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理上自然具备皇位继承权。
于是赵昚就暗中命令史浩去调查这件事情。
史浩利用自己多年积攒的人脉关系稍微调查了一番,然后便惊讶的发现确有此事。
群臣逼宫之际,有人暗中联络了赵铁使和赵顽使,与他们做了秘密交谈,商谈了一些比较敏感的事情,很显然就是为了给未来的政局托底。
知道这件事情以后,赵昚气的差点疯掉,又摔碎了不少茶碗才堪堪冷静下来,觉得自己再怎么生气也没有用,那些有过不臣之心的人也不会因为自己摔碎了茶碗就受伤。
所以赵昚冷静了,并且进一步在史浩的帮助下分析了一下当前朝堂的政治局势。
“陛下骤然登位,在此之前没有自己的根基,不管是朝中还是军中都没有根基,全靠太上皇的支持才能做皇帝,所以太上皇才是陛下的根基,这是陛下的缺陷所在,陛下要充分认识到这一点。
在此之上,陛下就能理解为什么群臣敢于逼宫,敢于要求陛下投降,甚至为此更换皇帝,行大不敬之事,主要就是陛下没有根基,没有亲信,甚至不算掌握兵权,而此时恰好太上皇不在临安。”
赵昚深深的认同这一点,然后询问史浩。
“既然如此,我该怎么做才能拥有根基,拥有兵权,并且成为真正的皇帝呢?”
史浩想了想,犹豫片刻,便低声回复道:“其实此时此刻,对于陛下来说,乃拥有根基、掌握兵权的天赐良机。”
“哦?天赐良机?老师何意?”
赵昚不解。
“因为此时此刻,太上皇远在西狩途中,何时返回尚且不得而知,没有太上皇在京城,陛下固然没有依靠,却也因此可得自主,就可乘此良机扩大势力。”
史浩一席话解除了赵昚的疑惑,赵昚这才意识到现在对自己来说还真是天赐良机。
因为赵构不在临安。
他固然会因此没有靠山,但是整个临安城也只有他一个皇帝,他得到了宝贵的自主权!
赵构的确是树大根深,可他现在不在临安啊。
古往今来多少政变兵变都是趁着主政者不在老巢的时候发动的?
远的看看司马懿发动的高平陵政变,不就是趁着曹爽不在,发动了政变吗?
近的就看着一次没有成功发动的政变,若是自己没有及时妥协,这些大臣会不会霸王硬上弓?
危机危机,危中藏机。
赵昚心头一阵火热,询问史浩该怎么做。
史浩也不含糊,就拿唐太宗病故之前所做的一些事情来对比现在的情况。
李世民病故之前,自己料到时日无多,就贬斥了一些功勋之臣如李绩之类的,寻个由头把他们贬到偏远地区,流放他们,夺取他们的权力和地位。
而唐高宗上位之后又宽恕他们,把他们召了回来,把权力和地位还给了他们,一来一回,等于他们什么都没有得到,还往返了一阵子,白跑了那么多路。
这样做有用吗?
当然有用,因为这是恩。
皇帝本可以让你一辈子终老于深山老林荒凉之地,但是却又把你召了回来,把权力重新给你,这就是恩,领受了恩,就要效忠,就要回报,否则就没人愿意跟你玩了。
“这种手段未免过于粗糙,那些被贬斥的人不懂吗?”
赵昚很奇怪。
史浩笑了笑。
“懂,当然懂,怎么不懂?这种手段一眼就能看穿,但是他们也怕啊,真心实意的怕,唐人有言,一言以决生死者,皇帝也,他们怎么不怕呢?
他们怎么敢确定这就是皇帝的手段,而不是真心实意的要把他们赶出中枢,终结他们的荣华富贵呢?这一切可都是皇帝能决定的,于是,他们被赦免了之后自然会对新帝感激。”
赵昚于是明白了这里头的意思,并且进一步理解了史浩希望他做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这样说来,老师是希望我把之前被贬斥出去的大臣召回来,这样就能获得他们的感恩,得到他们对于我的效忠,从而建立起属于我的根基。”
史浩笑着点头。
“陛下英明。”
“原来如此。”
赵昚笑了出来:“不过之前我们已经派人召张浚、陈康伯等人回来,想必他们现在已经在路上了。”
“他们一旦回来,重新担任高位,执掌权势,必然会向陛下效忠,那个时候,陛下就有朝中的助力了,召回来的越多,陛下的助力越大,再到往后召开之科举,陛下就有自己的天子门生了。”
史浩为赵昚描述了未来的朝中局势,让赵昚看到了一派大好局面,他非常高兴的握住了史浩的手。
“老师真是我的良佐!”
