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榔处理政务的风格是大胆放权。他只负责大事,负责方向,具体事务就由内阁的几名大学士按照各自的职责去处理,他很少干预。
他不认可像太祖、成祖那样的,凡事亲力亲为,自己受了累不说,臣子们也感觉不到信任,施政效率就低。
当然,放手让臣子们去做,不等于放任不管,那样很容易造成治政方向出现偏差。
朱由榔不担心大权旁落,也不提心遇到一个强势有能力而又有野心的首辅,把皇帝架空。
因为儒家学说教育出来的文官们,天生就没有造反属性,没有那样的文化土壤,生不出造反的心。就是生出造反的心,也没有人会跟着他走。
这就是当日自己台风遇险之后,留守的内阁大臣们宁可去拥立不知是明是昏的朱聿锷,也没有一个想自己当皇帝的的主要原因。
朱由榔开完“黎明会”,再定了御驾亲征的策略之后,基本上就清闲下来。
陈际泰走后,陈皎茜也回了后宫,朱由榔就带着李洪和文银往禁军营地走去。
刚刚回到广州,就要再次出征,朱由榔想看一看禁军的精神状态。
禁军营地就在越秀山下,出了宫往北走一段大约二里的路就到了。
远远地,朱由榔看到禁军营门口排起两行长队,走到近前一看,却是禁军在招兵,排长队的都是青壮,还有一些看热闹的百姓。
李承胤、陈仕豪两人在营门口迎接。皇帝要来的消息,自是文银打发人来说的,李承胤一面布置关防,一面通知手下将士打起精神迎接。
“皇上驾到!”林洪尖着嗓子嚷了一声,李承胤、陈仕豪以及随行将士,包括报名参军的青壮,齐刷刷跪满了一地。
朱由榔现在已经习惯了这种被人跪拜的大场面,刚穿越时,前世带来的“众生平等”的理念已经逐渐消除,也已经习惯了如今的生活。
“平身,军民人等各安其事,各司其职,勿须在此奉迎。”朱由榔吩咐一句。
“皇上有旨,平身,军民人等各安其事,各司其职,勿须在此奉迎!”李洪高声复述了一遍旨意。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李承胤和陈仕豪等按规矩行了礼,站起身来。
军士和百姓、青壮只知道磕头,不懂什么礼节,见几个当官的起身,也都站起身来。
“承胤,招了多少了?”朱由榔问道。
禁军招兵的事他是知晓的,禁军负责皇宫和广州城的安全保护,责任重大,本来有一万人,陈仲武和苏盛带走了一千五百人,在漳州又死伤了一千多,现在禁军只有七千五百人,兵力少了一些。所以,李承胤在漳州时上折子,准备在李成栋的部队中拨三千兵过来,朱由榔批示,让他自行招五千。
“回陛下,今日已经招了三百人,都是好坯子。”李承胤答道。
朱由榔点点头,边往军营里走边问道:“好招吗?”
“好招。如今当兵不但不丢人,而且还很荣耀,立了功受了赏,回到家乡官府也另眼相看。还有,不但能按月领到饷银,新兵还给一两银子的安家费。阵亡和伤残者安排得又十分妥帖,有面子也有里子,热情高着呢。听说,如今有的人家挑女婿,专门找当兵的哩。”李承胤紧紧跟在朱由榔身后,非常兴奋地答道。
“哦?既然当兵的好找媳妇,那你的亲事有找落了吗?”
第二百四十一章 邢小枣害喜
“嘿嘿,回陛下,臣的干娘给臣订了一门亲事。”李承胤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道。
“哦?哪家的小姐?”朱由榔很感兴趣地问道。
“嘿嘿,工部营缮司郎中袁士袁大人的嫡长女。”
“不错,不错。”朱由榔一听是文官的嫡长女,连连点头。要知道,这放在过去是不大可能的。
文贵武贱,文人一般都轻视武人,像工部郎中的嫡长女这种身份的,怎么也得寻个进士当女婿,怎么可能找个武将?
“是啊,陛下,像袁小姐这种身份的,能找臣这样的粗人,多亏了陛下,若不是陛下提高了军人的地位,臣想都不敢想。”李承胤感激地说道。
“哈哈哈,承胤,别妄自菲薄,她能找你,是她的福份。婚期定了吗?”
