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家伙,这莫名的心里没底却又趾高气昂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笑了笑,苏咏霖看完了两封信,然后把两封信并排放在自己面前,抬头看了看任纯忠和斡道冲。
“贵国主阁下写给我的信,我看了,徒单合喜写给贵国主的信,我也看了,对于贵国主能做出如此选择,我是非常高兴的,或许你们还不知道,一个月之前,辽东已经被我平定了。”
任纯忠和斡道冲双双愣住,然后迅速反应过来,立刻向苏咏霖道喜,称赞苏咏霖的赫赫武功,向他表示由衷的恭贺之意。
苏咏霖笑着摆了摆手,开口道:“金国在辽东有个宗室,叫完颜雍,他贸然称帝,试图对抗我,于是被我诛杀,辽东金军六七万,已经被我全歼,俘获女真人口已经超过一百万。
辽东金军最后的据点会宁府,已经在我的掌控之中,金国女真人的老巢,已经不复存在了,连老巢都不复存在了,徒单合喜就算还有十万精锐,又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呢?
知道了这件事情再做出这样的选择,我觉得并不奇怪,很正常,而贵国主明显不知道此事,却还是做出了这样的决断,我觉得这是值得赞赏的,这很好。”
任纯忠和斡道冲双双松了口气。
苏咏霖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对西夏及时的表态非常高兴,非常满意,所以认同了西夏的选择,不会拿西夏做敌人。
这就足够了。
说老实话,西夏的国运自从李元昊晚年乱搞以来,就没有好转过,一直都在混乱之中。
当初李元昊武德爆棚,通过三川口之战、好水战之战和定川债之战三大战役打败了宋朝,让宋朝赔了夫人又折兵。
接着又打败了御驾亲征的辽兴宗和他的十万军队,把辽国打得灰头土脸。
一个区区地区性的小国通过战争接连击败宋辽两个大国的全力出击,李元昊和他建立的大夏国名震天下。
当时的西夏是多么辉煌?
可是时过境迁,李元昊志得意满,晚年昏聩,把西夏朝政折腾的乌烟瘴气,引起朝廷内乱,外戚专权。
夏毅宗和夏惠宗时期,外戚专政让朝局动荡,经济局势又十分糟糕。
西夏本身是贫瘠小国,农业生产力十分有限,国民不过三四百万,不能与辽国和北宋对拼经济和国力,虽然打赢了几场大战,但是所获有限,又因为战争而失去了与辽国北宋通商的机会,于是国内愈发穷困,百姓怨声载道。
常年战争让西夏穷困,糟糕的经济局势让西夏转守为攻,不能继续扩张疆土,李元昊晚年还大搞宫廷斗争,吏治遭到破坏。
到了夏崇宗统治早期,内有梁氏太后专政,外有北宋的军事威胁,西夏的处境一度很糟糕。
北宋在王安石变法之后以将兵法增强了军力,军事方面一度抬头,通过一连串的军事打击把西夏打的抬不起头,成功收复失地、开疆拓土,找回了仁宗时期丢掉的面子。
几场大的战役让西夏损失惨重,而专权的小梁太后还是不愿意放弃和北宋的战争。
夏国内部无法制衡小梁太后,最后甚至还是辽国以宗主国的身份派人毒死了小梁太后,才终于终结了西夏的外戚乱政现象。
后来辽国灭亡,金国兴盛,夏崇宗向金国称臣,换来了一世平安,再然后夏崇宗病死,皇位传到了李仁孝手上。
今时今日的西夏,早已没有当年李元昊拥兵五十万连败辽宋两大国的气势了,是一个甚至连国内乱政都不能自主平定的平庸小国,经济上也高度依赖与宗主国·金国的贸易往来。
否则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就主动派人来拜见苏咏霖,用出卖金国军事情报的功劳换取苏咏霖的经济豁免呢?
苏咏霖攻克西京与河东之后,等于切断了原先金国和西夏的双边贸易,断绝和西夏的商业往来,观察西夏的态度和局势。
西夏明显忍受不了这个局面,面对国内物资匮乏物价飞涨的局面,李仁孝主动派人接触苏咏霖。
如此脆弱的经济实力,的确不具备和大国争锋的可能。
得出这个结论之后,苏咏霖没有为难西夏,而是决定暂时容纳西夏,建立起金国和西夏式的双边关系,允许西夏成为他的藩属国。
虽然经济实力弱小,但是军事实力还有一点李元昊留下的老底子,十万军队还是拿的出手的,哪怕待在边境不出动,对于关中金军和徒单合喜也是一种威胁,能牵制关中金军的部分兵力。
该拉拢的就必须要拉拢,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狮子搏兔亦尽全力,全力锤死金国!