“愧不敢当。”
史浩微笑推辞。
“那老师,朝中的问题解决了,军中呢?这一次大战暴露出来的军中问题可是相当严峻。”
问过了朝政,赵昚又开始询问军政。
对此,史浩也有自己的看法。
“军中问题说严重的确严重,说好解决也确实不难解决,军中的确有很多无能将帅,但是也有敢战忠诚的将军,比如死守扬州不投降的王方,主动进攻建康的李显忠,他们都是良将,敢于为国奋战。
江淮之地的军队都被打没了,但是这也是重建的契机,重建的军队没有多余的烦扰,陛下亲自提拔敢战的将帅提领军队,就能建立起听从陛下吩咐的军队。
届时,其他地方不敢说,镇江府、建康府和池州的三个都统司的军队都会是陛下的军队,至于三衙禁军,陛下不可操之过急,因为其上上下下都是太上皇的人。
太上皇现在虽然西狩,但是终究会回来,且如今临安城中最有威望的将军杨存中是太上皇二十年亲信,关系非常亲近,其不可轻动。
但是此一战,禁军也的确损失很大,趁着现在全临安的军队都被改编成御营,陛下可以将这批部队都编入原先的殿前司,交给杨存中,以安稳太上皇之心,便于太上皇回宫。
而侍卫马军司和侍卫步军司这两支则可以重新募兵,重新选择可靠将帅,则这两支军队重建之后,也就顺理成章成为陛下的亲军了。”
史浩开动大脑,为赵昚绘出一副未来的大宋政治军事构造蓝图,让赵昚将这一切看的清清楚楚。
第718章 埋头十年,与明国抬头相见
史浩的意思,赵昚懂了。
趁着赵构不在,他可以搞来搞去,搞朝廷,搞军队,但是必须要有个度,要给赵构保留最基础的安全底线。
这道底线,就是杨存中。
作为赵构的绝对亲信,杨存中在三衙禁军体系中继续存在并且掌握一支军队,对于赵构而言意义重大。
赵昚的皇位到底是赵构禅让的,要是他直接趁着赵构不在就把权力全部夺取,一点都不给赵构留下,赵构固然不会说什么,却可能影响赵昚的风评,给他带来【不孝】的评价。
那对赵昚的打击就有点太大了。
甚至于赵构可能以不回临安为筹码,要挟赵昚办一些他不愿意办的事情,到时候,赵昚就会失去主动权,很难办成事情了。
这就是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作为和赵构没有任何直接间接血缘关系的远了不知道多少倍的表面亲戚,赵昚还是有先天不足的。
所以殿前司这支部队必须要交给杨存中统领,作为赵构安全感的来源。
而其余两支部队,侍卫马军司和侍卫步军司则可以由赵昚重新募兵,重新组建训练,这样练出来的当然就是他自己的兵,听他的话。
有杨存中和殿前司的军队作为安全底线,赵构大概率不会干涉赵昚直接掌控侍卫马军司和侍卫步军司,会任由他发展自己的力量。
这样一套程序下来,两三年之内,赵昚就能拥有一个实权皇帝的体面,并且有了一雪前耻的基础——军队基础和政治基础。
三个都统司的军队和两支禁军武装的军队直接听从他的指挥,到时候就算赵构向要做什么,一些小人想要做什么,也拦不住赵昚。
他有自己的基本盘了。
听完史浩的全盘计划,赵昚喜不自胜,连连感谢史浩为他的谋划。
史浩最后为赵昚定下了一个雪耻的目标,希望赵昚可以【埋头十年,与明国抬头相见】,【忍十年屈辱,换一朝扬眉吐气】。
赵昚虽然感觉十年有点长,但是现在也不是争论这个的时候,他急切的希望找到一个可行的计策来雪耻,所以他表态愿意接受这个计划。
甚至为了表达自己的决心,他也在自己的床头悬上一颗苦胆,效仿勾践。
当然卧薪就有点难为人了。
赵昚挺喜欢软床,不喜欢硬床。
开始几天他逼着自己睡木板床磨砺心志,结果睡了几天愣是睡不好,腰酸背痛不说,还给折腾出了黑眼圈,感觉这样下去甚至要影响处理国务,太耽误事儿了,于是他就把硬床换回了软床。
