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别的不说,抓紧存点粮食吧。战乱一起,粮价腾贵,到广州被围那日,怕是有银子也不一定能买到米了。”
“对对对,这话说的对,赶紧去买点米存上吧,甭管这仗打到最后是胜是败,先别饿死再说。”
……
广州,作为南明的帝都,曾经那么平静、祥和,那么欣欣向荣,充满了希望和憧憬,是千千万万有识之士心向往之的地方。
然而,随着清兵入侵消息的不断被炒作,在有心人推波助澜之下,清兵人数被有意放大以及明军人数有意被缩小,让这座城市充满了惶恐不安和焦虑。在这种焦虑的催生下,百姓们不是想的如何保卫自己的家园,反而被人蛊惑着疯狂地抢购开了粮米。
粮价开始一日三升,从最初的一石米一两银子,很快就飙升到了五两银子一石,而且还是有价无市,各大粮铺每日售米不到半日,就挂出牌子说已售謦。
买涨不买跌,百姓的购物心理大部分都是如此。米价越是涨,百姓们越是想买,越是想买,越买不到,心里越来越急。
七月二十三黎明会,内阁成员和顾问处几句顾问都在。
“陛下,广东一季三熟,并不缺粮,百姓也是愚蠢之极,竟然相信那些谣言,简直好笑。”吴炳在听了陈邦彦的汇报之后,如此说道。
朱由榔道:“可先,不要说百姓愚蠢,他们本来获得信息的来源比较单一,基本就是靠道听途说,口口相传。这肯定是有人故意在制造恐慌,其目的是想让广州先乱起来。我们不应该去埋怨百姓善听善信,而应该反思朝廷安抚举措不得力。如果朝廷未雨绸缪,及时进行正面宣传和引导,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是,陛下责的是。臣忝为首辅,未曾防患未然,是臣失职,请陛下降罪。”吴炳躬身道。
“可先,此事你有责任,令斌也有责任,治安局和锦衣卫都有责任。你们没有未雨绸缪,出现动荡迹向之时又未引起足够重视,被贼人所趁。在火烧起来之后,又往百姓身上推,确实难以卸责。降罪就罢了,引以为戒吧。”朱由榔道。
“此事朕以为必是有人在暗中推动,不敢明来,就搞阴谋诡计。既然他们搞阴谋诡计,朕就给他应对个光明正大。”
朱由榔说完,迅速将归庄、戴如风和马吉翔找来,下了三道谕旨。
第一,令归庄在报纸上搞好正面宣传,澄清事实,鼓励民心,激发百姓的抗清热情,增强必胜信心。
为此,朱由榔还特意嘱咐归庄,在报纸上发表的文章,一定要用通俗易懂的白话文,让百姓一听就明白什么意思。
第二,命令戴如风,迅速查清谣言来源,对于故意散布谣言者一定不能手软,有一个抓一个;
第三,命令马吉翔迅速查清各大粮商是否有囤积居奇、大发国难财的现象,若有,没收所有粮食和违法所得。
……
朱由榔的应对措施非常强硬,也非常及时,归庄、戴如风和马吉翔的行动也非常迅速,次日就见到了效果。
归庄回到书局,立即亲自操刀写了一篇评论文章,题目叫《敌必败,我必胜首发
评论首先对清兵这次进犯进行了客观分析,澄清了清兵总兵力为二十万,而非三十万、四十万,其次是对敌我双方的优劣势进行了分析,最后得出结论:“清兵大兴不义之兵,就失去了民心;深入江西多山多水地区,其野战之长发挥不出来;且我朝圣主在位,臣民齐心,兼有手榴弹和地雷火器之利,天时地利人和皆不在敌方,莫说只有二十万兵,纵有百万来犯,也必将葬身于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
与这篇评论一同发表的,还有两篇文章,一篇是崇阳溪之战文质的英雄事迹,一篇是全州之战杨国栋的英雄事迹。
这三篇文章写出来之后,归庄命连夜排版印刷,次日一早,《大明周报增刊》就分送到了订阅户和各个售报点。
阴风劲吹也怕阳光之烈。
《大明周报增刊》一出,百姓们争相阅读,被《敌必败,我必胜》这篇评论文章的理性分析所折服,也被文质和杨国栋的英雄事迹所感染,那种因惧怕而带来的阴霾被一扫而空,代之以强烈的英雄崇拜和奋力一搏的热血沸腾。
治安局的动作也很快,戴如风把手下全部派了出去,扮作普通百姓深入茶肆酒馆码头粮铺,查到几个散播谣言非常起劲的人,然后顺藤摸瓜,很快就查清了这股子妖风的源头。
“陛下,臣已经查到了造谣者,是本地士绅黄有林的二管家黄雄。”戴如风一有结果,就跑到勤政殿来奏报。
“抓了吗?”
