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腻并且冰冷的东西渗入了我的身下,开始的时候还在流淌,只一刻,便凝结成了如蜡一般的东西。之后再度出现的就是咂嘴的声音,完全毫无掩饰的吞咽着口水。
“甜、甜的……都是、全身,我……吃掉、女人。”
压在身上的沉重被一层一层的拉了下去…………我屈身躺在硬冷的,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地面上,身上被腐臭的,仿佛是一片片马毡般的粗笨布料压着,身下便是能黏的人无法动弹的黑液。
“从哪里、好,我……”盖住脸的布也被揭去了,对方说话时恶臭的气息喷在我脸上,让人立时就想将胆汁都吐出去。
“先吃、手指吧,明天吃脚、趾”最终下定了决心,隐身于黑暗中的恶魔压抑着激动颤抖的声音:“我要玩、你、几天,慢慢吃、光……”
“如此过分的要求,在下是不会答应的。”
一星亮点突然出现在沉重的黑暗中,跟着便是一声鬼哭般的惨叫。有什么翻滚着从我身边跳走,在一阵兮兮索索的声音后消失在了远处。
立时,四周又沉入了死地一般的寂静中。我抖落了身上沾着的,垫在黏液上的云母片,握着从秘藏地取出的斩玉刀站起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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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楼(下)
秘藏术,是只有堕天才能研习的诡道。
在封印与取封的瞬间,会有一瞬的银蓝光芒迸发。
如果在那一瞬间里我没有看错的话,在离我脸颊三寸处的,是一排挂着腐肉的牙齿。
是兽,还是人?
挥手,裹着劲气的疾风一旋,吹开了我身边的杂乱。现在,我身处之处应该是地面之下,以坠落后触地的时间推算,此处离地面该有几丈深。伸手不见五指之中,浓重的野兽腥气扑鼻,矗立其中,仿佛跌落了悬崖之后,又身陷虎狼的洞**。
许久,风都没有撞到墙壁后扑回来的迹象,我暗暗吃惊………这地面下的空**,大的惊人。
踢开了残损的木屐,我踮起脚尖,踩在碎铺在粘腻地面的云母片上。腰带和散落的几缕长发在我方才起身时便用斩玉刀切断了,它们被粘在地面上,拔不起来。
跟着腰带掉落的还有照明用的火折子,我听见它掉落的方位,但不能弯下腰去拾。
尽力睁大了双眼,依然什么都看不到。这里没有一丝光线,厚重的气息仿佛被封存了多年;侧耳,亦毫无一点声音。此刻,我就像置身坟墓一般,被埋进了地下。
与我一同在这无尽的黑暗中的,还有一个窥视着我一举一动的妖怪。一阵兮兮索索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立刻转身,手中的风刃也指向了那方。几乎同时的,撑在身边的风忽然碰到了什么,呼的一响后。有东西弹了进来,直射我地面颊。
伸手,一枚小小的硬物被接在手心。我侧身,一边仔细着外界的动静。一边摸着手中地物件…………这是一枚细长的东西,首先被触摸到地就是上面已经干瘪的印痕,我仔细的捻着,发现是被利齿咬出的牙印。而这个东西很轻,中间细。两边都有突起,就像是……
混蛋!
狠狠的将那东西丢了出去,我手中地斩玉刀发出错齿一般的声音。
该死,我知道……不,确切的说,我见到过这样的东西。在我还是个孩子,和老师住在山中的时候,曾经被初春的山坡一片碧草中细碎的白光所吸引,于是偷偷的去进前观看。
我永远都忘不了当时看到的惨状。以至于回到了山中地小室后,连续高烧了几日…………那反射着日光散落一地的,是被野兽拖散了的人地骨骸。每一根断骨上的肉都被啃咬地干干净净, style=〃display:no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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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华委地楚宫红
豪雨如洗,冲尽了刀锋上的殷红,凄雨冰冷的渗入了骨缝,蔓延出模糊不清的钝痛。失色的黑暗中,几声兵器相抗的撞击,短暂的,随即隐入混乱不堪的雨声中。
疾风哀哭,夜有千斤重。
我站在门口,前面是高丽棉纸裱糊的隔门,身后十具尸体。
被雨水稀薄过的血喷溅在月白的门纸上,一恍间,让我想起映衬在鹏衣袖上绽开的紫酒梅花。
“哪个在外面?”屋内有人颤声唤道。
“雨夜来访,惊扰大人了。”我回答,身后雨音羯鼓般的一片碎乱。
“……所为何来?”
