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一战白波军的首领郭太也同样战死,一时间白波军群龙无首,内部略微混乱。
等到年末随着天气越来越冷,中部鲜卑也支撑不住,选择不再与朱儁硬碰硬后,朱儁这才抽身回来,带领三万大军南下来到河东郡,打算带兵去攻打长安。
路上官军与白波军相遇,由于白波军此时已经陷入了粮荒,所以当时候就已经饥不择食,面对朱儁的大军,蠢蠢欲动,想要攻打。
朱儁与他们对峙了两日,从当地百姓那得知了白波军的处境之后,于是孤身入营,最终说服了杨奉韩暹李乐胡才等白波军将领,两军合而为一,才形成了现在这个局面。
简单来说,白波军虽然打败了牛辅,但也缺少粮食。而朱儁需要兵马,两边各取所需,一拍即合。
但如今能够打下安邑,已经是极限。
因为朱儁手里不像刘备有棉衣,可以冬季作战。
所以他的处境和董卓其实是一样的,士兵在冬天连武器都拿不稳,更别说英勇作战了。
而且两军合一之后,朱儁原本的粮食就被消耗了大半,实在是太缺粮食,打下安邑之后,虽然有所补充,可是再想进攻,就得等待冀州王芬那边的把新的粮草运来才有可能。
因此实际上,朱儁也是强弩之末,没办法继续进攻。
只是不管怎么说,牛辅的五万人马,确实难以和朱儁抗衡,被打得狼狈逃窜,不知所踪。
而朱儁此时同样不知道,关东军现在已经到了华阴县,与他不过二百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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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是十一月中旬,距离陈暮回到青州,已经有两个多月。
但此时陈暮却并不在青州,而是在冀州。
宽阔的官道上满是泥泞,两万大军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水洼中前进,很多士兵的脚都长了水泡,严重影响军队的行进速度。
冀州今年倒是没有下雪,但魏郡、清河等地却下起了雨,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作响,阻碍了大军前行。
等到雨停之后,再上路就慢了许多,陈暮骑在马上,眼眸里满是担忧地看着远方。
原本他是想带兵去接应老大哥,但这场雨,确实是一个意外。
之前说过,昆阳的陨石,上方谷的阵雨,白沟河的大风,是任何聪明绝顶之人都难以算到的东西。
哪怕陈暮会看天气,但这是大军行进上的意外,不在计划里,你没法时刻关注气候。
也许有人说,既然你要带兵去接应刘备,那为什么不早点出发?
然而策划一场军事行动,哪那么简单。
之前青州精锐全被刘备带走,剩余的这两万大军,还是陈暮费劲心思才凑齐,各项准备工作没有两个月时间,根本不可能完成。
所以紧赶慢赶,到现在也才刚到魏郡,在邺城王芬那里休整一日之后,才继续出发。
不过唯一的好消息是,刘备是十一月初从洛阳出发,而他一路攻克秦岭一线,也才花费了十多天的时间,所以此时他才刚抵达华阴县没多久,还没有准备攻打长安。
而从华阴到魏郡足有五六百公里,以现在这样每日差不多三四十里的脚程,要想赶到华阴县,得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如果顺利的话,抵达华阴县的时候就是十二月中旬,应该是勉强可以接应到刘备。
“使君,过魏郡了。”
两日后,陈暮大军过了魏郡,进入河内郡。
赵云遥望远处,司隶下了雪,远方山峦白茫茫一片,只要到了洛阳,就能够与留守洛阳的牵招汇合,很快就能继续向西支援盟主。
陈暮心情略微凝重,点点头,说道:“嗯,马上就要到洛阳了。”
到了洛阳,一切就会顺利许多。
只希望老大哥现在还被困在秦岭一带,只要没有进入关中,那么一切都还好说。
虽然这一切都是老大哥自己选择的道路,是他执意要继续攻打长安,陈暮现在在做的事情,就是事后补救。
但老大哥可是青州集团的主心骨,要是他出什么意外的话,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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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下旬,刘备已经等不及后勤和公孙瓒。
当命令下达的时候,原本休整了几日的联军再次行动,战争机器轰隆隆的运转。
一列列士兵从城内走出来,踏着坚定的步伐,向着西方缓缓行进。
冬季惨白的日头悄悄爬上头顶,关中平原上的地面一片干枯的迹象,有阳光,却令人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黄河两岸枯草丛生,在凌厉的朔风中飘荡摇曳,联军士兵们走上了官道,向郑县出发。
刘备骑在马上,遥望着远方浩瀚的平原,一望无际,除了杂草遍地的田地以外,更多的是早已经没有了人住的破烂房屋。
董卓不仅把洛阳人口迁移进了关中,就连华阴、郑县等地的百姓,也全都迁入了长安,一路上坚壁清野,像是来到了一片荒山野岭,早就已经没有了一丝人烟气味。
华阴县到郑县拢共不过七十里地,大军早上出发,几乎傍晚就到了。远远地看到了那座城市,在傍晚的夕阳下,城市空洞洞的,仿佛一处苍凉的废墟。
“盟主,孙太守信使来报,郑县的敌人确实已经撤离,城内空无一人,连一名百姓都没有,我们找到一名躲藏起来的山中猎户,他说董卓将华阴郑县等地的百姓全都迁移去了长安,现在郑县就是座空城。”
先锋军的信使回来向中军的刘备报信。
得知郑县情况,刘备立即问道:“县中可还有存粮?”