晚上,苏咏霖设宴款待任纯忠和斡道冲以及整个西夏使节团,给他们好吃好喝好玩。
席间,任纯忠笑呵呵地拿出一份礼单递给苏咏霖,说这是大夏国相任得敬以个人身份献给苏咏霖的一份见面礼物,因为数量比较大,还没有准备好,等准备好了就会送到两国边境,交给苏咏霖。
苏咏霖有些诧异地看了看这份礼单,微微一愣,便收起了这份礼单,笑道:“任相公与足下都姓任,那么足下与任相公?”
“任相公是在下的叔父。”
任纯忠笑道:“此番出使,也是叔父要求在下作为正使前来拜见将军,叔父早就听闻将军的赫赫战功,对将军非常仰慕。”
“是吗?那可真是要多谢任相公了,请足下回去之后代我向任相公表示感谢。”
任纯忠大喜,忙道:“一定!一定!”
第552章 这李仁孝好像有点软弱可欺的感觉啊
一阵畅快的宴饮之后,众人微醺,苏咏霖便让他们回驿站休息,休息几天之后,就可以启程回家,把苏咏霖的意思带回西夏告诉李仁孝。
派兵到边境屯驻。
不必主动出击,只要派兵在边境屯驻,做个样子就可以了,只要这个姿态做到了,其他的就不重要了。
苏咏霖知道西夏国用艰难,不需要他们劳师动众,关中金军自然会由光复军负责消灭掉。
正使任纯忠和副使斡道冲再次盛赞苏咏霖的武功赫赫,向他表示由衷的敬佩,并且表示这个要求他们还是可以办到的。
宴会结束,宾主尽欢,苏咏霖派人送任纯忠和斡道冲回到驿馆内休息,自己回到了书房内,拿出了之前任纯忠以正使身份代表李仁孝献给苏咏霖的那份见面礼的礼单。
嗯,两相比较一下,任得敬个人献给苏咏霖的见面礼明显要丰厚的多。
任得敬似乎很清楚目前光复军最需要的不是钱,而是一些实实在在的东西,于是就赠送了苏咏霖羊五万只,牛五千头,马五百匹,绢、布各一万匹,铜一万斤。
这无论如何都算得上是出手阔绰,甚至是太阔绰了。
与之相比,李仁孝的见面礼简单多了,些许金银,还有一些珠玉珍宝,以及一些绢布,真的只是礼节性的礼物,与任得敬赠送的实实在在的东西差距不小。
任得敬送的东西都很实在,尤其还有一万斤铜,而不是金银。
苏咏霖嗅出来了,这里头的味道实在是太有趣了。
金银不是流通货币,只能用在上流社会赠送礼品和大宗货物贸易上,日常经济生活中主要还是铜钱为主,因此铜比起金银更象征着钱。
虽然苏咏霖有进行货币改革的想法,但是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付诸实施,金银货币也好,纸币也好,都要等社会环境相对稳定下来之后才能实现,在此之前极易搞乱经济。
把金银给苏咏霖,苏咏霖还要找大宗商品贸易的渠道去使用,把铜给苏咏霖,却是能实实在在增加财富的。
而羊啊牛啊马呀绢布啊这些东西都是实实在在的,用处也都很大,赏赐也好赈灾也好,再不济直接拿来吃,那也是肉。
这任得敬有点意思啊。
苏咏霖之前一直没有对西夏上过心,对西夏内部的一些事情不了解,还以为西夏是君明臣贤一派和睦景象,但是现在看起来,西夏内部好像存在着皇权和相权之间的矛盾。
这个任得敬难道是个权相?
苏咏霖的疑惑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因为宴会结束之后的第二天晚上,苏咏霖再次宴请任纯忠并且把他喝的酩酊大醉之后,西夏使团的副使斡道冲好像找到了机会,单独求见苏咏霖。
“你的意思是,任得敬嚣张跋扈,图谋不轨,甚至有觊觎国主之位的想法?”
苏咏霖听完斡道冲的讲述之后,感到有些意外,开口道:“他已经是国相了,怎么还会有这样的想法呢?言过其实了吧?”