苦胆倒是一直悬在他的床上,每天早起舔一口,品尝那种苦到极致的味道,以提醒自己不要忘记明国硬塞给他的耻辱。
开始几天他真的这样做了,带着满口满心的苦涩反思自己,和史浩制定计划,想象着未来如何执行计划,又如何解决横在眼前的难题。
但是尝了几次苦胆之后,他觉得这苦胆实在是苦到了心里,实在是难受,于是赵昚就觉得尝尝苦味就得了,当时的苦也能提醒自己,没必要一直苦下去。
这样一想,他很快就说服了自己,然后就让身边宦官准备了饴糖,尝完苦胆之后赶快漱漱口,接着含一块饴糖在嘴里,嘴里美滋滋,心里乐滋滋。
这就是所谓的先苦后甜吧。
雪耻计划订立完毕之后,赵昚又有了奋斗的目标和希望,他重新奋起,没有如同某些朝臣以为的那样一蹶不振。
他非常勇猛的在七天之后重新开始理政,重新开始自己的执政,履行作为皇帝的责任。
赵昚还是有决心的。
他不仅仅召回了张浚一人,还把之前被赵构和汤思退等人排斥的主战派大臣系数召回。
他召回了王大宝、胡铨、王十朋、汪应辰、陈良翰等张俊一派的主战派臣子,又在当朝大力贬斥主和乃至于主降派的官员。
之前的风波中力主投降且嗓门极大的一群人被赵昚打击报复了。
那些阴谋和赵铁使赵顽使接触的大臣也被他调离职位、调离临安乃至于远放岭南之地。
赵铁使和赵顽使也被他更换了住所,从此生活在赵昚的严密监视之下。
一场不算是政治风暴的政治风暴就在赵昚不动声色的人事行动之中开始了。
从五月底到六月初,赵昚一共罢免了十七名官员的职位,又降低了二十三名官员的职位,还把二十七名官员调离临安,驱逐到了岭南艰苦之地担任县令等官职,形同流放。
他们空缺出来的职位就全部被赵昚用来安置主战派的官员。
被罢免的官员当中并不缺少高官。
比如汤思退就被罢免了,他帮助明军完成割地使命回朝之后,就被弹劾了。
赵昚看汤思退不顺眼,觉得汤思退虽然没有和赵铁使赵顽使接触,但是他是个纯粹的主和派,谈到议和头头是道,谈到抗争如同痴呆,这样的人要他何用?
帝国首相怎么能让这样的人担任呢?
赵昚新提拔的一些官员明白赵昚的意思,绝口不提汤思退在这场战争当中的一些贡献,而是把过去汤思退身上一些捕风捉影似有若无的事情拎出来批判,对着他一顿猛攻。
汤思退莫名其妙成了众矢之的,还没来得及还击,就得到了皇帝的诏令,给了他一个过得去的名号,和一个提举道观的闲差,让他回家养老去了。
汤思退北上之前不祥的预感居然真的就应验了,他就真的成为了高官显贵之中第一个出局的人。
虽然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但是赵昚的行动未免有点太快了。
汤思退之后就是沈该,沈该和汤思退不说穿一条裤子,也算是睡一床被子,两人心意相通,在赵昚眼里就是狼狈为奸。
临安面临危险的时候,两人没有任何贡献,只知道装哑巴,什么也不做,全是史浩一人在撑着,勉为其难撑起局面。
要你们何用?
于是沈该也被弹劾了,还说他生活作风有问题,挺大把年纪还纳了十六岁的小妾,为老不尊,不配做宰辅高位成为百官之表率。
这就纯属没事找事打击报复了。
但是没办法,要打击报复的是皇帝,是一言以决生死的皇帝,沈该还能怎么办呢?
于是沈该也混了一个提举道观的闲差,回乡养老去了。
枢密院原先的临时负责人叶义问和周麟之被认为在这样一场失败中碌碌无为,没有军事才能,配不上枢密院的重要职位,于是被调任地方做地方行政官员了,不再出现在中央。
他们空缺下来的职位被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