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暮便恰好在下堡乡的粮仓处检查粮草出仓的事情,顺便四处巡视一番,找一找新的粮仓建设地,因为荀彧那边,下一批新粮马上就要运到了。
青州不缺粮,缺的是存粮的地方。
对于陈暮这只狡猾的兔子来说,狡兔三窟?笑话,没有十个窟,也敢发动几十万人规模的大战?
“司命,我们的探子在东赵乡发现了一个可疑的人。”
东赵粮仓的隔间内,陈暮正在查阅账簿,一名军情司的节从自外面走进来向他汇报。
“什么人?”
陈暮头也不抬地问了一句,在他身边还有几个年轻人,听到有消息,纷纷抬起头,饶有兴趣地看着那节从。
这几个人就是诸葛亮、孔俭、姚博、黄琦,今年都已经十八岁了,他们从十四岁进入泰山学宫,到现在已经读满了四年,虽然未成年,但按照惯例,毕业之后,优秀毕业生可以进入青州内政厅工作。
只是陈暮早就做好了打算,等到诸葛亮他们这一届毕业的时候,就把诸葛亮带到自己身边培养,孔俭姚博黄琦等人见诸葛亮被录取,于是纷纷向他写信祈求。毕竟都是他的得意门生,这一届最优秀的人才,因而陈暮也没有拒绝,将他们全都调到自己身边充当佐吏。
那节从见陈暮好像没有要让那几个年轻的佐吏回避的意思,想了想便说道:“回司命,是一个中年文士,之前从未见过这样的外乡人来东赵,所以被我们的探子记下。此人的样貌已经被简单画下来,请司命过目。”
说罢节从拿过一张大纸递上。
陈暮接过来看了一眼,顿时笑了起来:“郭图。”
“郭图?”
诸葛亮几人对视一眼,这可是一条大鱼。
陈暮之所以认识郭图,是因为郭图原本是颍川太守阴修的部下,后来韩馥当巨鹿太守的时候,把同乡郭图和辛评叫了过去。
那个时候王芬还没有作死,所以在十八路诸侯讨伐董卓的时候,王芬派韩馥当作冀州代表前往,结果韩馥折损了潘凤,在十八路诸侯讨董的时候,陈暮就见到郭图辛评等人跟在韩馥身边。
历史虽然因为陈暮的出现而被改得面目全非,可唯一不变的是王芬死后,韩馥没有能力上位,袁绍夺取了冀州牧,郭图辛评这些人也是果断抛弃韩馥,投奔袁绍。
现在郭图居然出现在东赵乡,真是有趣。
陈暮想起了今天上午军情司送过来的临西大火,已经把冀州骑兵覆灭的消息,便笑着说道:“想来应该是郭图独自逃跑了,跑到了东赵乡,想要途径下堡,尖冢乡等地,到圭平乡的清河渡口过河,这人胆子倒也大,置之死地而后生,确实厉害。”
黄琦就笑道:“师君,既然袁绍的重要谋士自己送上门来,那赶紧把他抓起来吧。如果能抓到此人,袁绍军中的详细布置,就全都了如指掌了。到那个时候,击败袁绍必然轻而易举。”
陈暮摇摇头道:“袁绍军中的布置不需要抓他我就已经了如指掌,没必要这么麻烦,传令下去,不要管他,放他过河。且让军队大摇大摆地往前线运粮,不要走小路了,这次走大路。要大张旗鼓一点,故意让那些冀州探子和郭图看见也无妨。”
姚博惊诧道:“师君,这不是让那些冀州探子和郭图看到我军情报吗?而且还故意放他过河?”
“师君应该有他的用意。”
诸葛亮想了想,说道:“要么此人是师君的内应,要么此人可以坏袁绍大事,如果他能够帮袁绍的话,师君就不会放他了。”
“聪明。”
陈暮笑眯眯地道:“这个郭图,不是我的内应,胜似我的内应呀。”
“哦?师君这是为何?”
就连一直话比较少的孔俭都流露出了兴趣。
“郭图此人心胸狭窄,又不敢承担责任。此次焚毁我军粮草大败,他必然不敢向袁绍把真实情况说明,而只会说阴袭临西大获成功,只是没有想到我们布置了大量骑兵,让他损失惨重。”
陈暮淡淡地说道:“到时候或许会将责任推诿给将领蒋奇、赵叡等,再带回我军在东赵等地还有粮仓的消息,以将功折罪。”
“到时候师君再来一次埋伏?”
