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主簿房中寻了空白竹简和毛笔,愤而洋洋洒洒数百字,写下奏折,将这事上书,并且弹劾中山国相张纯,纵容远房分支族人,为祸地方百姓。
这手弹劾,不算恶人先告状,因为恶人不是他,是张纯。
张纯是渔阳人,中山国的蒲阴张氏是他本家宗族的远房分支,他做中山国相之后,收了蒲阴张氏好处无数。
这一点在之前拷问张家人的时候就已经问得明明白白,蒲阴张氏之所以越发嚣张,原因也是因为张纯纵容庇护,再加上蒲阴张氏欺辱百姓,掠夺田产,都会给张纯孝敬一份,使得张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向来都无视百姓受苦。
得知幕后保护伞是他,陈暮怎么能心中不满,立即上书先发制人,要将官司打到汉灵帝那里去。
当天夜里,一骑就奔出蒲阴,往冀州治所邺城而去。
第三十二章 仁义无双刘玄德,忠孝两全陈子归
“砰!”
中山国治所的卢奴县。
国相府。
年近四十的张纯将桌案推开,勃然大怒,对左右属吏道:“给我点齐兵马,杀奔蒲阴。”
“使君,千万不能动怒啊使君。”
中山国长史马扶劝说道:“那刘玄德乃是汉室宗亲,天子诏书亲口称之为皇弟,除了天子和宗正以外,谁也无法处理。我们动他一根毫毛,都是犯上作乱的死罪。”
中山国是一个封国,国相就是太守,而长史则是郡丞。名义上长史是太守的下属,实际上是两个系统。
太守可以自己招募属吏,但这些属吏并非朝廷任命,发的俸禄也由太守自己给。而长史则是朝廷任命的官员,拥有单独向朝廷上奏的权力,二者相当于县令与县丞,一主一副,并非名义上的上下级。
听到长史的劝说,张纯勉强冷静下来,但余怒未消,咆哮道:“他刘玄德不过是青州济南相,居然管到我中山国来了,这哪是越境,分明是越州,难道要我忍气吞声吗?”
马扶犹豫说道:“为今之计,也只能向朝廷上奏,参他刘玄德一本。越境管辖乃是大罪,朝廷不会因为他是列侯而开这个先例,必然会治罪予他。”
“长史说得对。”
曹掾王政说道:“现在是他们理亏,我们动手就变成我们理亏,使君应当向朝廷上奏才是。”
“这。。。。。。”
张纯思来想去,觉得两人说得有道理,最后叹了口气,说道:“罢了,若他只是个寻常太守,我必然派兵捉拿,既然是个列侯,本相也确实管不到他头上,五官掾何在。”
五官掾出来道:“卑在。”
“速写奏折,发至洛阳和邺城冀州刺史府。”
“唯!”
五官掾领命而去。
这种奏折一般要写两份,一份给天子,一份给刺史。
刺史虽然没有管辖地方的权力,但有监督太守的指责,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可以过问,所以张纯也得给王芬说一下这件事情,相当于打个招呼。
不过张纯哪里知道,王芬是党人,与荀和等人关系密切,而荀和又暗中与陈暮结交,双方早就有交情。
所以他这份奏折过去,肯定落不到什么好处。
王政想了想,又说道:“使君,奏折发上去,人也得控制起来。不然他们跑了怎么办?所以务必要将他们困在中山国,等到朝廷政令下来,立即就可以捉拿下狱,等待朝廷的囚车来。”
张纯大喜,说道:“正该如此,那便先派兵马去蒲阴县,也不抓人,只是跟着他们,不允许他们出中山国,等到天子诏书抵达后,再把他们抓起来!”
涉及到列侯,当地官员是没法处理的。一般情况下,列侯犯法,要先由天子下诏书,再配合宗正的宗人府手令,先削了罪人的爵位,再押赴洛阳,由宗正和延尉一起审理。
刘备不仅是一国国相,还是列侯,按地位比张纯还高。在没有朝廷定罪之前,张纯敢动他一根汗毛,那都是以下犯上的死罪,所以他也不敢现在就动手抓人。
然而张纯不知道的是,此时陈暮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令快马直奔邺城,提前一步将奏折先给了王芬。
王芬接到信件,考虑到陈暮和党人的关系,就立即帮他转递上去,送往洛阳。
几天之后,洛阳尚书台就接到了这份从邺城来的奏折。
今天恰好是王钧当值,宦官们把持尚书台,相当于明朝太监把持司礼监一样,都有整理各地奏折,阅览文件的权力。
当初宦官王甫候览把持朝政,就把弹劾他们的奏折全都藏起来,根本不给天子看。
王钧将所有奏折分门别类,按照事情的大小统一进行整理,等看到冀州送来的奏折时,隐隐约约能够看到一个竹简正面上盖着济南相大红官印的奏折。
济南相?