“全都被搬空了。”
“看来徐荣也是做好了坚壁清野的准备。”
旁边的王朗叹息了一声。
“无妨的,只要我们能打下长安,那一切都会好起来。”
刘备宽慰了一句。
说完之后,他看向长安的目光就更加炙热起来。
长安只有两三万兵马,而他们的军队有七万,虽然长安城高墙厚,但至少目前来说,联军不是完全没有优势。
最重要的是,他们截获的情报来看,徐荣是打算在灞桥驻守,并没有选择固守长安。
所以刘备曹操他们制定的策略,根本不是在灞桥与徐荣硬碰硬。
而选择从左冯翊,绕道安陵长陵阳陵一带由北向南攻击。
灞桥就是后世的临潼,是长安的东大门。
长安最险要的地方,其实是三条河。
泾河渭河以及灞河。
其中以灞河最难打,因为灞河位于灞桥身后,右边是山岭,徐荣只要守住桥梁和山川,居高临下,联军就会被阻拦在灞桥外。
而根据情报分析,如果守军主力都在灞桥的话,那长安的兵马可能也就几千人不到万人。
那么渡过泾河之后,就能占领阳陵,阳陵对面就是渭河,过了渭河,就是长安。
以长安现在的守卫力量来看。
这次奇袭行动,将必然给董卓一个巨大的惊喜!
第六十四章 惨幕
刘备并非没有派人去联系朱儁。
他一边进军,一边派了信使前往安邑,以确定朱儁是否真的在拖着牛辅。
可惜时不待我,他没办法前往安邑支援,只能继续进军。
原因也说了,距离和时间不够,去找朱儁就意味着失去一个偷袭长安的机会,粮草也不足以支撑联军抵达安邑。
所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往长安进军。
大军从郑县北面的渭河过河,抵达了下邽县,这地方就是后世的渭南市北部,只要从下邽县西部过了泾河,就抵达了左冯翊县。
下邽县的百姓并没有撤离干净,长安的人口本来就不少,忽然又涌来百万洛阳百姓,周边就显得更加拥挤。
哪怕徐荣想要坚壁清野,也得看看长安周边还有没有地方可以给他挪。
除非他搞大屠杀。
但即便徐荣丧心病狂到学曹操,可也没那么多兵力去做这件事,所以包括下邽、左冯翊、阳陵、长陵等地都是人,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下邽县城内得知联军杀来,守军直接逃跑。街道上一片兵荒马乱,有钱人家早就逃走了,剩下的都是走不掉的穷人。
联军士兵步入城内,看到的是一副相当凄惨的景象,各处街巷里,墙根下,密密麻麻,坐着躺着逃难过来的人;这些人蓬头垢面,衣衫褴褛,面无表情,空洞的眼睛也完全没有任何神采,只是呆滞地望着前方。
城内遍地都是污水,污水里连只老鼠都没有,因为城内能吃的已经吃完了,除了腐烂发臭的死尸以外;还活着的人,也如行尸走肉一般活着,没有一丝丝人身上应该有的活力与气味。
董卓将洛阳百姓迁到长安,却完全不管他们的死活,随意将他们丢弃在长安周边的城市里,京兆尹一夜之间涌现出那么多人口,不管是从任何角度都难以消化。
哪怕是地主庄园经济,关中平原的田地就那么多,而且又是冬天,根本不需要这些人,大量的人口如牲畜一样,最先死的是老人和小孩,然后就是妇女。年轻力壮的也许还能参军或者当奴仆,可更多的人却悄无声息地死在了这个冬天。
在守军撤离之后,城内仅剩的一点秩序也被打破。街上到处都是打砸枪杀,哪怕是联军进入城里,很多人都对他们视而不见,与其在这个冬天冻死或者饿死,还不如在临死之前做点什么,不至于死得太惨。
刘备脸色极为难看地四处扫视城内如末日般的景象,他完全没有想到董卓把人口迁移到长安之后,会是眼下这般光景。到处都宛如人间地狱一样,小县城里,充满了惨剧。
他就不明白,既然董卓完全不需要这些人,那为什么一定要强行将他们迁移过来,任其自生自灭?