“还没呢,依臣的意思,是想等把清兵打过长江去之后,安稳下来再考虑成婚。可干娘不干,说急着抱孙子呢。”
“也别推那么远。这样吧,告诉你干娘,先别着急,等旨意吧,你的婚事朕来操办。”朱由榔想到了白兴和小梅,想着等把江西、广西、湖南、云南打下来,是不是可以给他俩办个集体婚礼?
因为没考虑成熟,所以只好含糊过去。
“谢陛下!”李承胤大喜,立即跪下磕头谢恩。
皇帝来操办,那可是极大的荣耀啊,不由他不感动欣喜。
……
谈了一会儿闲事,朱由榔撂开话头,转到招收的新兵上来。
只所以让李承胤自行招兵,而不用别的部队的兵,朱由榔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永历朝的军队大部分是降兵,成分非常复杂。像李成栋的兵,他们先是农民军,后来降明,再降清,再降明,身份一变再变,大部分都成老兵油子了。还有如施琅带的水师,都是海盗出身,干惯了打劫的勾当。
这些老兵油子和海盗出身的兵,只有利益驱动和财货驱使,思想意识和思考方识基本已经固定,很难改变。若是让他们达到禁军那样的思想水平和在精神层面发挥出来的战斗意志,恐怕不是一日两日的功夫,暂时只有用严厉的军法加以约束。
这样的人到禁军来,能不能受得了严酷的训练和枯燥的思想政治教育,还真是一个疑问。
对旧军队的改造,必须从思想和军纪两方面进行,朱由榔早就把自己的建军思想传达到了各军,从漳州之战的具体效果来看,改造是不成功的,尤其林察带的水师官兵,打顺风仗可以,个个像小老虎一样,若打逆风仗,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
反观禁军,无论是打顺风仗还是逆风仗,都表现出了极强的战斗力,绝对不会发生一击即溃的现象。
之所以有这么大的反差,跟禁军思想教育开展得好有很大的关系。
有了这个认识,朱由榔才让李承胤自己招兵。禁军是自己的亲兵,自然还是保持纯洁性好。
……
“承胤,新兵招起来之后,必须加强思想教育。把有经验的老兵充分利用起来,传、帮、带,把忠君爱民思想和敢打硬仗、能打胜仗的传统传承下去。”朱由榔来到李承胤的帅帐,在当中椅子上坐定之后,嘱咐李承胤道。
“回陛下,此事不用陛下嘱咐,臣已经尝到甜头了,早就有了一套成熟的训练方案,既抓军事训练,又要抓思想教育。臣敢保证,不出三个月,这些新兵个个都能训出来。”李承胤信心满满地说道。
“恐怕不会给你那么长的时间了。朕准备再次亲征,解桂林之围,朕只能给你二十天的时间。二十天之后,随时准备随朕出征。刚回来还没休整,就再次出发,怎么样?部队能不能接受得了?”
“回陛下,禁军随时都可以出战!别说二十天,就是现在就拉出去,臣也有信心!”李承胤一听又要出征,不但没有抵触情绪,反而更加亢奋,双手一揖,大声答道。
“你有信心不行,关键是军士们。”
“回陛下,臣对军士们也有信心,因为臣等在平时训练和做思想教育工作时,就已经把随时可以出战当作一项重要任务来抓,士兵们都有这种思想意识,不用临时动员。”
“嗯,不错,做得好。战争随时都有可能发生,敌情如火,哪能等一切都准备好了再开打?平时做这种准备是对的。”朱由榔赞道。
“赏金都发下去了?”朱由榔话风一转,问道。
“全部发下去了,所有将士一个标准,都是每人十两,立三等功的再加十两,二等功的加二十两,一等功的加五十两。”
“你也是十两?”
