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那个,臣是兴奋,说明皇上料敌机先,原先的布置是正确的……。也对,不该兴奋哈。”说到最后,陈际泰也觉得不好意思了。
顾炎武在朱由榔身后看了直想笑。
“他是全军出动?”
“是,臣安排的细作是这样报告的。”
“孔有德这是疯了,竟敢置焦琏、白贵于不顾?!”
“是啊,他想吃皇上这块肥猪肉想疯了。”
“住口!胡说八道什么?!”
朱由榔一声断喝,吓得陈际泰一下子趴到地上。
“不会说话就闭上!朕是肥猪,你闺女是什么?”
“是是是,臣是猪………,不对,臣若是猪,那淑妃娘娘不也是猪了?那……。”
“滚起来,站到一边去!”
朱由榔那个气啊,这什么老丈人啊?简直拿着话不会说嘴了!
回头一看,见顾炎武用手捂着嘴,想笑不敢笑,脸憋得通红,而黄宗羲却是背过身去,肩头一耸一耸的,暴露了他正在偷笑。
“黄宗羲,是不是想吃鸡了?!”朱由榔看到他俩这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好嘛,竟然敢看朕的笑话?!”
黄宗羲转过身来,让朱由榔感到很好奇的是,这家伙竟然脸板得跟鞋把子似的,一点笑的意思都没有。
“嘿,这家伙还有这本事啊。”
“陛下,臣刚才眼望群山,见江山如画,不由感慨万千,仓促之间作了一首诗,正在斟酌,不知陛下唤臣何意?”
装,你特么给朕装就行!一定要揭穿他!
“什么诗?念来听听!”
“不识山村路纵横,
但随流水小桥行。
一春尚未闻黄鸟,
玉女峰前第一声。”
朱由榔一听,不由得为黄宗羲叫好,对于他控制情绪、肌肉的能力暗暗佩服。
这首诗并不应景,一定是早就写好的,不过,这家伙仓促之间,能想到以诗句化解几个人的尴尬,也算有捷才。
“什么破诗啊,应景吗?山村何在?黄鸟何在?玉女峰又何在?切!”
朱由榔自然不能揭穿他的用心,不过,还是狠狠地折了他的面子,毫不留情地贬了这首诗一通。
第二百七十二章 蹊跷
尚可喜的取城之策并不十分高明,任何一个征战多年的将军都能看出。
围城三月,眼看城中粮尽,红彤彤的果子挂在枝头,眼看就熟了,马上能摘了,此时竟舍之而去,没有过硬的理由,谁信啊?
全州城内共有六万兵马,主军是杨国栋的一万兵,客军是何腾蛟率领的五万败兵。
何腾蛟这五万兵,都原是李自成的手下,李自成死后,由其侄子李过、大将郝永忠、高一功、刘体纯、袁宗第率领五十万兵投降过来的。
这些兵数量虽多,但战力太差,长沙一战损失殆尽,被孔有德打得一路向南,军士们死的死,逃的逃,直到全州这才稍稍喘了口气。
这些人以李过为首,因为他是李自成的侄子,有一定的号召力,但兵却是不多。剩余的五万兵,有郝永忠的两万,高一功、刘体纯、袁宗第各一万,李过只有一千亲兵。
有兵就有话语权,所以,郝永忠的话语权渐渐加重,把李过排挤到了第二位。
十一月初五。
天还没亮,杨国栋手下大将,游击将军陈匡夏匆匆闯进帅府,请求拜见杨国栋。
“什么?清兵南撤了?”杨国栋刚刚起床,头发蓬乱,胡子拉碴,一脸惊喜地问道。
“是的,大帅,清兵撤围南去。”
“为什么?”
“卑职派兵出城打听了,听说皇上率禁军一万前来解桂林之围,孔有德令耿、尚南去桂林,合力对付皇上。”
“快去请何大人前来议事!”
