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怎么阻止孙可望呢?他已经将人派去驿馆了,再晚就来不及了。
任僎正急得团团乱转,忽见冯双礼与王尚礼联袂从外面进来,连忙大喊:“冯都督、王都督!”
“任尚书,怎么了这是?”冯双礼、王尚礼急忙赶过来,扶住任僎,问道。
“先别管这些了,冯都督,你的人奉国主之命去杀永历帝派来的使臣了,赶快派人阻止,晚了就来不及了。快啊!”任僎急道。
冯双礼与王尚礼一听,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二人对视一眼,冯双礼不等王尚礼有所表示,立即招手让一名卫士过来,将腰间宝剑取下,递给他:“骑快马去传我的命令,先不要杀人。”
卫士都是他的人,接过剑飞奔而去。
“双礼,国主的命令你怎可擅改?”王尚礼问道。
“王大哥,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自古如此。朱由榔再是得罪国主,使者无罪。若是斩杀了使者,那与朱由榔的仇就结下了,咱们大西国能与明清两国同时为敌?大王盛怒之下做出杀人决定,过后不一定不后悔,咱们当臣子的,总得替国主多想想啊。”冯双礼道。
“国主既然要杀,自然有杀的道理,难道你比国主还要高明?”王尚礼沉着脸质问道。
“王尚礼,你这是什么话?谁说比国主高明了?甭跟个疯狗似的乱咬!甭以为就你是忠臣,别人都是奸臣。”冯双礼可不怵王尚礼,一听这话,勃然大怒,指名道姓地反唇相讥。
“走,跟我去见国主,让国主评评理!”
“走就走,谁还怕你不成?”
两人拉拉扯扯直接进殿,并没有经卫士预先禀报,可见二人都深得孙可望信任。
任僎稍稍放了心,但在确定傅作霖安全之前,他仍是不敢离去。
……
“什么?冯双礼,你竟敢改本王之命,不想活了是吗?”
殿内孙可望一听冯双礼派人去阻止杀永历使臣,一拍桌案怒道。
“国主,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臣是怕被别人笑话咱大西国不懂规矩,所以才命人去阻止……。您冷静冷静,这不是小事,总得跟三位王爷商量商量再杀人吧?”冯双礼说道。
“贼你妈!本王堂堂一国之主,杀一个小小使臣还要跟别人商量?”孙可望怒道。
“国主,使臣虽小,可毕竟代表永历一国,不能擅杀啊。再说,他就在昆明城里,无处可逃,随时可杀,何必急在一时呢?”冯双礼据理力争。
“毬!本王会怕小小的永历?他四面受敌,自顾不暇,兵不如我多,将不如我广,杀他使臣,就是为了羞辱他,他能怎么的?他会怎么的?有本事跑云南来杀我吗?”孙可望骂道。
“国主说的是,臣就是觉得,杀一个使臣会被别人笑话,别的,臣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冯双礼一听孙可望的理由,也觉得朱由榔太弱小了,别说杀他个使臣,就是杀到桂林去,他估计也不敢说个不字。
“双礼,不是我说你,咱当手下的,国主让杀咱就杀,让杀谁就杀谁,何必费那么脑筋,是不是?显着比国主高明是咋的?”王尚礼在一旁落井下石。
孙可望一听这话,满意地点点头。
“不过,国主,双礼也是好心,并无恶意,臣看就给双礼个面子,把三位王爷请来商量商量也好,显着也尊重。反正那使臣就在驿馆,又逃不了他,一把刀子就能要了他狗命,生死还不在国主一念之间?”王尚礼埋汰冯双礼两句,又回过头来劝孙可望。
王尚礼是个人才啊。
“嗯,尚礼这话对。来啊,暂将明朝使臣看起来,请安西王、定南王、平北王进殿议事。”孙可望对王尚礼的话是言听计从,听王尚礼这么一说,也觉有理,连忙吩咐道。
“国主,任尚书是怎么回事?”王尚礼问道。
“本王让他出使明朝,出使结果是:朱由榔不但不封王,还只给个平东将军,显然这个憨板子没有尽力而为。贼你妈的,不抽他鞭子难消本王心头之恨!”孙可望恨恨地道。
“啊?就因为这就抽他二十鞭子?这也太草率了吧?太不拿这兵部尚书当回事了吧?”冯双礼心道。
“啊?漫天要价,落地还钱,这差得也太多了吧?照说我大西军兵强马壮,朱由榔不应该如此啊?其中必有缘故!国主,你没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吗?”王尚礼问道。
……
医国高手
第二百九十六章 三王闹殿
李定国、刘文秀、艾能奇到来之时,任僎已经伤心地回府了。
这三个人都在使团里安插有人,也都已经听了自己人的汇报,对于这次广州之行,也都有了自己的见解和看法。
他们不约而同地认为,朱由榔并不像他们想像的那么弱,也没有他们想像得对他们那么“欢迎”。
当然,他们也都想听一听任僎的说法和孙可望的想法。
来到孙可望位于五华山上的王府正殿,他们却没想到孙可望竟然派人去杀明朝使臣,也没想到竟然不问青红皂白,就把任僎给抽了二十鞭子。
李定国不用说了,跟孙可望一直不睦,对于他这种做法很看不惯,心说:“就凭这种心胸,能成个毬的事?”不过,他跟孙可望因为上次发生不愉快,正在修复关系中,不愿意多说,只冷着脸坐在一边不言语。
艾能奇跟任僎关系最好,听闻好友被打,气不打一处来:“大哥,你这威风耍得是不是有些过了?任僎何罪,你怎么能上来就打?就算他投敌,你也得问明白之后吧?无凭无据就责打,以后谁还愿意实心干事?”
