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心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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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心珏- 第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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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光义这是甚么意思?打算趁此机会谋害爹,然后再倒打一耙吗?”赵攸怜压低声音,一脸忿然。

    林卿砚将她拦在身后,“等会儿小心着些,有机会就逃到山林之中去。”

    事情已经发展得不似他们来时所预料的那般简单了。

    “赵普,你好好看看!”赵光义展开双臂、轻舒广袖,俨然一副坐拥天地的姿态,“看清楚了!这一片锦绣山河便是我赵家打下的江山!而你,不过是我赵家的一介家奴!今日,你敢派人行刺大宋晋王,明日岂不是要谋朝篡位!今日,本王便替天行道,诛杀乱臣贼子,以正朝纲!”

    张奉洵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他的身后。只见赵光义一番慷慨陈词之后,侧首向张奉洵吩咐了几句。

    张奉洵上前两步,高举起右手,面色带着诡谲的笑意:“弓箭手!”

    “放!”

    随着他的手挥下,如雨一般的箭镞齐齐射向山道,靛衣兵士早顾不得缉押皇甫罗,连忙将赵普围在中间保护,挥动兵器挡下隔空而来的利箭。而皇甫罗面色不改,挥舞着长杖,将自己身前的箭杆一一挑落。

    然而剑的速度终究抵不上箭,很快,拦在赵普身前的靛衣军一一中箭倒下。

    第一阵的箭雨基本上是冲着赵普和皇甫罗去的,几丈之外的林卿砚将赵攸怜护在身后,挥剑挡雨,倒不十分吃力。

    可是紧接而来的第二拨箭雨,比第一阵更急更烈,似是张奉洵有意为之,竟有一半向他们二人飞去。林卿砚挡在女子的身前,担心飞箭伤人,不敢侧身闪躲,只能将手中长剑挥舞得愈发快。

    反观那一头的靛衣兵士,中箭倒地者哀嚎一片,更有几人惨叫着跌下了山崖,只剩五人护在赵普身畔。这几人虽穿着的是一样的靛色衣物,武艺却远超普通兵士,想是赵普为防万一,命影卫假扮在其中。

    除去了那些碍手碍脚的小兵,高处跃下十数道壮硕的身影,一个个手持双锤向他们攻去。

    赵普心下了然——这只怕就是晋王暗中训养的杀手,捣血人。

    传闻中,他们力大无比,以双锤为武器,只一锤下去便可将人捣成一滩血泥。

    方才他们隐在仪队之中,扮作锣鼓手。任谁也不会想到,晋王出巡还带了自己培养的杀手。

    捣血人虽然力拔千钧,但他们的弱点就在于动作幅度大,不够灵活,与他们过招讲究一个“巧”字。可如今影卫要护着赵普,林卿砚要护着赵攸怜,而皇甫罗腿脚不便,谁都讲究不了这个“巧”字,只得硬碰硬地挡下捣血人的雷霆之击。

    轻薄锋利的刀剑本就不是铁锤的对手,格挡之下,全都成了断刀残剑。这些捣血人不仅是训练有素的杀手,更是忠心耿耿的死士,在他们这种疯狂的进攻下,赵普身前的影卫立时倒下了两个,一人当胸中了一锤,口喷鲜血,另一人肩膀遭了一锤,半边身子筋骨迸裂血肉模糊。

    那一头,皇甫罗的情况也不大好。捣血人将她的两只拐杖双双截断,她失了支撑,没有还手之力,只得盘膝坐在地上,以手撑地移形换步,躲避攻势。

    “你们两个,去保护夫人。”赵普沉着嗓子,对身前仅剩的三个影卫中的两人吩咐道。

    “老爷?”三个影卫拼尽全力放倒了一个捣血人,得了片刻喘息之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如此岌岌可危之时,老爷竟然让他们去保护这个所谓的“夫人”?

    “还不快去!”

    赵普低喝一声,两个影卫只得遵命,掠到皇甫罗跟前,左右夹击捣血人。

    赵普抬起头,正对上山石上赵光义笑意深邃的目光。那是一个胜利者的微笑,带着睥睨众生的气度。

    这一局,终究是他输了吗?