“求大人样东西一用。”
“何物?”
掌中的利刃随风而逝,幻化为一阵光雪,转眼荡尽。
“请大人献头。”
屋内传出瓷器碎裂和衣袖摩擦的混乱,其间似是有女子惊叹了声。复缄默许久,屋内人朗声道:“如此……进来罢。”
拉开隔门,风从我身后扑入,一瞬灯影飘摇。灯草织就的地毡上放着一架铺了象牙席子的卧榻,须发花白的老者于其上持扇正坐,皮肉松弛的面颊虽略发福,却尖准薄唇的有些尖刻之像。
抱拳于前,黑纱遮面的我躬身施礼:“见过大人。”
“居然是个女娃娃,不简单、不简单啊!”放下了手中的羽扇,他眯了双昏花的老眼上下审视着:“说吧,对方开价几何,本官再加十倍。你自寻生路,只要从今起不再入长安一步,今日之事便不会追究。”
“大人留着银钱给子孙用吧。”浅笑,我上前一步:“在下只为送路而来。事成便去,再不会惊扰到府上。”
咂了咂嘴,老者坐直了身子,冷笑几声:“本官身居高位,断不会与市井乡野的小民结怨。能从陷坑里出来的人。姑娘是第一个,如此身手,想必不是佣金就能雇来地刺客。”
“诚如大人所言,在下是专为贵人们送路的属。”
听闻属二字,老者气息哽了下,怔怔的张了张嘴,随即颓然地干笑:“罢、也罢,今日本官方参悟到广厦千间,夜眠七尺的道理。但已晚矣。一入仕途深似海啊,想这几十年争来斗去,最后争到地是一份上路的名额。估摸着,这身后的荣耀也沾不上圣恩了……罢、罢。此乃鸟尽……”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轻声接了一句,我自己一怔。随清醒过来,再度拱手:“大人误会了,在下并非公务,而是为了却私怨而来。”
“怎么?”老者眼中一亮,声音里透出了惊喜:“您不是圣上派来的?”
心中一阵厌烦…………相对于身死当前的大事,却仍旧一心顾念恩宠,实在是让人齿冷。。a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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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命
一封黄杨木的匣子置于贴了螺钿镶着金丝的几案,略显粗糙的盖子上面压着张封裱的签纸。
我将这匣子在案上推向前方,眼睛盯着签纸上折在盒盖下的部分…………那里有个倒过来的“许”字,用朱砂圈了,殷红像是血液一样盖在墨黑的字体之上。
收回手臂,我两手交叠,额头贴着手背,蜷身拜倒。
“请长孙大人查验。”
我听见一阵衣袖摩擦,木匣在案上被推的吱的一响,似是被提了起来,又过了一会儿,咔嗒一声放回了几案。
“荀子姑娘,您有话要说?”
“大人身体安好,这半天都没有咳过。”我伏于地面,轻声回答。
呵呵两声,老者咂了咂嘴后说道:“抬起头来吧。”
直起身子,我再度行礼后,整理好了衣袖,垂首跪坐于案前。
老者盘坐于榻上,伸着手臂摩挲着黄杨木匣的表面,不错眼的盯着那被朱砂圈了的名字。
“您少带来一样东西,也是老朽唯一求您带的。”他说。
“请大人恕罪,但在下确实已经将他……”
刚开口,长孙无忌就摆了摆手,止住了我的分辩。
我知道我是在玩火…………那匣子里是空的。
在送许敬宗大人上路之后,我没有取下他的项上人头,而是扶起了他老妻的尸身,放回榻上,让他们靠在了一处。
我只是不想让他的老妻因为看不到他的头,而在黄泉路上错过。
夜雨初停。泛着碧玺般碧蓝地天际已然露出了几点晨星。从坊间的高墙上纵过,我空手返回了借住的宅子。
用清水洗净了双手,又退去了黑色地胡衫。换上早就备好的素白袄裙,我取了枝月染送地缀着珊瑚珠的簪子。挽了发髻在脑后。
燃着灯盏,拿出了已经写好多日的签纸,我用笔沾了朱砂,圈了纸上的名字。
在将写了名讳的封帖粘在盖子上地时候,我曾经有一霎的犹豫。
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样做………按照历来的要求。即使是我心中再不愿的,也会不闻不问的去执行到底。