那不是好兄弟刘玄德吗?
济南明明在青州,怎么变成从冀州发来的奏折了?
王钧一头雾水,就把那份奏折取出来,打开之后扫了一眼,当时就气怒发冲冠,拿着奏折急匆匆地往玉堂殿而去。
因为皇宫的宫殿实在太大,要给这么大的宫殿装地暖花费的成本太高,所以目前为止,也就玉堂殿有地暖,天子便几乎常住玉堂殿。
解决了洛阳灾民问题,汉灵帝一下子轻松不少,有了钱之后又恢复了自我,每日奏歌跳舞,十分享受。
王钧低眉顺目地进去,看到天子正躺在木塌上,怀中抱着何皇后,两人你侬我侬。
虽然场面不至于不堪入目,但也是洒了一地狗粮。好在这里要么都是没有鸡鸡的太监,要么都是跳舞的宫女,倒不至于被这冰冷的狗粮泼在脸上。
张让赵忠服侍左右,赵忠先看到王钧,见他从大殿边缘弯着腰小步过来,便冲他摆摆手,示意让他不要过来打扰天子雅兴。
王钧自然也明白,便站在一旁等候,没有过来。
一直过了半个时辰,快到中午饭点,舞跳尽了,音乐弹完了,宫女和乐师都撤下去,汉灵帝准备带着何皇后去吃饭的时候,王钧才敢上前。
“陛下!”
王钧过来跪伏在汉灵帝面前。
汉灵帝见到他,笑着说道:“相衡怎么来了,你今天不是在尚书台当值吗?”
由于王钧会做人,不与张让赵忠等人争功,且帮助天子引荐陈暮,立了大功劳。因此前两日就被汉灵帝升为了中常侍,封了列侯,地位已经不在十常侍之下。
“禀天子,是从冀州发来的奏折。陈议郎与济南相刘备一起回乡准备过年,没想到陈议郎家乡豪官吏强欺辱了他的父母。”
王钧避重就轻,丝毫不提陈暮已经把人杀了的事情。
这算是小技巧,先把陈暮摆在弱势的地位,让天子先入为主,这样才能减轻杀官的罪责。
毕竟是杀了官员,王钧也不知道天子会怎么处理。
“还有这等事情?”
汉灵帝大怒道:“把奏折拿过来。”
王钧把奏折呈递上去。
汉灵帝快速扫了一眼,知道了事情来龙去脉,愤怒慢慢减下去,脸色逐渐变得犹豫。
陈暮怎么把人给杀了,而且还是杀了官员,这事可就不好办了。
“陛下是不知该如何处置吗?”
张让在一旁也扫到了奏折内容,见到汉灵帝犹豫的脸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刘宏叹气道:“陈子归一怒之下已经把当地官员杀了,他杀豪强还不算什么,杀了官吏,这可是朝廷任命的县令,怎么能说杀就杀了呢?”
张让笑着说道:“陛下莫非是忘了董黯与阳球?”
董黯与阳球?
刘宏想了一会儿才记起来,这俩都是因为杀死侮辱自己母亲的人而获得的嘉奖,董黯是汉和帝时候的事情,阳球是汉桓帝时候的事,距离现在都几十年了,他一时半会差点没想起来。
“对,侮辱父母愤而杀之,此乃天下至孝也。”
汉灵帝一拍脑门,大笑道:“有董黯和阳球的先例在,百官也不会说什么,下诏书,举陈暮为孝廉,让王芬再给他个茂才,以为嘉奖,再在全天下各州郡县张榜,将此事宣扬。还有我那皇弟刘玄德,为兄弟报仇,此乃义也,应当一同上榜,使二人忠孝仁义之名传扬海内,昭然千秋。”
举孝廉和举茂才并不冲突,当时很多人都渴望先举孝廉再举茂才,这样升官速度犹如坐火箭。比如杨赐的儿子杨彪,就是先孝廉再茂才,因此二者同时出现并不奇怪。这也是汉灵帝为以后陈暮来中央当高官做准备,这样提升上来,才不会惹人非议。
“陛下,陈子归还弹劾中山国太守张纯纵容亲族欺压百姓。”
王钧又大胆地提醒了一句。
汉灵帝想了想,便说道:“那就下旨申饬一番。”
“唯!”
