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红黑榜上,乔丰一直都是红榜的榜上铁名单之一,我却是不知道这件事情……”
应该说孔茂捷在这些年里面做出了不少成绩,中都鬼见愁的名声和大名鼎鼎的红黑榜对中都官员吏员的震慑极大,很多官员吏员都因为上了黑榜而被喊去谈话,被他一顿怒喷。
按照规矩,三个月一次红黑榜评定,第一次上黑榜谈话,第二次上黑榜就要留职查看了,第三次上黑榜直接问责,最好的结果也是滚蛋。
红黑榜的存在很好的维持了明国官吏们的干劲儿。
但是田珪子也偶尔听说过一些红黑榜的负面消息,比如红黑榜对中高级官员的威慑力没有对中低级官吏们的威慑力那么大。
至于具体的原因,田珪子也听说过一些,无外乎孔茂捷不是元老出身,是胜捷军出身,而且还是挺后面加入胜捷军的。
他没经历过太多战事,主要靠政工工作脱颖而出,一直到明国建立之后,他正式进入文官系统,直接脱离了军队,然后受到苏咏霖的赏识和提拔,才有今天。
在资历深厚的高官们、江南元老们眼中,孔茂捷也是所谓的新人、毛头小子。
他们认为孔茂捷全靠苏咏霖提拔才有今天,没怎么流过血,没有功劳傍身,夹着尾巴做事情也就算了,怎么配和我们相提并论,甚至还要靠一些无聊的榜单来威慑我们呢?
你看我理不理你!
当然了,资深高官们的行事作风一般都很谨慎,上头到底是苏咏霖压着,他们也没犯下什么能让孔茂捷大做文章的过错。
但是很显然,孔茂捷对他们的威慑力有限。
“你被他们排挤孤立了,他们到底是掌握着实际权力的,谨小慎微的运作着,连天网军都不知道的事情,我们又怎么可能知道呢?”
田珪子现在的感觉非常不妙。
他非常担心太多的元老级人物和他们的关系者牵连到这些事情当中,引起太大的连锁反应。
目前大明国内还剩下的将近三百名元老级人物虽然登上顶层职位的不算多,但是在中高级职位上担当重任的人实在是不少,那么多年下来,各自也有各自的人脉关系网络。
这要是全部牵扯进来,关系要多大?
而且他们大部分都是大明朝的铁杆基本盘,摧毁了他们,会对大明朝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呢?
摧毁掉他们,那么他们空缺出来的那些很重要的职位能在短时间内找到合适的替补人选吗?
大明有类似的准备预案吗?
如此一想,田珪子顿时感到这件事情困难重重,而最关键的还是田珪子没能从乔丰那边彻底打开缺口,搞清楚这件事情的牵涉面有多大。
看来,也只有等苏咏霖回来才能把这件事情给推进下去了。
能从乔丰嘴里知道一些事情,并且让他认罪,主要还是因为苏咏霖的威慑力太大了。
苏咏霖之前两次大清洗的行动给一些人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祸及家人的制度也让很多人心有余悸,所以为了争取宽大处理,樊江主动站出来交代自己的事情了。
樊江的儿子今年二十岁了,正在中都军校内学习,将来会进入军队,前途一片光明。
樊江实在不能接受因为自己的事情而使得儿子的前途受损,于是果断站了出来,把自己的事情交代了出来,把这件案子直接爆破了。
估计乔丰打死都想不到樊江居然不等调查就主动站出来自爆了。
根据樊江的交代,因为自身能力有限,且不善于钻营,职位一直不上不下,挺尴尬的,本来他也没觉得有啥不好的,但是后来他经不住妻子的耳边风,觉得自己必须要为儿子着想。
他的职位越高,地位越高,未来儿子的前途也就越光明,再说了他也不是没有能用的上的人脉关系,只是他之前一直没用过,多亏他的妻子提醒了他。
第1389章 有些人在把我们当作棋子随意玩弄
樊江的妻子提醒他乔丰正在组织部里面的当领导。
和他说一下这件事情,靠着过去的战友关系,把自己从尴尬的中层职位上调走,往上升一升,不算什么太大的问题吧?