也许是因为我失去了让我硬下心肠的那个人……也许,是我有自信能从长孙无忌处带回我的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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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归
向前一步。
再一步时,我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别着长发的簪子顺着肩头滑落,铛的声敲在青石上后,弹出了弧银亮滚落一旁。
长夜初明,淡薄微亮的天际依然昏暗,它就置放于我几步远的竹案上,蒙着从窗外透入的第一缕晨光。
夜间的恶战并未耗尽我的体力,而此时脚下如踩入了喧软的熟泥般,居然脱力的无法起身。沉了一刻,我索性跪行了几步,伸出手臂扶住了案边…………这世上唯一属于我的,也是唯一能令我苟活于阳光之下的印证之物,就在我的面前。
再度相见,恍如隔世。
张开嘴,喉咙中一阵焦灼的干渴。我轻咳,咽下了一口沙哑的哽咽,再度沉声相唤:“是我……”
它却寂然着,没有丝毫的声息。
“怎么了……”抽了口气,我慌乱的转头,甩开的发丝在泪光中荡漾开一层幻色,在此之外的,是站在门外的朝阳中佝偻着背的身影。
“你对它做了什么?”怒吼出口,我惊觉自己的声音如同困兽嘶叫般粗哑。一怔间,耳畔轻声的一丝呜咽,我急回头,却只能剩那尾音余留的些微震颤。
“如姑娘所见,您的东西,老朽一直精心着……”
抬手,我阻住了老者的话头,反身匍匐拜倒:“望长孙大人见谅,在下想一人静一下。”
“如此,老朽就不打扰堕天了。”门枢转响,光线随之晦暗。老者咳嗽了几声,便趿着鞋走远。
闭上眼睛,我撑起身倚在了案上。双臂紧紧的抱住了自己的肩膀…………一室的黑暗正在渐渐被日光替代,我眼前却一片碎光晃动。越发无法看清面前地一
就这样,我一动不动的坐着,直到天光大亮时才转过身。。。
一缕缕阳光从表了纸的窗棂射入,刺目地亮白中飞舞着纤细的灰尘。夜间积存地雨蒸腾起的水气在飞散前氤氲在这阴冷的屋子中,而它依旧横陈。不发一言。
“对不起……”舔着干裂的嘴唇,我尝到了一丝莲花般的血香。擦干睫毛上地水气,我拨开了垂在脸颊上的发丝,将手悬在通透的宛如冰玉的弦上,再度唤它:“一起回去吧,让我来带你回去。”
话出口,心中一阵酸楚………回去……回哪里去,若不是有夜羽,这艳阳普照的天下。没有一处可以让身为暗影的我真正安身的地方。
垂首的瞬间,脸颊上跟着一热,一直存在眼眶中的泪水便淌了下来。在墨黑之上溅起星水花。我收回了欲抱拥它地手,小心着伸出手指。从弦间沾去了那滴水迹。一痕微光随我的指尖蔓延。若涟漪般从乌黑的琴身上荡漾而过,直至板头如伤痕般地残破处。吃入了那枚笼着琴身裂痕的银章。
那章上地字刺地我胸中一阵疼痛…………几月来,我心心念念所系,都是这架自由便陪我长大的琴,如今话到了嘴边,我却怕念出它地名字,这让我几近崩溃的字眼。
“夜……夜羽……”
许久,素弦之上一声微弱鸣震,却只有短促的一句,声如槁木,枯败怆然。
捂住了自己的脸,我哭倒在它身边。
老师,老师……没用的弟子终于寻回夜羽了,又取回了伎乐堕天的身份,终于……
“老师,对不起。”
空寂的静室之中,只有我无法克制的抽泣,和徐徐而兴,如同叹息般的乐声。
我抱着夜羽走出这间屋子的时候,只有服侍长孙无忌的黑衣男子侯在外面。他们虽然黑纱蒙面,少言寡语,可到底都身量不同,所以我也差不多都熟悉了。
“我家先生身体欠安,所以去歇息了。姑娘若有要求,请尽管向小人提出,如果无事,便可以离开。”被躬身奉上的是一承沙金漆木盒,男子见我双手抱琴,便替我将盒盖掀开个缝隙:“将近小暑,先生请姑娘收下这些,添置些纳凉之物。”
我跪拜于地,将琴架在膝上,双手过头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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