“是,臣也是十两。臣的俸禄比士兵多,在赏金上就不能再跟士兵争利了。”
“不错,不错,就是要改一改旧军队的习气,军官喝兵血,贪军饷,当兵的怨声载道也不敢言。禁军的军官打仗身先士卒,领赏官兵一致,这样的军队能不打胜仗?”朱由榔听了李承胤的话,频频点头,心想:“不贪不沾,以身作则,就凭这一点,把禁军交给李承胤就能放心。”
“小枣呢?怎么不见她来迎接朕?”朱由榔问李承胤。
“回陛下,邢院长回到广州就请假了,听说是病了。”李承胤答道。
“病了?李洪,派御医去诊诊脉,看看是何病。”朱由榔连忙吩咐道。
“奴婢遵旨。”李洪答应一声,安排御医去了。
邢小枣的医护兵这次在漳州之战中,发挥了很大的作用,不但有效地减轻了伤亡,由于多是女性的缘故,对伤兵的心理治疗也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就是有一条,人数太少,不但救护不及时,医护兵本身也太累。
所以,朱由榔这次到禁军来,还有一层目的,就是想让邢小枣多招些人,扩大医护兵的队伍。
邢小枣不在,朱由榔只好把这个想法跟李承胤说了,让他找别人去办。
回到宫里,御医已经回来了。
“陛下,邢院长没病,是害喜。”
“害喜?她一个寡妇,害的哪门子喜?你没诊错脉?”
朱由榔不由得感到奇怪。
“臣敢拿脑袋担保,确实是喜脉。”
朱由榔自己就是中医,自然知道喜脉是很容易诊断的,误诊的可能性很低。
既然误诊的可能性极低,那说明邢小枣真是怀孕了。那是谁的呢?
第二百四十二章 发烧也能惹出事来
细思极恐。
“尼玛,不会是我的吧?在船上发烧的时候,迷迷糊糊之中做了糊涂事?”
朱由榔一想,还真有可能,那次自己不是做了个好梦吗?是不是那根本就不是梦?
再说了,邢小枣是什么身份,别人怎么敢对她下手?再说了,现在这个时代,思想都封建得很,邢小枣根本不可能主动去找男人,就算耐不住寂寞找了男人,她也不敢生孩子,若是那样,吐沫星子就能淹死她!
也就是说,除了跟自己,她根本就不可能出轨——这可不像前世,男男女女的那么乱。
“不会吧,发个烧也能生孩子?若真是我的,生下来会不会有残疾?”
朱由榔念头转了几转,感觉头有些大。
“事情到此为止,不可泄漏一丝半语。”朱由榔对御医道。
“是,臣知道规矩,决不敢胡言乱语。”御医一听,吓得汗都下来了,连忙表态。
爱刺探是中国人的通病,但这类人绝对不包括御医。
知道的多了,往往就是个死!
御医看着是个光鲜的职业,其实风险很大。因为御医是专为皇帝和嫔妃服务的,其他人,不奉旨是不会出手的。
就因为服务对象特殊,所以潜在的危险就很大,皇帝的身体状况是绝密,任何人不许打探。若是有人拿皇帝的身体做文章,或以为皇帝治病为由进药以图幸进,或拿皇帝的隐疾进行攻击以图皇位易人,这些都在历史上留下不少的案例。所以,御医都清楚,要想活得长久一些,最好的保护不是高超的医术,而是对诊视对象病情的守口如瓶。
像邢小枣害喜这件事,里面牵涉多少隐情,牵涉多大的人物,眼前这位御医自己想像都能想出来。他在诊出喜脉之时,就暗叫倒霉,怎么敢出去乱说?
朱由榔虽然感到头疼,但还不至于杀人灭口,一方面出于对生命的尊重,一方面,这点子事对于他来说,还真不算事。
如果真能证实,邢小枣肚里的孩子是自己的,纳她为妃就是,这点特权没有,还当什么皇帝?
……
御医退下去了,朱由榔把脸转向李洪,冷冷地看着他不说话。
李洪被朱由榔冰冷的眼光一扫,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咚咚咚”捣头如蒜,碰地有声,颤声哀求道:“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说!为什么瞒着朕?”
“回……皇上话,那日皇……上病重,高热不退,却一直在喊冷。邢院长和奴婢急得团团转,想了很多办法都不管用。无奈之下,邢院长让奴婢退出舱房,她则脱了衣服,光着身子抱住皇上,用身子给皇上取暖,奴婢在舱外听着动静,一开始皇上还喊冷,半个时辰之后,皇上不喊冷了,喊什么‘好字,好字!’,奴婢没往别处想,以为皇上病好了,练字呢。再后来,邢院长穿戴整齐,回了她的舱房,奴婢进舱一看,发现皇上又睡着了,身子已经不热了,打那以后,皇上身体日渐复原,奴婢当时欢喜傻了,就没禀报皇上,谁知道出了今日这档子事?”
“总之是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