,就必须有内应。
听洪承畴的意思,广州城里他也已经有所布置,换句话说,内应他已经准备好了。
这样的话,现在只有一个条件不具备,那就是如何将施琅的水师调出来。
“亨九,你用什么方法把施琅的水师调出来?”济尔哈朗问道。
“王爷,奴才的计划是让登莱水师沿海南下,袭扰李成栋侧翼,李成栋必然会向朝廷求援。那时,钱谦益就可以发挥他的影响力,劝说朱由榔同意李成栋的请求,调施琅水师北上!”
“妙!若是施琅到了东海海面,再想回广州,那可就难喽。不过,这个时机要把握好,不能早也不能晚。早了,就给施琅留出足够的回援时间;晚了,若朱由榔意识到广州受到威胁,他是决不会放施琅北上的。”
“王爷高明,奴才的打算就是在围困南昌之后,再令登莱水师行动。”
“好,这样比较稳妥,那就依计而行吧。”
洪承畴所说的九江指日可下,可真不是吹的。
他在得到钱谦益的情报之后,就已经派了五百兵,扮作百姓进入九江城。那个时候,九江守将王得仁甚至还没有回到九江。
这五百兵进入九江之后,就躲在一位粮商的粮库里。
这位粮商早就暗中投靠了清兵。
九月初十,清兵开始猛烈攻打九江。
明军据城而守,手榴弹、“金汁”、弓箭全都派上了用场,战斗打得非常激烈。
王得仁组织百姓往城头运送弹药物资、往城下抬伤员救治,这五百清兵趁机加入到这些百姓之中。
清兵瞅准机会,发一声喊,在北门守军背后发起攻击,明军没有防备,很快被赶下城头,北门失陷。
清兵一涌而入,无奈之下,王得仁、副将宋奎光率部仓皇从南门逃出,逃往南昌。
此战只打了五天,一万兵只逃回三千,最重要的是,接近二万颗手榴弹和地雷落入了清兵之手!
九江失陷、南昌被围的战报送到广州,朱由榔震怒。
他愤怒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城丢的快,也不是因为军火落入敌手,而是他再次看到了细作的痕迹。
此战主要败因,是那些早就潜入九江城的五百清兵,这显然又是洪承畴布下的先手。
九江之败再次证明了,清廷必有细作渗透进了朝廷高层。
“必须尽快将这个间谍找出来,否则,这仗还怎么打?”朱由榔将张家玉的奏折恨恨地拍在书案之上,心里下定了决心。
“雪松,传旨各军,暂且按兵不动,紧守城池,抓紧清除细作,不要再步襄阳、九江后尘!”朱由榔命道。
“遵旨!”顾炎武答应一声退下去拟旨。
“宣陈际泰、戴如风上殿。”朱由榔又命道。
“遵旨!”李洪见皇上发怒,连回话之声都带着小心。
朱由榔原本打算采取“打草惊蛇”之计,令内鬼显形。
比如,可当着钱谦益、林察面传一牵涉战略部署的圣旨,看清兵是否有快速应对,如有,则说明间谍是这两人中的一个,如无,那么马宝的嫌疑就大了。
后来一想不妥,这样做固然可以达到部分目的,但一来不能真正识别谁是奸细;二来自已的话可是金口玉言,那可是调动千军万马的大事,为识别个奸细就演这么大的戏,不值得;三嘛,若是能将这个奸细挖出来,他可不想抓来杀了,他还想利用他调动清兵呢。
所以,思前想后,“打草惊蛇”之计只能作罢。
“参见皇上!”
陈际泰、戴如风上殿之后,跪地磕头。
“看看这个!”
朱由榔非常窝火,并没有叫起,而是直接把把九江战报扔到二人面前。
陈际泰和戴如风拣起看了,都低下头。
“看到了吧?清兵为什么步步都走在我军前头?七千多大好士兵,二万颗手榴弹和地雷,这是多大的损失?陈际泰,你这军情差使是怎么办的?!一天天的都干什么去了?”朱由榔直呼陈际泰的名字,劈头盖脸地痛斥一顿。
“别说称个爵号了,连个爱卿都不称了,提名道姓的,什么女婿啊这是?”陈际泰心道。
他当然明白皇上的火发自哪里,这是迁怒,这是拿他二人当出气筒哩。
“得,骂吧,这时候最好别出声,什么话都别说。”
陈际泰老老实实地趴在地上不言语。
“皇上,这事不能怪忠勇伯吧?”戴如风一听皇上数落陈际泰,很义气地想为他辩白两句。
陈际泰一听,心里直乐:“老戴,你够义气,也很愚蠢!这时候说什么话啊?得,等着挨骂吧。”
果然,戴如风话音刚落,朱由榔的火就冲他发了过来:“不怪他怪谁?怪你?也是啊,你这治安局长当得很称职是吧?啊?一个小小的案子都破不了,纯粹是酒囊饭袋!能不能干?不能干趁早回家抱孩子去!”
戴如风一听那个气啊:“哪跟哪啊这是?回家抱孩子,抱什么孩子?你老丈人这么大岁数了,还能再生养?真是话都不会说!”
“皇上,马吉翔在殿外候旨请见,他说有紧急事务要见皇上。”
陈际泰和戴如风被骂得如芒刺背,正在这时,就听李洪小声禀道。
“也是一个废物!他能有什么紧急事务?宣他进殿!”朱由榔骂道。
“遵旨!”李洪小心地退了出去。
陈际泰一听,心里又是一乐:“得,又一个倒霉蛋送上门来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风情还是风尘?
“臣有本奏!”
马吉翔在殿口已经得了好友白兴的暗示,知道皇上正在发无明火。但他并不害怕,进殿之后,学着官的样子,踱着方步,一步三摇,慢慢地走到戴如风身侧跪下,一丝不苟地磕了三个头,伏地奏道。
“行了,马吉翔,马指挥使,你装什么大尾巴狼?老子乃是老丈人身份,还有爵位在身,都被骂得狗血喷头,你一个小小的指挥使装么装?这不是找骂呢么?”陈际泰心道。
“嘿!这货今日是怎么了?还特么地拽上了?!”朱由榔看到马吉翔的这副作派,气就打一处来。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摆什么重臣要员的谱?!”朱由榔骂道。
“遵旨!”马吉翔被骂,并不着慌,从袖子里掏出一份折子,双手呈上。
“还上折子?有话就说,殿里没有外人!”朱由榔怒道。
“陛下,此事非同小可,不能明言,必须上折子。”马吉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