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陈暮一封《讨袁檄文》,再次将战火点燃。青州显然开始舆论造势,最迟明年,大战再起。
“明公勿忧。”
谋士刘惠献策道:“洛阳虽击败魏郡守军,但也是精疲力尽,士兵百姓俱已疲惫,恐怕无再进之力。刘备想准备进攻冀州,亦得筹划许久,我们只需要将他们击退,则未必没有再次战胜他们的机会。”
袁绍沉吟道:“子惠之意是?”
刘惠笑道:“明公莫忘了公孙瓒是怎么败的吗?河北地势广阔,虽无险要之地,然正因为幅员辽阔,更适合大规模军团作战。只要明公整顿军务,逐个击破,必能取胜。”
攻打青州为什么失败?
因为青州有黄河和泰山天险,地形比较狭窄,大规模军团作战很不合适。
乐毅伐齐的时候,因为当时黄河的河道并不是在平原,而是在北面冀州,也就是大汉时期的黄河故渎。
失去了黄河作为阻碍,齐国就只能依靠济水和泰山,结果在济水以西被五国联军击败,从而导致出现乐毅连下七十二城的事情出现。
现在地理环境发生了大改变,造成袁绍想要复制乐毅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就如同函谷关在秦朝时期是难以逾越的鸿沟,结果到了汉朝以后,地势改变造成可以绕过去是一个道理。
而如果作战地点放在冀州那就不一样了,冀州地势平坦,适合大规模军团作战,而冀州的优势就在于兵力较多,哪怕此番魏郡损兵折将,失了五六万大军。
但北方幽州公孙瓒那边,不也被公孙度偷袭,造成联军实力锐减吗?且青州洛阳乃是从两面包夹,总兵力都要少于冀州,若能分别迎头痛击,当有胜算。
“善!”
袁绍现在还不昏庸,觉得刘惠说得没错,立即听取了他的意见,一边整顿兵马,尽快撤回清河国,一边研究战略方向,寻找一个决战的时机。
。。。。。.
。。。。。.
而就在袁绍浩浩荡荡还在撤兵的时候,此时青州平原国,高唐县。
陈暮也是坐船南下,现在袁绍的势力彻底撤出了东郡,除了黄河北岸以外,黄河南岸又回到了曹操手里。
不过因为曹操人还在淮北,所以戏志才仅仅只是派人接手了东郡,还没有控制黄河南岸。因此陈暮坐楼船东去,一路上畅通无阻。
从今年九月初,到如今九月末,陈暮回了一趟洛阳述职,虽然向朱儁隐瞒了战报,但他并没有向朝廷隐瞒,该说还是得说,刘虞也理解他瞒着朱儁的原因,并没有芥蒂。
等到向朝廷上述了一些方针之后,他又马不停蹄开始往青州赶。前后足足一个月,这段时间也刚好是袁绍的触手开始往后缩的时候,双方都在抢时间。
十月初,北方已经是寒冬腊月。虽然不像辽东半岛那样下起了鹅毛大雪,但今年的气温也格外寒冷,西伯利亚的冷风呼啸着而来,像是要将浩荡千里的黄河瞬间冰封。
如果今年黄河真的结冰的话,对于青州来说,并不是一个好消息。因为这意味着强大的水师将彻底沦为摆设,这也是北方很少有诸侯发展水师的主要原因之一。
不过陈暮本来就没打算今年冬天出征,他的目光是明年开春!
下了船,就已经看到了刘备张飞。
刘备今年也三十七岁了,法令纹生长,两鬓隐隐泛白。张飞今年也已经三十三岁,可是那满脸络腮胡,更像四十三岁。
从黄巾之乱征战,四兄弟已是沙场纵横十四年,时间竟是过得如此快。
“大哥,三哥!”
陈暮看到他们,只是平静地微笑。
“四弟!”
“四弟!”
二人立即走上来,哈哈大笑地拥抱着。
笑着笑着,不知道为什么。
却忽然哭了起来。
“大喜日子,大哥三哥为何哭泣啊。”
陈暮知道他们为什么哭。
兄弟聚首,可总是少一人,正如天涯飘雪,如何能少得了风?
“可惜了二弟不在。”
刘备擦了擦眼泪:“我们四人,何时才能重聚呀。”
陈暮深邃地目光望向北方,喃喃说道:“快了,快了。我回来,便是要与大哥二哥三哥,会猎于冀州!”