“是。”
何腾蛟到来的时候,杨国栋已经洗漱完毕,正站在地图前沉思。
“杨大人,听说清兵退了?这事怎么这么蹊跷呢?”何腾蛟这段时间跟杨国栋也熟悉了,没有过多客套,开门见山地问道。
“是啊,何大人,这事太蹊跷了,耿仲明、尚可喜竟敢不顾后背?是太看不起我们吗?若皇上亲自带兵来解桂林之围之事属实,何大人你看,东有禁军精锐,西有桂林坚城,我若从北面围上去,他们岂不是陷入重围之中了?孔有德、耿仲明和尚可喜都是老行伍,会这么做吗?”杨国栋手指在地图上桂林的位置划了一圆圈,问道。
“嗯,皇上来援,这个消息是真是假还不清楚。咱们先假设是真的,那么孔有德倾全军之力去进攻皇上,以图在贺州到桂林这段官道上迅速击败皇上援军,这个可能是存在的,而且,他们可以采取围点打援的战术,同时算计我们与焦琏的援军。如果这个消息是假的,那么,他们可能是想诱骗我们出城,然后在半路上伏击,以图消灭我军。”何腾蛟分析道。
“是啊,耿仲明和尚可喜都是打老了仗的人,尤其尚可喜,颇有智谋,他们露出这么大的破绽给我们,目的无非就是两个,一个就是图全州城,拿下全州解除后顾之忧之后,再加入桂林战场;一个就是不顾全州,全力去围堵皇上,以围点打援的战术消灭我军。前者,稳;后者,则险,有赌的嫌疑。”杨国栋道。
“后者险是险,但赌注太大,诱惑太大,可能性也不小。”
“是啊,可惜的是,被围三月,内外交通断绝,皇上那里到底是什么情况,我等全然不知啊。”
杨国栋有些头痛,因为消息的闭塞,使他难下决断。
“杨大人,若真是皇上来了,如果被清兵围了,我等如不去救援,会不会被皇上降罪?”何腾蛟问道。
“这”杨国栋被问得一愣,他从没有跟皇上见过面,对皇上实在说不上了解。所有对皇上的认识,都是通过王化澄的介绍以及从圣旨和朝廷邸报上了解到的信息。
“何大人,我也拿不准。不过,从王巡抚的介绍中得知,皇上胸怀大志,气量恢宏。我想,他不会因为我们救援不力而降罪的,毕竟我们没有接到圣旨,也没有任何可靠的消息可以参考。”
说到这里,杨国栋倒下了决心:“在没有可靠消息之前,我意稳妥为上,暂先不动。就算耿仲明、尚可喜真是去围猎皇上了,以禁军之勇,他们想快速取胜也不可能,我们有时间作出更合理的反应。何大人,您看如何?”
“好吧,何某没有意见。”何腾蛟本就是客人,自当以杨国栋这个主人的意见为主,而且,杨国栋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他会为这个决定负责,自己何必惹主人家不高兴呢。
“来人,传本帅将令,四门紧闭,除斥候外,各军不得擅自行动。”杨国栋下了最后决心。
“遵令!”亲兵下去传令去了。
杨国栋没有等来皇上的确切消息,却等来了郝永忠等客军将领的集体质问。
“杨大帅,我军已绝粮半月,你又不许骚扰百姓,弟兄们这几日都靠杀马充饥,今清兵已退,为何还紧闭城门不许百姓入城售卖粮食?”郝永忠进了帅帐大声质问。
郝永忠身材魁梧,非常壮硕,尤其两条胳膊甚是粗壮。他原是李自成手下的旗手,所以人称“郝摇旗”。
杨国栋抬起头一看,见郝永忠为首,后面跟着李过、高一功、刘体纯、袁宗第等人,皆原是“闯贼”手下二三号人物。
因为出身乱贼,更兼在长沙时,以十倍于敌的兵力,竟然被清兵打得大败亏输,丢盔卸甲,狼狈不堪,显见是一群乌合之众,杨国栋对他们非常看不起。
“本帅不许百姓入城自有本帅的道理,尔等只须遵令而行就是,竟然擅闯帅帐,难道是嫌本帅的剑不够锋利吗?”杨国栋冷冷地说道。
“大帅,末将怎敢对大帅不敬?只是弟兄们饿得都站不住了,还请大帅尽快想办法。”郝永忠一滞,忍着气说道。
“城中缺粮,本帅自是理会得,何须你来操心?我军讲究官兵平等,士兵缺食,当官的就能吃肉吗?你说士兵都饿得站都站不住,你为何还声若洪钟?流寇就是流寇,习气不改。赶快退下,再在此喧哗,休怪本帅不看何大人面子,斩了你们的狗头!”