王钧领命而去。
张纯一定想不到,陈暮在朝廷的根基可谓上达天听。
就算刘备确实越境,理亏在先。但汉灵帝连理由都给他找好了,为了兄弟义气的行为,根本不算什么,不仅不能处罚,还要大力嘉奖。
第三十三章 一世人,四兄弟
张纯的奏折是第二天到的洛阳,结果被汉灵帝扔了出去,被小黄门捡走丢去了地暖锅炉里当柴火烧了,连看都懒得看。
而就在汉灵帝对这件事做出处理的时候,冀州蒲阴县的安顺乡里,傍晚时分,陈暮与刘备关羽张飞四人正在村口的空地上烧了木柴烤火。
火堆上还烤了两只硕大肥妹的野兔,兔兔外焦里嫩,油脂遍布全身,滴到柴火上滋滋作响。
目前两只兔兔的家属情绪稳定,因为兔子窝被一锅端了,另外几只小兔子准备先养着,等长大一些再考虑是红烧还是清蒸。
“那些苍蝇正是烦人,大过年的也不清净。大哥,照俺说,不如让俺带人去把那群狗腿子一顿好打,驱逐赶走,整天在俺面前晃来晃去,烦死人了。”
张飞闻着烤兔的香味,又瞅了眼不远处安营扎寨,监视陈家村的五百正规军人马,一点胃口都没了。
刘备笑道:“别管他们,当他们不存在就是了。”
“看着碍眼。”
张飞龇牙咧嘴,斜着眼看着那帮人目露凶光。
陈家村也组织起了村壮数十人,都有武器在身边,各自点上火堆,守在村口,在陈暮的指挥下,晚上安排了明哨暗桩数人,警惕地看着那帮士兵。
虽然张纯派来的官军人数不少,而且训练有素,战斗力远不是张家豪强那些可以相比。
但刘关张三人之悍勇就已是当世无人可匹敌,再加上刘备刚刚将田地分给蒲阴县百姓,威望正盛的时候,去县城振臂一呼,恐怕呼呼啦啦立即就能拉出数千人马,将这些士兵屠戮一空。
不过双方也只是对峙,并没有发生正面冲突。
毕竟只是杀贪官污吏地主恶霸还有理由,杀这些士兵就毫无道理。
他们只是在村外驻扎,监视众人,又没有动手,如果刘备召集人马攻打他们,理亏的就变成了刘备,到时候就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要么亡命天涯,要么被抓去洛阳受审,没第三条路可选。
“大兄,娘说让几位兄长早点回去休息。”
叫陈凤的小丫头六七岁,完美继承了父母的优点,长得水灵灵可爱至极,瞪着大眼睛从村里跑出来,脆生生地对几位兄长喊道。
“父亲和阿志怎么样了?”
陈暮摸着小丫头脑袋,将她拦在怀里,一年不见阿凤,个子似乎稍微高了些,洗干净脸后似乎也白了少许。
陈凤声音低了下来,拧着衣角:“爹刚服了药,额头还有些发烫,现在才躺下。二哥已经能下地了,只是不能快走,说身上疼。”
“我知道了。”
陈暮脸色微微发白,身上发烫就是身体免疫系统在升温杀病毒,看来伤口还是感染了。
在没有消炎药的时代,一旦伤口发炎感染,那就意味着死亡率极高,除了靠自身免疫系统硬抗过去以外,没有任何办法。
“四弟,你没事吧。”
刘备看他脸色不对劲,关心地问了一句。
陈暮摸着妹妹的小脑袋,勉强露了个笑容:“没事。”
“怎么了?”
关羽和张飞也凑了过来。
陈暮沉默片刻,摇摇头:“我只是在担心耶耶的身体。”
跟他们说病毒说细菌,无异于天方夜谭。
刘备沉吟道:“我听说沛国有个神医叫华佗,医术精湛,也许他能有办法。”
“这人海茫茫,上哪里去找他。而且张纯不会放我们出中山国。”
陈暮含恨扫了眼远处驻扎的士兵,如果自己的父亲有意外,他一定会学董黯,拿张纯的人头去祭奠。
“我去吧。”
刘备站起来,长舒一口气道:“我现在大小也算是个列侯,在天子下达罪令诏书之前,那张纯动不得我。”
“大哥,我们陪你去。”
关羽和张飞也站起来。
刘备摇头道:“你们就跟着四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