“大哥,任僎出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哪能没问明白就抽鞭子?你这脾气是不是得改一改?”老好人刘文秀也感觉孙可望做得有些过。
“你们说要投朱由榔,我同意了,派任僎去谈判,结果他只给我带回个平东将军的封号,你们说,这么个憨板子,不该打吗?”孙可望并不认为自己有错。
“带回什么封号,是任僎能作主的吗?你心中不愤,打任僎出气有用吗?”艾能奇道。
“大哥,咱是不是得动动脑子?朱由榔不给一字并肩王的封号,只给个将军的官衔,确实低了些,可他能派使臣来,就说明这件事是可谈,并非不可变的。你一怒之下杀了使臣,是不是就为绝了我们投明之路?日后我们将只能与之为敌?如果那样的话,我们腹背受敌,天下之大,哪有我们的立锥之地?”李定国终于忍不住了,也质问起孙可望来。
“对,我就是不想投朱由榔!他兵不如我多,凭什么当我们的主子?而且鞑子从福建、江西、湖南三个方向进攻广东,他的帝位一点都不稳,为什么要投他?老话说‘大树底下好乘凉’,要乘凉也要找个大一点的树荫。”孙可望跟李定国最不和,梗着脖子怒道。
“什么叫大一点的树荫?难道你要投鞑子?”
“我没说投鞑子。”
“比永历皇帝大一点的树荫不是鞑子吗?”
“就算是吧,怎么着?”
“你!你忘了老主的临终遗言了?你要投鞑子,弟兄们会答应吗?”
“老主老主,你口口声声老主老主,什么时候把我这个新主放在心上过?”
“人生于世,要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必须秉持忠义之心。你不但毫无忠义之心,竟还想卖身投靠鞑子,这样的国主,怎么让人佩服?”
……
孙可望、李定国两人刀对刀枪对枪地干了起来,谁也不服,跟斗鸡的一样,面对面互相指骂,就差动手了。
“行了,都坐下,都坐下,咱们都冷静冷静,别吵行不行?”刘文秀、艾能奇见俩人快打起来了,连忙劝架。
“大哥,你这脾气得改改,别动不动就发秀、艾能奇三个人是一个鼻孔喘气,自己的意见反而成少数了,所以,必须把王尚礼叫来助拳。王尚礼足智多谋,能言善辩,军中少有敌手。
其实任僎也是孙可望的重要谋主,只是,刚刚打了人家一顿鞭子,心里指定是恨上了,就算他在殿上,也不一定会向着孙可望说话。
直至用人之际,孙可望才感觉有些后悔了,自己刚才的举动实在是太鲁莽了,任僎一直对自己忠心耿耿,怎么就一着急就抽鞭子?