    山道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一个个鲜血淋漓的靛衣兵士,哀鸿遍野。每一声哀嚎似乎都昭示着他的失败。

    “你也去,保护夫人和小姐离开。”

    “不行!这些人是冲老爷你来的。”这或许是,护在赵普身前的那个影卫人生中唯一一次抗命。

    “正是因为他们是冲我来的,”赵普缓缓道,“所以,你们不该死。”

    老爷后面说了些甚么,这个影卫已全然听不见了,一记重锤自他右耳击过,掀开了天灵盖。

    影卫的身体重重地摔到一边,赵普看见面前的捣血人脸上露出了笑,混着飞溅满面的血斑,显得阴鸷而残暴。

    王爷有命,不能让大宋的相国死得太难看,所以他这一锤打算用三分力,敲断肋骨、把内脏震碎,脸和手脚还是好好的,也算死得不大难看了。

    捣血人扬起了手中的铁锤。

    赵普静静地阖上眼,那一瞬,很多人和事在他眼前闪过。

    他本只是一村中学究,娶一房妻室,育几双儿女。后来,他为了报后周大将救子之恩,献了破城之计。再后来,一切都发展得不受他的控制了。他的心、他的人,都不受控制了……

    可是他没有等来预想中的雷霆一击,反而拥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

    对入他眼帘的是那一双媚人的桃花眼,因为痛楚而紧紧地皱在一起。他的手自然地抚上女人的后背,俨然是一副拥抱的模样。

    可是他的手上触到的是温热的血,像是一大片水泽,晕染开来。

    “娘!”

    赵攸怜躲在林卿砚的身后,一直担忧地往他们这边瞟。她眼睁睁地看见,捣血人举锤砸向赵普。她眼睁睁地看见,皇甫罗猛地以掌推地,凌空而起,飞快地掠至赵普的身前——那一锤,生生地砸在了她的后背上。

    赵普的瞳孔剧烈地震颤着,他托住女人单薄的身躯,半张着口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捣血人见一击不中,忙举锤欲打,他的喉间忽然一凉,腥红的鲜血从伤口中喷涌而出——保护皇甫罗的两个影卫及时赶到。

    那一头,赵攸怜早已足尖轻点,奔向此间。林卿砚见状,仓促地解决了面前的捣血人,急急跟了过来。

    山道上的捣血人尚余下两个,两个影卫满身鲜血地拦在主子身前,对视一眼,举刀欲攻,忽闻得山间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似是追赶他们而来。

    赵光义同样注意到山间的异动,听声音这一队人马至少有百十号人。他面色一凛,睨了张奉洵一眼:“怎么回事?”

    张奉洵吩咐兵士道:“来人!去看看怎么回事!”

    赵光义的目光缓缓移向山下,那个被深爱她的男人紧紧地拥在怀里的女人,曾经令人闻风丧胆的巾帼女将,如今就像一片飘下枝头的枯叶,沾染了尘世间的泥埃,很快便要归于尘土。
………………………………

第一百一十九章 红颜薄命?援兵迟

    赵普缓缓地跪在地上,女人躺在他的怀里,嘴角不断地咳出一朵朵妖治的血花。她的面巾被他取下,露出曾经绝美的容颜和那狭长的伤疤。

    “娘……娘……”赵攸怜跪倒在她身边,双手不住地战栗着,想要摸一摸她,抱一抱她,却甚么地方都不敢碰。

    血,她浑身上下都被血浸透了,比六年前的那个翠玄山上的月夜,流得更多,更急。

    “阿罗……”赵普的嘴中怔忪地吐出两个字,下一刻,他没有看见女人的面庞上出现惯有的冷傲与蔑然,他的眸中忽然蒙上了一层云雾,整个人不可抑制地颤抖着。

    他知道,她活不成了。

    直到这一刻他才体会到,从别人口中得到她的死讯,和亲眼看见她破碎的身体中淌出的鲜红染透了尘世,哪一种更痛……

    “没事了,没事了……”赵普将女人往怀里紧了紧,嗓子沙哑得厉害。

    皇甫罗的头贴着他的心口,可以听见里面有力的心跳,她感到心安,背脊上的剧痛似乎也缓和了不少。

    她想着,自己还有力气说几句话。

    “我们,终究算是,算是两清了罢……”

    赵普脑中一片混沌,痛贯心膂,听到她这样一句话反而恢复了几分清明,从喉咙中艰难地说道,“是我欠你的……”

    “就因为,我救了你一命吗?”皇甫罗勉强扯出一个笑,“不必了,我喜欢互不相欠。”

    他突然发狂似的,不管不顾地将她圈在怀里。他的口中逸出一段段破碎的话,失态得就像一个牙牙学语的孩子,多年不曾落下的泪肆无忌惮地涌出眼眶。

    “为甚么要救我,为甚么!给我听着,你不能死,我不许!我们永远不可能两清!听到了吗……”

    “爹……”赵攸怜满脸是泪,强忍着内心悲恸,拉住赵普的胳膊,“你别这样……你弄疼娘了……”

    赵普募地平静了下来,喃喃地说出最后几个字:“你,让我怎么办……”

    没有了你,让我怎么办?