“回陛下,臣派人去抓他时,他已经死了,据黄有林讲,黄雄早上溺水而亡……”
第九十三章 训老丈人上瘾?
黄雄一死,线索就断了。
昨日刚刚下旨,今日早上就溺水而亡,对手行动如此迅速,这里面肯定有鬼,更何况黄有林还是曾经带头闹事的文人?
这说明早就有人给幕后指使者报了信,否则,他们不可能应对如此迅速。
朱由榔迅速作出了判断。
“盯紧黄有林,看看他跟哪些人接触频繁。另外,这事透着蹊跷,肯定是有人事先泄露了消息,你要动动脑子,想想办法,既查造谣传谣者,也要挖出泄密者。这点事都办不好,要你何用?!”朱由榔训了戴如风几句。
“是是是,臣一定尽快查个水落石出。”戴如风挨了训,嘴上答应着,心里却道:“女婿训老丈人,还有没有天理了?逮住点错就训,皇上是不是对训老丈人有瘾啊?训吧,训吧,反正本老丈人也不是头一次挨训了,咱不跟女婿一般见识。”
戴如风如此想着,脸里屁股外,小心地退了出去。
马吉翔的动作也非常快,戴如风下殿不久,他就请旨求见。
“启奏陛下,臣昨日已查清粮商的情况。”
“奏来。”
“遵旨。广州城共有陈、纪、段、刘四大粮商,铺子分别开在东、南、西、北四条街上。经明查暗访,四家确有囤积居奇之嫌,陈、段、刘三家粮仓均有超过万石存粮,现臣已经将其粮库查封,而纪家粮仓却是空的。据臣估计,纪家并非没有存粮,而是将粮食藏到了别处,臣正抓紧调查。”
“每家只有万石存粮?”朱由榔皱着眉头问道。
“是。”
“不可能,就这么点粮食,不可能撑起广州市场,而且也赚不到多少银子啊,这些黑心的粮商赚银子的本事难道就这么大?”
“回陛下,臣也觉得奇怪,万石存粮,半日就被抢空了,如今粮价腾贵,他们没有理由不借此机会赚钱呀。”
“这里面肯定有鬼,给朕好好查一查!”
“遵旨!”马吉翔高声领旨。刚要退下去,就见一名小太监进来跪禀:“皇上,忠勇伯求见。”
“宣。”
马吉翔一听陈际泰来了,悄悄往旁边一站,他要看看动静。
“陛下,臣带子上殿请罪。”
“嗯?带子?带哪个子?老三陈季才么?”朱由榔一听,感到有些疑惑:“请罪?请什么罪?”
再一想马吉翔的话,猛然大悟:“哦,马吉翔说的陈家,莫非就是陈际泰?是老三搞的鬼?”
想到这里,朱由榔不由地怒气勃发:“好啊,还指望你们这些皇亲国戚保驾护航呢,没想到竟然在背后下起刀子来了?行,那就让你看看吃里扒外的后果!”