第二百七十三章 城下集市
本来,杨国栋如果跟他们好好解释一下自己的意图,未必不能得到郝永忠他们的谅解和支持,奈何对这些人的看法早就先入为主了,又见他们不通过何腾蛟反映问题,毫无尊卑上下之心,故而不但不跟他们解释,反而痛骂了一顿。
杨国栋骂的难听,郝永忠面红耳赤,却也不敢反驳,只好愤愤而出。
带着李过等这些昔日的老兄弟回到自己的驻地,郝永忠想想杨国栋的话就气恨难消。
“补之,一功,杨国栋辱我太甚!反正如今清兵已退,我看不如反他姥姥的,趁湖南空虚,再打起老王大旗,凭老王号召力,不信成不了大事!省得整日里受这些窝囊气!”郝永忠把佩刀摘下来,一把掼到桌案上,气哼哼地说道。
“不可,不可。摇旗,别意气用事。”没等李过说话,高一功率先表示反对。
“老王临死时,已经后悔了,纵横天下数十载,搅闹得朱家江山七零八落,顺利打下了北京城,却没能坐稳江山,反而让dá zi趁势发达起来,攻进了关内。汉家江山说是被dá zi夺了,其实还不如说是让咱们给断送了,这可不是老王的本意。如今好不容易朱家有个挑头的,看着倒是个有本事的,咱们跟着他,把dá zi赶出去,也算弥补了老王的遗憾。这个事咱们早就定下的,怎么能一时受气,就生出反心?”
“是啊,摇旗,就算你反出去,进入湖南,能站急脚跟吗?老王那么大的能耐都让dá zi给打败了,就凭咱们能行?”袁宗第也劝道。
一提起dá zi,郝摇旗算是彻底没脾气了。他是真怕这些野人似的军队,跟他们打,基本上是打一仗败一仗,从来没有胜过,哪怕一个小仗。
“摇旗,今日你有些莽撞了。杨大帅显然是怕dá zi细作混进来,这才紧闭四门。咱们是客军,人家从来没有亏待过咱们,尤其在粮草供应上,都是先紧着咱们,今日你说的话有些冲了。”刘体纯说道。
“是啊,郝大哥,粮草的事杨大帅肯定比咱们还着急,且忍一忍吧。”最后,李过才发表意见。
“哼,神气什么?老子怕dá zi,却不怕这些官军,想当年老子横行天下,官军但凡有点战斗力,也不至于丢了江山。”被众家兄弟一劝,郝摇旗至此算是息了反叛之心,骂上两句,不过是为了图个口快而已。
……
郝摇旗心中郁闷,送走众位兄弟之后,来到东门城楼。——东门是他的防区。
远远地,他就听见城墙上人声鼎沸,连忙上了城墙一看,却见城外来了好多做生意的百姓,有的担着米,有的提着篮子鸡蛋,有的还担了瓜果,还有的支起锅,在城下炸开丸子,蒸起了米糕,更有一伙人,拉来了一车酒,满满十几瓮,用瓢盛了走到城墙下叫卖,俨然一个小集市。
反观自己的士兵,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个篮子,把银子放到篮子里,用绳顺下去,百姓们拿了银子,把丸子、米糕等放到篮子里,让士兵提上城头。
“妈的,这些百姓倒会做生意,知道我们饿得狠了,弄这些好吃的让我们眼馋。”郝摇旗心道。
忽然一阵浓郁的酒香,钻进口鼻,郝摇旗酒瘾很大,已经断酒多日,嗅到酒香,馋虫一下子勾起了酒瘾。
“卖酒的,多少银子一瓢?”郝摇旗在城墙上俯下身子,喊道。
“一两银子一瓢!”卖酒的汉子大声回到。
“什么酒这么贵?”
“军爷,俺这是自家酿的梨花白,放在酒窖里三年多了,今日才取出来卖,因而贵些。”
“什么窖藏三年?分明是想卖缺货罢了。”
“嘿嘿,军爷,您不缺银子,就当照顾小人的生意了呗。”那汉子也不否认,嘿嘿憨笑着回道。
“行了,爷不跟你计较价钱了,喏,这是十两银子,给爷来十瓢。”
郝永忠确实不缺银子,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早有士兵把篮子拿来,郝永忠把银子放进去,顺着城墙递下去。
那汉子跑到城下将银子拿过来,用牙咬了咬,然后放进怀里,冲城头上叫道:“军爷,这瓢底儿圆,没法放酒,会洒的,要不您等着,小人回家去取个瓦罐来?”
郝永忠一愣,倒是没想到这一层。见那汉子转身就走,连忙喊道:“慢着,你家离这里多远?”
“十里,一个来回也就是两个时辰,军爷,您别着急,等着哈。”
嘿,郝永忠一见就急了,特么的,这小子不是想密了爷的银子跑路吧?十两银子不是小数目,够他一家吃两年的了,他走了还会回来?
“慢着,你特么的是不是想跑?”郝永忠一把抢过旁边士兵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