第二百章 江山易老
十月初,立冬。
天气虽然未下雪,但气温一日比一日低。
《鬼谷子》曰:持枢,谓春生、夏长、秋收、冬藏,天之正也,不可干而逆之。
平原城外,广袤的农田早已经荒芜,森林被砍伐一空,很多湖泊、沼泽,水位下降得厉害,已经有消失的趋势。
要知道,春秋战国时期华北平原的气候跟长江流域没什么区别,拥有诸多繁杂的水系以及成群的湖泊河流,同时还栖息着大量的象群以及河马。
西汉的时候黄河流域都是种水稻,关中、洛阳、漳水、黄河两岸以及泰山济水一带,全都是水稻种植区,直到小冰河时期,气候变化,才改为粟米和小麦的种植。
而现在别说粮食种植,就连原本该有的大量动植物,也都开始消失。
城市方圆数公里,都仿佛没有了人烟,变得空荡荡的,宛如一片人间鬼域。
除了袁军居住在城池周边,将近二十万人马对周围的生态环境造成严重破坏以外。
主要也是原本平原城附近的十多万百姓都已经迁移,商业贸易和农业发展也因为战争而彻底停下,导致此地彻底荒废。
但正所谓破坏容易建设难,想要重新再恢复前几年的盛况,也不容易。
因此陈暮也没有再把百姓迁移回来的打算,反正只要等到冀州平定下来,两地彻底变成一地,黄河以北的平原国迟早还是会恢复生机。
刘备和陈暮走在长满杂草,早已经荒芜的城外河流旁边,原来的冀州军营地都已经拆除掉,城内毕竟居住空间有限,因此二十多万人马除了少部分,大多都居住在城池外围。
南城外还残留有大量的袁军旧址遗迹,二人一边走着,刘备还在那里感慨:“平原国以北数座城池,一战之后,都荒芜得快变成深山老林了。田地都长满了杂草,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恢复到当初的盛况。”
陈暮说道:“大哥是在可惜平原当年的繁华吧。”
“人间繁华,自是令人欢喜。”
“可是战争在所难免。”
“这我也知道。”
刘备叹道:“只是心有感触而已。”
陈暮笑道:“大哥也不必心忧,待平定冀州,平原繁华自然重归以往,甚至更胜一筹亦是说不定。”
“希望如此吧。”
刘备点点头,又说道:“四弟,明年开春就进攻河北,你有几成把握?”
陈暮沉吟道:“七三之数吧。”
“哦?”
刘备惊讶道:“你这么有信心?”
陈暮指着北方道:“袁绍举州郡之力进攻青州受挫,聊城之战白白折损了不少人马。魏郡之战,我与二哥连续猛攻安阳,连占他几座城池,俘虏杀死不下六万,他已经元气大伤。”
刘备说道:“可是伯圭那边也遭到重创,军情司那边侦查到的情报,冀州如今尚有接近二十万兵力,少了伯圭那边,总兵力与我们大体相当。”
陈暮笑了起来:“但是袁绍一定不会想到,我已经派人去襄助伯圭,伯圭兄素来有恩必还,有仇必报,公孙度阴袭他的仇恨,绝不会忘,因此他必定东击辽东,届时再让天子下诏让鲜于辅重新召集乌桓鲜卑各部,南下冀州,则又是三路夹击之势也。”
刘备又惊又喜道:“四弟居然早有筹划?”