“忠勇伯,你哪个儿子犯罪了?犯了何罪?”朱由榔冷冷地问道。
“回陛下,臣管教不严,三子陈季才伙同其他粮商囤积居奇,大发国难之财,被臣察知,故而带子上殿请罪,请陛下责罚。”陈际泰抖着声音回道。
他整天跟朱由榔见面,哪里不知道这位主子的脾气?一听这冰冷的语气,就知道这回老三估计得遭罪了,即使不死,怕是也得残。
折个庶子陈际泰到不心疼,他怕的是皇上因此冷落了陈家,冷落了他的心尖宝贝——女儿陈皎茜。
陈际泰现在过得非常舒心,女儿是淑妃,自己是伯爷,大儿子身为福建巡抚,二儿子是水师提督,自己还掌管着军情这个要害部门,而且还位列顾问处之首,走到哪里都是受人尊敬的,都对自己客客气气,这让他非常得意。
家里的产业这一块,陈际泰向来不上心,都交给了三子打理,而且打理得还不错。
他家的主要产业是织布工坊,主要生产棉布、棉纱,产品主要通过海上贸易销往海外。前些日子因为雇佣了大量女工,还得到了皇上的夸赞。
粮铺只是陈家所有产业中的一个小铺子,陈际泰并没有放在心上,昨日皇上下旨查不法粮商时,也没有引起陈际泰的警觉。
没想到今日一早,陈季才找到自己,说锦衣卫查到了自家粮库的存粮,已被封存。
陈际泰大惊,细细一问,才知道三儿子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将过去一间不起眼的粮铺经营成了广州城内首屈一指的大铺子。
陈际泰当然知晓囤积居奇、哄抬物价是犯了皇上的忌讳,不由大怒,命管管将陈季才绑了,带着他上殿来请罪。
他在路上一直在犯愁,把老三交给皇上处置,如何处置都行,要他小命也不足惜,甚至把自己一撸到底也无不可,但千万别影响到两个嫡子和闺女的前程命运啊。
“昏聩!作为朝廷勋戚,竟然溺辜圣恩、贪财忘义,陈际泰,莫非你以为堂堂国法乃是虚设吗?”朱由榔闻言暴怒,指着陈际泰骂道。
“完了完了,直接提名道姓了,看来这回麻烦大了!老三啊,老三,老子可让你害惨了。妈的,小老婆养的就是不跟嫡妻养的省心啊。”陈际泰被骂得狗血淋头,磕头如捣蒜,心里又是委屈,又是害怕。
“子不教,父之过。陈季才犯此恶行,跟你脱不开干系。雪松,拟旨!”朱由榔大怒,唤了一声顾炎武。
“陛下,请息怒,臣有本奏。”顾炎武赶紧跪倒在地,磕头奏道。
“顾炎武!怎么,你是想给陈际泰求情?还是想卖个好?”朱由榔怒斥道。
一见皇上发怒,顾炎武就知道陈际泰这回要倒大霉了,不过,他必须得卖陈际泰个面子,哪怕被皇上迁怒,也得卖个面子。
被皇上这诛心一问,顾炎武吓得心头一颤,不过还是大着胆子谏道:“陛下请息怒,臣怎敢因私废公?臣以为,陈家父子皆是朝廷忠臣良将,其三子如此作为,殊难理解,莫非还有其它内情?故臣以为应该将陈季才宣上殿来,问问清楚,如果他真是贪财忘义,再行国法不迟。”
“事实如此,还有什么可问的?嗯,好吧,问清楚再说也无不可。李洪,宣陈季才上殿!”朱由榔一想,觉得顾炎武所说也有一定的道理,从哪方面说,陈季才也不应该如此胡为啊,莫非真有隐情?
……
第九十四章 面带猪相,心头嘹亮
陈季才五花大绑被文金押上殿来。
朱由榔没见过他,但听陈皎茜说过,她说三哥非常聪明,而且长于数算。不过今日一见,感觉非常平常。
个子不高,皮肤黝黑,大鼻子胖脸,身体圆滚滚,看着跟个猪似的,不像个很精明的人。看来,陈皎茜口中非常聪明的三哥,应该是小事上聪明,大事上糊涂。
“陈季才,你可知罪?”朱由榔沉着脸问道。
“皇……上,草民是来请赏的,不知何罪……之有?”陈季才被文金推了一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抬起头愣愣地望着朱由榔道。
“请赏?你他娘还有脸请赏?”陈际泰一听儿子这么答话,气得踹了陈季才两脚,骂道。
“皇上,您是不是觉得草民在发国难财?”陈季才挨了两脚,一点也不害怕,仰着脸问朱由榔。
“难道不是吗?”
“草民冤枉啊!”
“冤枉?哼!事实俱在,还有何辩?”
“皇上,草民出身于勋戚之家,莫说违反朝廷法度,即使有碍于皇上中兴大业之事,草民焉能为之?焉敢为之?草民囤积粮米,实是忠心为国,还望皇上明鉴!”陈季才道。
不但话说的漂亮,语气也非常真挚,表情也是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
朱由榔心道:“这陈老三怎么回事?死猪不怕开水烫吗?好好地请个罪多好?这是弄的哪一套?难道就不怕进一步激怒我?不是个傻蛋吧?”
“说!若是说不出理由来,朕决不轻饶!”朱由榔烦了,懒得听他胡说八道,心想,若还是这么一套说辞,就把他轰出去得了。
“是,皇上,请容草民细说详情。皇上,草民经管家中所有产业,本来粮铺只是一个小铺子,草民并不指望它赚银子。草民不懂国家大事,但懂经营之道,凡有战乱临近,粮价必涨。不法粮商往往会大肆渲染,引起百姓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