诸葛亮福如心至。
“正是。”
陈暮满是欣赏的目光看着他,自己这个学生真是越来越可爱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
郭图。
可真是我青州的好兄弟呀。
第二百一十六章 两种内鬼
郭图在集市卖掉了自己的玉佩,想来想去,佩剑还是不能卖,这一路上虽然离界桥不远,但必要的安全措施还是要有,没有了武器,随便几个农夫就能把他抓起来。
这个年代可不是什么治安良好的年代,一个人孤身上路,遇到的危险实在太多。
那些出门游历的学子或者南来北往经商的商贩如果没有一点本事傍身,最终的结果也就是要么被盘踞在各个交通要道或者深山老林的劫匪杀死,要么被那些“民风淳朴”的当地人觊觎财物,神不知鬼不觉让你消失。
作为颍川阳翟郭氏子,郭图与郭嘉并不算太熟悉,大家只是同族关系,不是近亲。但阳翟郭氏本身就不是什么寒门,而是汉代律法世家,乃是高门大户,郭氏子弟多有外出游学的经历。
郭图太清楚这是一个什么世道,如果没有防人之心,那么离死应该也已经不远了。
在集市当中吃了东西,补充了一些水和食物之后,他就重新出发,按照当地人指引的方向,顺着乡道往下堡乡西侧的尖冢乡而去。
不过就在他带上需要的物资,背起行囊一路前行的时候,前方道路上忽然又出现一支军队。
并非普通驻扎在乡亭巡视的军队,青州军虽然在各个乡亭都有岗哨驻军,但还没夸张到放上千人的地步,迎面而来的,却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士兵,旗帜遮天蔽日,踩在夯土地面发出整齐的脚步声。
最前头的两人骑着马匹,应该是将领,穿着亮晃晃的铠甲,在阳光下反射出夺目璀璨的光,手里的大刀下垂,雪白色的刀面像是能当镜子,映照出郭图的脸。
郭图认识这些武器装备,这是目前大汉最有名的青州镔铁。
所谓的镔铁,就是钢铁,炒钢法虽然在当时就已经被发明出来,但以汉代的冶金水平,钢铁产量依旧低得可怜,只有极为高明的工匠通过炒钢法千锤百炼,才能锻造出一把镔铁武器,如刘关张手里的三神器。
因此即便是以冀州的财力,也只有少数将领能够穿得起钢甲,且质量还远不如青州钢甲。
而让郭图感觉到窒息的是,除了那名将领以外,后面的一列列普通士兵的身上,也都是穿着银白色的小札甲,虽然不像陷阵军和玄甲重骑那样全身重甲,仅仅只是保护胸口的小札甲而已。
但青州的财力以及钢材产量还是让郭图感觉到恐惧,因为在大家还是广泛使用生铁以及熟铁的时候,青州已经量产了钢铁。
哪怕质量其实跟后世工业生产出来的钢铁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但土法炼钢在此时也已经是划时代的技术,对于冀州与青州之间的武器装备差异,可以说是落后了一个时代。
与这样一支军队作战,难怪明公会连战连败。
郭图在心里唉叹。
其实他也知道最早的时候,青州军只是装备了一部分镔铁武器装备,如玄甲重骑和陷阵军还有大多数将领,普通士兵依旧是正常的铠甲。
但现在战争过去数年,青州军的装备越来越好,而他们的装备却没有得到提升,反而差距越来越大。
如此大的差异,无怪乎青州以十万总兵力,硬抗袁军二十多万大军。
除了武器装备的差距以外,兵员素质也有区别。
冀州军的底子来源于王芬时期,王芬没有平定过黄巾之乱,也没有参与过董卓之战,麾下百战之兵极少,导致兵员素质较低,精锐之士严重不足。
反观青州军,刘备南征北战多年,黄巾起义,董卓乱政,诸侯纷争多有参与,麾下士兵多为精锐,搭配一身青州镔铁制造的武器装备,在战场上面对冀州兵往往能以一敌二甚至敌三。
这样一比较,哪怕士兵数量有所差距,但在兵员素质以及武器质量上,青州军的整体实力其实已经不比冀州军差,甚至还隐隐压过一线,刘备已经碾压袁绍,摁着暴打了。
青州军越来越近,到了近前郭图才注意到,这支军队是一支运送物资的普通军队,人数暂时没办法估量,但战兵在周围保护着一辆辆马车,后面还有不少辅兵以及被征调来的民夫正推送驱赶着车辆前进。
最前面的两名将领早就注意到了这个孤身上路的中年文士,三人即将交错而过的时候,一人停下来坐在马上低头俯瞰着他说道:“嗟,汝是何人?现在正在打仗,不要随意走动。”
郭图不卑不亢道:“我是颍川人郭平,听闻刘公有人容纳天下仁人志士之愿,又恰逢公征讨冀州之时,因而北上前来投奔。将军既是刘公部将,为何如此无礼?”