“他一直都惧怕自己,心里不平应该只是一时,只要抚慰一下,任僎还是靠得住的,没大问题。”孙可望如此安慰自己。
……
傅作霖险而又险地逃过一命,被带上殿来时,一点惊惶失措的样子都没有。非但如此,面对殿阶两旁明晃晃的刀枪剑戟,面带微笑,泰然自若,迈着四方步,一步三摇地进了殿。
好像那些带着敌意的卫士在接受他的检阅似的。
“大明使臣傅作霖拜见孙将军!”傅作霖来到殿中款款站定,拱手朝端坐于正中的孙可望一揖。
“见了本王立而不跪,你想找死吗?”孙可望恶狠狠地说道。
……
第二百九十七章 宣我皇德扬我皇功
“天地君亲师,吾之所跪也。请问孙将军,于傅某而言,你是何身份?”傅作霖手挥一把折扇,冷静地问道。
若不是在广州时跟皇上保证了,以大局为重,依傅作霖的脾气,他指定会骂孙可望:“你特么算个什么东西,还让我跪?”
“本王乃大西国国主,你在我的地盘上,还这么狂妄,不怕死了吗?”孙可望怒道。
“普天之下,皆是王土,四海之内,皆是王臣。国主只是你自封的,请问孙将军,除了大西军,天下有几人会认你这个国主?”傅作霖不屑地说道。然后又看了看殿内,傲然说道:“孙将军数次以死相胁,傅某虽是一文弱书生,却是不怕死的。试问孙将军,你打算是油炸还是清蒸?没见着油锅也没见着蒸屉,莫非你想一刀将傅某砍了?那可真是太便宜傅某人了。既然孙将军这么怕傅某,那不妨将傅某杀了,看看傅某会不会讨饶?会不会变颜变色?”
“哈哈哈,好胆!你也莫激本王,本王在四川杀儒生何止万人,还特么在乎多你一个?”孙可望大笑起来,他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杀尽儒生,再杀尽川中为兵之民”的时代。
“大哥息怒,杀掉他跟捻死一只臭虫差不多,但他身份毕竟不同,还是等他把话说完再说。”刘文秀见孙可望大笑,生怕他一怒之下,真杀了傅作霖。
“好吧,既然抚南王给你求情,本王暂留你一条狗命。本王问你,我等诚心归顺,朱皇帝为什么只给个将军封号?是不是存心折辱我等?贼你妈,说的好,饶你一命,说的不好,老子亲手将你人头摘下来当夜壶!”孙可望知道有李定国、刘文秀、艾能奇在,自己想杀傅作霖也杀不了,只好顺水推舟,暂且按下杀人之心。
傅作霖一听孙可望污言秽语,骂声不断,气得脸色发黄,嘴角抖了几抖,傲气发作,就想反唇想讥。忽而想到皇上临行的话:“你此去昆明,很可能会受到漫骂侮辱,切记不要动怒。狗咬你你能咬回去吗?把他往低里看,心态就平和了。”
想到这里,嘴角往上弯了一个弧度,轻蔑地笑了:“是啊,就这种满嘴污言秽语的东西,一点不懂得礼贤下士,也不懂得治国御下之道,还当什么国主?他要能成事,除非太阳从西边升起。陛下说的对,这就是条狗,狗咬了我,我哪能反咬回去?个人荣辱事小,皇上大计不能受挫。”
想到这里,傅作霖定了定心,展颜一笑,道:“孙将军,诸位将军,在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且容我说一说天下大势如何?”
“说!看你个憨板子还能说出什么花样来?”孙可望这回倒是痛快。
“如今天下主要矛盾,已经由反对朝廷的内部矛盾,转变为反抗清廷高压统治的民族矛盾,天下臣民,尤其北方臣民,无不日夜渴盼推翻清廷,回复我汉家衣冠,这就是天下大势。”傅作霖手里折扇轻轻扇动,非常潇洒地一站,侃侃而谈。
“矛盾?这是什么东东?”孙可望眉头一皱,心里暗道。其实不光是他,殿里众人谁听过这词啊。
“傅作霖,别卖弄了,说大白话,什么矛啊盾的,咱听不懂。”王尚礼不耐烦地斥道。
“呵呵呵……,诸位将军,别说你们没听过,除了我朝几位重臣,估计天底下听过这个词的不会超过二十几个人。因为这是我皇独创的一个词。好吧,傅某就大白话说了。”傅作霖非常自豪地说道。
“矛盾的意思,就是对立。算了,不解释了,这么说吧,各位将军出身于大西军,大西军当初反朝廷的目的,是因为生活过不下去了,是因为朝廷的腐朽和黑暗,那时候,天下主要对立的是朝廷和农民军。从本质上来说,那是内部问题,是家事。可如今不同了,满人进关之后,随着朝廷逐渐南迁,这个对立已经不存在了,代之以满汉之争。也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