    “我今日,本就没想过活着离开,这样的结局很好,咳咳……”皇甫罗的面上重新露出她惯常的清冷,“杀不了这老贼,我活着,又有甚么用?或许,我死在他的手里,还能让那个皇帝有着些许的顾惜,兄弟相残的戏码,真是怎么看,都看不够……”

    “娘……”

    “别说了……”

    “为甚么不说……”她感到很奇怪,却已经没有精力去分辩了。她缓缓偏转视线,看向正上方的天空——是个万里无云的晴日。

    “大哥……是你来接我了吗?你——原谅我了?好……好……”

    “阿罗?”赵普俯身探向怀中的人儿,极轻的探问像是怕吵醒了她一般的呢喃。

    她仰面朝上,视线定格在了几尺外的虚空。长长久久地定格住了。

    “娘?”赵攸怜哆嗦着伸出一根手指,试探皇甫罗的鼻息——答覆她的是一片死寂。

    “娘——”

    她撕心裂肺地哭着,近乎脱力。林卿砚甚么也没有说,只是默默地将她揽入怀中,咸涩的泪水与腥甜的血渍交融在一起。

    仿佛过了很久,赵普才反应过来。他轻轻地覆住皇甫罗睁着的眼睛,大手滑过她的脸庞,替她合上了双眼。

    山路上的马蹄声愈来愈近,挟着迫人的气势直逼而来。

    赵光义皱着眉头看向张奉洵:“去打探的人怎么还不回来?”

    似是为了应和他这一句问话,队伍最末正向山道后瞭望的小兵倏地发出一声惊叫:“是契丹人,是契丹人!”

    视野极处,一队契丹族打扮的骑兵正卷沙扬尘而来。赵光义眯了眯眼,看清了为首的那人——大辽南院大王,耶律斜轸。

    耶律斜轸一身戎装,拉缰下马,朝山石之上的赵光义抱拳道:“不想在此地还能见到晋王爷!”

    “本王奉皇兄谕令,出巡江南。不知耶律王爷又是因何带大队人马来此?”

    耶律斜轸像是没看到满地残兵尸体和赵普等人一般,淡笑着答道:“闲来无事,带弟兄们出来练练马。”

    赵光义面色一凛,拔高声调:“我大宋的皇城之外,恐怕不是耶律王爷带兵练马的地方!”

    “晋王爷说的是。可若是本王练马之时偶遇了一桩不平之事,拔刀助之、匡扶正义,想来皇上也不会计较本王练马之失。”

    “耶律王爷今日是铁了心要插手我大宋的国事了?”

    “既然是大宋的国事,却不知大宋皇上知不知道此事。不如王爷与本王一同去皇上跟前……哦对了,还有相国。”耶律斜轸望了血泊之中的赵普一眼,“相国今日身上的血染的多了些,本王一时没有认出来。不过相信皇上与相国多年君臣,定能认得出来。”

    “你……”

    “怎么?晋王可想好了,是要继续南下出巡,还是回宫面圣?”

    赵光义实在不甘心到嘴的鸭子就这么给飞了,还让赵普有可能拿今日之事做文章。可再想要杀人灭口,已是不能。且不说对阵耶律斜轸这一支骁勇善战的契丹兵,他不见得有胜算,便是在汴京城外与契丹军起冲突这一项,便有可能让他成为亡国罪人。

    他冷冷地瞪了耶律斜轸一眼,转身道:“我们走!”

    见赵光义的大队人马往南离开,耶律斜轸松了一口气,三两步赶到众人的身边。只见赵普跪坐在地上,怀抱着一个浑身是血、已然气绝的女人,他面无表情地坐着,眼角的泪没有知觉地淌落。

    赵攸怜跪在尸体旁,一头埋入林卿砚的怀中,泣不成声。

    “多谢耶律兄相助!”林卿砚抬起头,眼眶泛红。

    耶律斜轸环顾四周,见到这样一副惨状,不由得惨然:“是我来得迟了……”

    赵普将皇甫罗横抱着,缓缓立起身,朝耶律斜轸颔了颔首:“王爷今日之恩,赵某没齿难忘。”

    耶律斜轸一到这时候就嘴拙,也不知道该说些甚么,只得道:“相国节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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