樊江一开始还觉得这样不好,有违大明朝的律法规定,万一被人知道了恐怕要出事。
他的妻子却点着他的脑袋骂他胆小无用,那么直接的关系不去用起来,还真打算让儿子毕业之后从最艰苦的地方苦熬二十年才能上位吗?
出于慈父之心,樊江下定了决心,但是当他找到乔丰的时候,乔丰却告诉他帮忙可以,只是需要一些费用,现在这个时期,没有费用的话实在是不太好办事。
空手套白狼这种事情,大明国都建立多少年了,还是别做美梦了,好吗?
别谈感情,谈感情伤钱,大家还是直接一点比较好,你说呢?
樊江对乔丰翻脸不认人的行为很是鄙视,但是也没办法,想着花钱能把事情办了就好,就把之前积蓄下来的丰厚俸禄拿出来给了乔丰。
乔丰一番运作之后,帮他从河南地方调任到了中都军务部。
虽然等级上是平级调动,但是在中都做事和在地方做事还是有很大的不同的,樊江对此感到满意,也就认了这笔交易。
之后他请乔丰吃饭,乔丰还特意嘱咐他不能把这件事情往外说,否则事发之后第一个就咬死他,以此震慑他。
他当然不会往外说,他本来就是为了儿子的前途着想,个人并没有什么权力欲望。
乔丰便很得意的向他说起了操作这件事情的一些技术性的问题,包括如何收费如何保密之类的。
而且他的收费也不算太贵,要是关系近还能打折,关系越远那就收费越高,所以很多人都铆足了劲儿想要和乔丰拉扯上关系。
樊江因为关系亲近,属于江南老人团体当中的一员,所以收费算便宜的,打了折扣了。
樊江当时还在想着乔丰这家伙这样搞真的没问题吗?
乔丰笑着回了一句,说什么法外无外乎人情、法不责众之类的,还说我们都是元老,和一般人不一样什么的,到底是跟着主席一路杀出来的,对别人严苛,对我们总要稍微宽容一些吧?
樊江觉得心里不安,提起了之前被拿下的组织部主任江育,结果乔丰一笑,说江育自己作死,而且行事不周密,难免被拿下。
但尽管如此也没有死,而是在黄河岸边工作,最近因为做工作的好,又被重新启用了,现在在山东的一个乡里面做事,虽然从头再来,但也是有希望的。
这足以证明苏咏霖虽然凶狠,但是对老人们还是多少有些感情的,就算真的东窗事发,也一定安然无恙。
再说了,又不是他一个人这样搞,周围多少老朋友都有职位上的需求,苏咏霖就算要彻底解决,难道还要把那么多人一起解决掉吗?
亲手把跟着自己起事的江南老人们都给收拾掉?
那世人会怎么看待他苏咏霖?
樊江当时觉得他说的也有点道理,不算妄想,但是当问题真的爆发的时候,樊江的内心还是被恐惧填满了。
这问题一爆发,樊江就崩溃了。
面对这件事情,他怕得要命,他非常担心乔丰进到监狱里面支撑不住把收了自己的贿赂的事情讲出来,那自己就成了彻底的罪人了。
根据大明律法,官员犯罪,是要按照情节轻重牵连家人乃至于族人的,自己犯了错,儿子的大好前途也就此消失,一家人搞不好就要一起去到条件恶劣的积石州做苦活,之后就算得到了宽赦,也不能再次当官。
又不是每个人都是江育,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要是犯错被知道,他指不定就完蛋了。
妻子在家里又是哭又是闹,把他折腾的实在是无路可走了,只能选择投案自首,以此争取宽大处理。
樊江交代了他所知道的一切,交代了他所知道的三个复兴会干部和乔丰之间的交易关系,成为污点证人,希望以此减轻自己的罪责。
田珪子亲自审讯了樊江之后,又下令把那三个人抓起来审问,进一步深挖这里头的关系。
这三个人一个在军务部,两个在庶务部,这让田珪子尤为不满。
因为庶务部的主任也是田珪子兼任的,只是田珪子这几年的主要精力都在黄河身上,所以庶务部的工作交给两个副主任在做,现在庶务部接连出现问题,他这个主任是很没面子的。
田珪子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一阵为难。
“现在看来,有些人在把我们当作棋子随意玩弄啊。”
“亦或者,是我们身边有些人不那么干净,配合他们挡住了我们的眼睛,让我们看不到这些事情。”
孔茂捷有些按耐不住胸中涌动的真气,怒道:“这是在打我的脸,这是在让红黑榜失去威慑力,是在把我多年苦心经营的一切当作不存在,叫我颜面无存!”