“将军明鉴,任得敬为人奸诈狡猾,嚣张跋扈,仗着女儿是太后且自身立下军功,对于国主的不尊敬已经溢于言表!”
斡道冲满脸凄怆道:“吾国国主为人淳朴仁德,看在太后和任得敬立下军功的份上对他百般容忍,多方拉拢,可是这只是让任得敬得寸进尺,多次对国主不敬,实在是可恶至极!而且他还……他还……”
“他还怎么?”
“他还逼迫国主赐封他为楚王!他堂而皇之的称王了!异姓王!”
斡道冲哽咽道:“如此僭越之举,他居然也能堂而皇之的提出,国主迫于无奈,只能答应,但是心中凄苦,又有谁能知道呢?将军难道以为这是正常的臣子所能做出的事情吗?”
这话被斡道冲说出口,苏咏霖倒是觉得有点意思了。
自打刘邦斩白马立下誓约之后,各家王朝之中被封为异姓王的大多数都是死人,属于死后追封,给个哀荣,这没什么。
但要是活着封王,可就不是什么好事了,真要出事的话,也会很快变成死人。
仅有少数几个活到寿终的异姓王都不能算作是正常存在,那是超脱了游戏规则的存在,不能当做普遍案例来看,没有参考价值。
而那少数几个人里,苏咏霖并不记得任得敬这个名字,如此说来,此人应该是属于那种活着封王但是后来死掉的。
有意思了,有意思了。
苏咏霖很感兴趣,面上不动声色道:“如此说来,任得敬嚣张跋扈,有不臣之心,但是尔等却拿他没办法?”
斡道冲一边流泪一边说道:“任得敬之女为太后,他本身是外戚,算是皇族中人,身份稳固,且立有军功,朝中拥趸不在少数,以此登堂入室成为国相,又大肆排除异己,安插亲信于要紧职位。
眼下他不仅掌握朝廷政务,还掌控相当数量的军队,乃至于全国军队的调动都要听他的号令,否则就是名不正言不顺,所以此人擅权已经到了极点,实在不堪入目!”
苏咏霖捏着下巴缓缓点头,感觉这个任得敬的确算是一号人物。
要掌权就掌权到底,一点情面也不留,深知做事不做绝给自己带来的隐患,所以果断出手,居然把做了几十年皇帝的李仁孝都给架空了。
反观这李仁孝,几十年皇帝,面对一个比自己还年轻的“母亲”和她的父亲,却好像有点软弱可欺的感觉,连自己作为皇帝的权力都不能控制,也不能压制权臣,政治手段和政治嗅觉属实拉胯。
自己对付权臣没办法了,就想方设法来找他帮忙?
就这样还能做几十年皇帝?
西夏这个政局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苏咏霖有点搞不太懂西夏的政治体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了。
正这样想着,苏咏霖忽然注意到了一个有趣的点。
“任得敬,听这姓名,他是汉人?”
“是,任得敬是汉人。”
斡道冲开口道:“他不仅是汉人,还是宋国的降臣!当初大夏进兵陕地,进攻西安州,任得敬时任西安州通判,领兵归降大夏,先国主很高兴,于是任得敬得到任用。
要是这样也就罢了,不曾想任得敬觉得他的女儿貌美,于是想方设法把女儿送到先国主身边,先国主为美色所诱惑,接纳任得敬之女。
再往后任得敬贿赂朝中权贵,使其女被立为皇后,仅仅一年之后,先国主薨逝,其女就成为了如今的太后,任得敬也因此得到了很多好处,遂有今日!”
苏咏霖大感惊奇。
“一介降臣登堂入室成为权相?居然还有这种事情……”
“这还不算,任得敬成为外戚之后立下了几个军功,靠着军功和朝中权贵的保举得以被召入朝中任职,在朝中大肆排斥异己,玩弄权术,最后登临国相之位,如今朝政军令皆出于任氏!”
斡道冲悲戚道:“还请将军务必不要被任得敬些许奉承所蒙蔽,此人贪婪狡诈,无恶不作,欺凌国主,以下犯上!其罪当诛!”
斡道冲面向苏咏霖跪下,使劲儿给任得敬上眼药,请求苏咏霖的帮助。
在他看来,或许苏咏霖这样的上位者统治者是最不能忍受以下犯上这种事情发生的。
所以他有很大的概率可以上眼药成功。
苏咏霖则站起身子走上前,把斡道冲扶了起来。
“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