就为了不让关东军得到这些人口?
如此行径,跟禽兽有什么区别?
“大哥,你看。”
关羽忽然拉住刘备,指向不远处。
刘备寻声看去,看到在东面的墙根下,有一个女人。
那女人屈着腿跪坐在墙边的泥地里,披散着漆黑肮脏结绺的头发,一身的袄裤早已经滚得烂污糟,一手掀着扯线爆絮的黑袄子,一手把个干瘪瘪的胸脯朝怀里的孩子嘴里塞。
那孩子细得篾条一样的小手曝露在寒风里,手指就象鸡爪一样蜷缩着,细得像是骨头,两眼紧闭,没有血色的脸蛋和嘴唇都泛着一层青灰色。
任凭母亲如何撮弄,他都没有半点的反应,黑黑的乳投一遍遍地塞进他的嘴里,又一遍遍地从嘴角滑出来。。。。。.
“这。。。。。。”
刘备被这一幕深深地震撼了。
愣在原地许久,嘴巴张开,想发出声音,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唯有一双眼睛,早已经被泪水浸透,模糊了视野。
恍然间,扑鼻的肉香传来。
附近麻木的人像是一下子活了过来,双眸露出贪婪的神色,循着肉香找了过去,却是一扇木门内,有人熬煮着一锅汤。
见有人闯进来,肉汤主人拿着刀红着眼睛,恶狠狠地道:“滚,这是我用我儿子换来的。”
所有人都看到那汤里上下翻滚着惨白的小儿手臂与大腿,人油花漂浮在水面上,肉香四溢,甚至有半个头颅随着翻滚的开水上下起伏,两只眼睛空洞洞地,森然地看着他们。
易子相食!
刘备呆呆地看着这一切。
在他有限的记忆里,也就记得《左传》《史记》中有记载,如楚伐宋,“敝邑易子而食,析骸以爨”。
还有三家分晋,韩、魏、赵把晋哀公围在了晋阳一年多,“三国攻晋阳,岁余,引汾水灌其城,城不浸者三版。城中悬釜而炊,易子而食”。
除此之外,隐约还记得桓帝时,河内大旱,赤地千里,百姓易子相食。
但不管是从史书里看到这些,还是听闻桓帝时的那场灾难,都是冰冷的几个文字而已,又如何有亲眼见到来得更加令人震撼人心。
直到此时此刻,刘备才明白,从洛阳被迁移走的百姓,日子过得到底有多艰难。
或者说,他们已经连牲口都不如,连野草都比不了。
牲口至少有人喂,野草还能生根发芽。
“大哥,大哥。”
关羽轻轻地推了一下他,将刘备惊醒过来。
“啊?”
刘备有些茫然地看了他一眼,直到此时才发现,自己已是泪流满面。
“该走了。”
关羽小声提醒。
“哦。”
刘备想夹马腹催促的卢离开,却发现腿在颤抖,已经动弹不得。
还是关羽在的卢臀上拍了一下,才让马匹继续前行。
可出了下邽很久,刘备都忘了那两幕。
如烧红的烙铁,深深地印刻在了他的脑海里,如跗骨之蛆,挥之不去。。。。。。.
。。。。。.
。。。。。.
徐荣怎么可能不知道刘备绕道下邽。
七万人马在平原上浩浩荡荡进军,只要不是瞎子,肯定会派斥候探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