这两名将领一人为文谡,就是文钦的父亲,文鸯的爷爷,目前担任刘备军骑将,相当于军司马,率领几百名骑兵来后方督运物资粮草。
另外一人则叫冯楷,历史上为曹操部将,如今投奔青州,现在担任运粮督护,差不多也是个军司马级别的中级将领,向郭图问话的便是冯楷,由于没有读过书,为人粗俗,开口确实无礼了些。
不过战争时期,他们盘问可疑人员也没什么问题。这些天倒也有不少带着刀剑的壮汉和文士儒生前来投军,冯楷与文谡已经见了不少,所以这个理由很充分,令人信服。
听到郭图的话,冯楷挠挠头说道:“原来如此,我看你一个人在路上走,挺可疑的,便随口问问。你要是想去明公大营投奔大军,那你是走错方向了,要往北面去界桥,你现在是往西走,明公大营不在北面。”
郭图镇定道:“我自然知道,不过我也不知道北面战事如何,贸然往北走,亦怕担心刚好遇上大战,所以打算先去清河河畔,观望一番界桥形势之后,再北上投奔刘公。”
“这样啊。”
冯楷来了兴趣,笑呵呵地道:“这你就别担心了,现在肯定打不起来的。”
“哦?为何?”
郭图瞅了眼旁边正看着他的文谡,故作不知地询问。
冯楷笑道:“明公不打算与袁绍开战,只准备防守住界桥即可。现在臧霸将军、张辽将军以及典韦将军的大军已经南下,袁绍的大军布置在界桥以东,对南面的魏桥防守不是很严密,我们准备突袭魏桥过河,直接进攻魏郡。”
身边一列列士兵迈着整齐的步子过去,马车轱辘在地面卷动发出咕咚咕咚的响声,周围的声音在这一瞬间仿佛变得清晰可闻,郭图的心也如坠冰窟般沉了下去。
没有想到青州军居然要南下从魏桥强取魏郡。
据郭图所知,魏桥那边的防守确实不算严密。因为那边的人手不足,只布置了一两万人,如果青州军主力突袭魏桥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郭图内心十分焦急,脸色却没有什么变化,忽然心中一动,故作诧异问道:“这位将军,如此重要的军情,怎么能随意向外人透露呢?幸好我是想投奔刘公的士人,若是冀州奸细,恐怕。。。。。。。”
“呵呵。”
冯楷笑呵呵地道:“这有什么,现在全军上下谁不知道我们的大军已经在往南开赴。各类物资也都暂时存放在这尖冢东赵下堡等乡亭当中,在准备向南转移,反正应该就是这两日,等魏桥那边战事一打起来,袁绍那边估计也会很快听到消息。”
“冯都督。”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在旁边沉着脸的文谡终于说话打断了冯楷的话,对他说道:“即便不是很重要的军情,也不能随意向外透露。我们还得抓紧时间运送粮草辎重,就不要在这里耽误时间了。”
“行了行了,你这人真无趣,一路上话也不聊,现在我好不容易找到个能说会话的,你就在那催,真是个催命鬼。”
冯楷抱怨了一句,又对郭图说道:“郭先生,放心往北去,不会打仗的。”
郭图拱手道谢:“多谢将军。”
三人这才交错过身,走时还能隐约听到冯楷在嘟囔着文谡是个闷葫芦之类的话,显然这位将领是个不安分的话痨,能跟郭图说这么多,也是看在他是位受人尊敬的文士儒生的份上。
郭图回头看了眼二人的背影,低下头开始向前走,身边一列列军士以及车辆过去,内心中却是不断思索,脑袋里仿佛有无数信息汇聚起来。
“从刚才的话里我能得到三个有用的信息,一是刘备军准备南下进攻魏桥,二是他们的存粮点根本不是在临西,而是在尖冢东赵下堡等乡亭里。三是最重要的是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