“这个事情不简单。”
田珪子拍了拍孔茂捷的肩膀:“你的威名赫赫,在某些人看来只是吓唬苍蝇用的,他们是真正的山野猛兽,要吃人的,怎么会怕你一张区区的榜单?或许他们正在笑话你的榜单也不一定,知道乔丰除了这些事情之外,还对我透露了什么吗?”
“什么?”
“他说,他们这些跟着主席从江南来北方的老人们之间有一个圈子,一个可以互相联系到尽量不把任何一个人给漏掉的圈子。”
田珪子眯起眼睛,冷笑道:“但是有意思的是,这个圈子的存在,我却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外面的人也很少知道,至少我身边从未提起过,但是它却真实存在。”
孔茂捷愣了愣。
“还有这种事情?”
“你不知道还情有可原,我也是跟着主席从江南来到这里的,结果我也不知道,这说明我也是被排挤的一员,除此之外,我最想知道的,还是军队里那些元勋大将们是不是知道这个事情。
若此事只涉及到行政、司法群体,那还好一些,处理起来没那么多顾虑,可要是军队当中也有涉及,军队人事也有被干涉,那军队和枢密院都要被牵扯进来了,事情才会真正的被闹大。”
田珪子这样一说,孔茂捷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如此说来,真的会出大事的。”
“是啊,会出大事的。”
田珪子叹了口气,缓缓道:“说穿了,这个事情其实就是历朝历代的结党营私,历朝历代都发生过,所以也不会让人觉得多么奇怪,可就是因为历朝历代都发生过,而大明和历朝历代都不一样,所以这个事情的性质才更加严重。
这还不是一群旧官僚搞出来的,那就是最早跟着主席北上的一群人搞出来的,现在还不知到牵扯范围到底多大,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一次是一定会死人的。”
第1390章 那就斗争吧
孔茂捷认真想了想,觉得事情真到那个地步,恐怕就是再一次的大清洗了。
“恐怕不是死人那么简单了,我有预感,这一次的动静估计不会比之前两次整风、清洗朝堂要小,以主席的性子,要是知道居然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不单单是那些做错事的,我们……怕也是要承担一些责任了。”
“这难道不是必然的吗?”
田珪子苦笑道:“我们管着都察院,都察院是干什么的?现在出了这档子事儿,首当其冲的就是都察院。”
“主要责任在我。”
孔茂捷郁闷道:“您常年在开封管着黄河工程,中都这块的工作主要是我负责在展开,现在我不知道这些事情,显然,是有人把我的眼睛蒙住了,耳朵也塞住了,而我却不自知。”
“倒也难怪,你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太过于锋芒毕露,地位还高,不把你的眼睛蒙住耳朵塞住,他们怎么敢搞这些事情呢?如果说搞圈子只是联络老战友感情的话,自无不可,但如果这个圈子是他们用来互通有无的,问题就大了。”
田珪子双手背在后头,缓缓踱步:“这些年,我倒也不是没有一些察觉,只是我没有把问题想得那么严重,更没有想到乔丰能做出这样的事情,而在他的身边,还有人做的比他更过分。
看起来,这不是一个人的所作所为,倒像是一个利益集团在为了自己的利益集团行动,当年大明刚建国之初,主席就对我说过,中都有山东系、燕云系、外族系和元从系四大派系,是四大派系乱战。
两次大清洗,我们成功把四大派系乱战的局面瓦解掉了,连同旧官僚旧时代一起瓦解掉了,可事到如今,我才发现可能局面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可能我们自以为的成功,只是下一次派系之争的开始。
乔丰所在这个圈子,可不是当年那个包含了我们所有同志的元从系,仅仅只是从江南跟着主席北上的一小撮人的派系,硬要是说起来,他们还真的是真正意义上的元从……包括我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