“是啊。”
陈暮长叹道:“袁绍实力强大,我们就得多联合盟友,才能一起击败他。”
“嗯。”
刘备点点头。
二人缓缓步行在城外,无数军队在城池内外进进出出,不断向周围蔓延,将青州军的势力范围渐渐扩散出去。
城池斑驳地停留在岁月里,旷野寂静无声,远方山岭耸立,野草枯黄,河流也像是失去了颜色。
这个冬天,似乎比以往更加寒冷。不管是百姓还是贵胄,仿佛都在过得艰难。
接下来的数日,刘备和陈暮迅速将主力部队调集过河,驻扎于各地,原来的岗哨、重要据点重新启用,张飞和田丰亲率两万人马,开始往鄃县行动,试探性进攻。
鄃县守军几乎没有任何抵抗,弃城逃走。
夺取鄃县之后,刘备也不再继续追击,而是固守当前地盘,同时传信后方,让荀彧继续筹措粮仓,训练后备役,准备来年的北伐战争。
袁绍回了魏郡,亦是偃旗息鼓,不敢再有任何动作,双方反倒是几次书信来往,虚与委蛇,装作表面和平。
但谁都知道,只是因为冬天来了,不方便再次发动战争而已。
等到来年春天,第二次战争不会久。
时间匆匆流逝。
到了十一月,天气更加寒冷,簌簌的雪花飘满了整个河北,整个冀州平原,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白。
洛阳。
浩大的皇宫当中,刘虞正在章德殿与几名大臣开会,与会者有司徒赵温,司空杨彪,光禄勋种拂,大司农士孙瑞等。
太尉朱儁还在养病,太常马日磾今年已经七十有余了,最近身子骨不太好,似乎是察觉到了天命已至,上个月就向刘虞请辞告老还乡。
马日磾是关中扶风人,如今关中战事已经差不多,段煨连战连胜,李傕覆灭在即。马日磾得知之后,老怀欣慰,便想在死之前,再回到家乡扶风茂陵。
刘虞怕他冬季出行有意外,便让他留在洛阳,等来年开春,天气稍微暖和一些,再准他的奏折,让他回到长安担任京兆尹。
但没想到马日磾还是生病了,这次朝政会议,他也没法参加,让人唏嘘不已,感叹年华逝去。
此时大殿内气温非常低,北宫的一些宫殿因为年久失修,坍塌了不少。玉堂殿是唯一有地暖的宫殿,但那些铁管差不多已经锈得差不多,不能用了。
古代防锈,一般是涂漆,可毕竟不能长久,多年下来,腐蚀得差不多。刘虞清廉,不想再花钱重新造地暖,因此只能用火炉取暖。
几人像一群老友一样,坐在火炉旁边,说着朝政大事。
“陛下,大喜啊。”
杨彪拿出尚书台最新上来的奏折,笑着说道:“子归派大将徐正进攻辽东,公孙度人在辽西,猝不及防,丢了大半的土地,公孙瓒趁势进攻,大败公孙度,收复辽东,指日可待了。”
刘虞高兴道:“好事啊,没了公孙度,幽州就彻底平复了,到时候朕再让鲜于辅统筹乌桓鲜卑,明年就可以再次南下进攻袁绍,收复冀州了。”
杨彪点点头道:“子归也是这么想的,他已经上书请天子现在就下诏书让鲜于辅去行事。”
“好。”
刘虞说道:“我待会就去写诏书。”
赵温鄙夷道:“公孙度长途跋涉阴袭公孙瓒,即便成功了,因为粮道过于远,也只能撤兵回辽西,他估计以为袁绍会助他得涿郡,却不知道袁绍狼子野心之徒,只会顾自身,利用他之后,又怎么会去管他的死活呢?”
“这等蠢物,覆灭是迟早的事情,等收复辽东之后,再派新的辽东太守去吧。”
“陈子归上书说那徐正似乎是不错的人选,此人被陈子归派去三韩之地,久知边关风貌,且有大将之资,当能镇守辽东。”
“嗯,待收复辽东,便让这徐正为辽东太守吧。”
刘虞点点头。
刘备兄弟为汉室江山立下汗马功劳,虽然这徐正是他们的人,但这并不妨碍提拔他。
只要是人才,刘虞都愿意升他们的官。
几人又说了一些天下大事。
比如刘表上书,说愿意出兵讨伐袁术,但谁都知道,他这是在想分一杯江东的羹。
还有曹操数次上书弹劾吕布,请求让朝廷收回吕布的徐州牧之职,因为吕布勾结袁术,图谋兖州,但几个人都很默契地没有答应。
其它的一些琐事也不少,讨论了许久之后,定下了章程。
刘虞斑白的头发不知道何时从束发中脱落了下来,遮住了他满是皱纹的额头,几个老头最年轻的杨彪都已经五十七岁,刘虞更是已经快到古稀之年,时光过得真快。
等事情谈得差不多,刘虞便打算邀请几个老友在宫中一起吃饭,宫内的厨房总是有不少各地上供来的好东西,他一个人吃总吃不完,放着容易坏。
便在这时,一名宦官常侍急匆匆进门,快速来到刘虞身边,低声说了一句。
刘虞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整个人呆滞在原地。
“陛下,怎么了?”
杨彪察觉到他的失色,连忙询问道。
刘虞的表情从最开始的不敢置信,再到眼神中露出痛苦,最后都化为了绝望,语气中带着一丝丝哽咽,轻声道:“翁叔病逝了。”
“什么?”
几人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