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心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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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心珏- 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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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去看过林清瞳,本就是那般瘦小的一个姑娘,面色苍白地躺在榻上显得更加清瘦了。若说他当下惊怒交加不及反应,那么后来,夜幕落下,姜楠铁青着脸闯入房中,揪着他的前襟质问他要拿林清瞳怎么办的时候,他很快就明白过来——诚然,没有人会为了一个认了几日的师父奋不顾身,林清瞳跃出窗外挡在他身前,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

    姜楠问他:“你难道看不出来,那傻丫头喜欢的是你吗?”

    “她救了你的命,你打算怎么办?”

    “别给我在这里装傻充愣!你不觉得应该给她一个交代吗?”

    可是,他又能给甚么交代?那层窗户纸没捅破之前,或许他还能让林家武馆成为林清瞳的庇护之所,倘若说破了女儿家的心思,她与阿佑,她与他又该如何自处。

    终归,他不是她的良人。

    “你难道就任由那个傻丫头一门心思地继续喜欢下去吗?”姜楠白净的面皮涨得通红。

    “她从入师门的那一日起便知道,阿佑是她的师娘。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饶是如此,我还要如何说清楚?”林卿砚苦笑着,“说清楚了,又有何用?”

    姜楠紧紧捏着拳头:“你便是这般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

    “救命之恩便以命还。若果真还不了,也只有欠着了。”

    姜楠朝林卿砚背后紧闭的屋门望了一眼,咬牙道:“一妻一妾,未见得有何不妥。”

    林卿砚笑着摇摇头,却道:“你不打算夺回美人芳心了?”

    姜楠的心事被他一语道出,却也不恼,眉间的愁云化散了些,“美人?只怕她还担不上美人二字。不然,你怎会连娶她做个小妾都不愿?”

    “你明知这不是样貌的问题。我便问你一句,你眼下的怒意,是因为清瞳受了伤,还是因为她是因我而伤?”

    “谁说我发怒了。”姜楠松开手中的一团衣襟,在他胸口上拍了拍抚平褶皱,转身负手而去……

    回想起昨夜之事,林卿砚半是好笑半是怅然。笑的是姜楠这纵横疆场的浪子竟赔在了一个貌不惊人的姑娘手上,叹的是天不遂人意,两情相悦难。

    “笑甚么?”

    他闻声望去,见女子窝在床上揉着眼睛,眯着一只眼看着他。

    “醒了?你这一觉睡得可舒坦。”

    听他此言,赵攸怜猛地翻身坐起来,急问道:“我睡多久了?清瞳怎么样了?”

    林卿砚扶着她的肩膀,一阵皱眉:“起这么急,当心头晕。你睡了一整日,现在是卯时。清瞳那边有人照顾,不用担心。”

    见他盘腿打坐的样子,赵攸怜回想起昨日之事,关切道:“你中了化功散,现下如何了?”

    林卿砚将袍摆一掀,施施然站在了地上。

    “化功散果然名不虚传。如今我的功力已恢复了六成,明日此时便可无碍了。”他从案上拿了一封短笺递给女子道,“这是昨夜送来的,相国的信。”

    赵攸怜伸手接过信,嘀咕道:“爹怎么知道我们在建阳?”

    “你怎么忘了?我们初到建阳时,让墨铢送过信回去。那信还是你看着我拟的……”林卿砚哭笑不得。

    她将信将疑地将信纸从封中抽了出来。那短笺上并无落款,之所以说是赵普所书,是因为其中内容。

    “我爹说,冯峥死了,赵光义恐怕要出手了。”草草地扫了一遍,赵攸怜言简意赅地概括了信中内容。

    林卿砚点了点头:“原先赵光义虽知冯峥背叛了他,却没有清理门户,想是相国暗中施压,令其投鼠忌器。如今冯峥横死,区区六品官之死在明里自是掀不起甚么波澜,但这恰恰说明,赵光义过腻了相安无事的日子,重整旗鼓打算反咬一口了。相国担心会波及我们,特来信相告。”

    见她沉吟不语,林卿砚又叹道:“虽说信中没提,可以想见冯峥这一死,相国在皇甫将军那只怕不好交代。”

    “可是……”女子募地道,“冯峥是谁?”

    林卿砚生生被她这一问噎住,立时警觉起来。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可还记得皇甫将军失踪的这几年都是怎么过来的?”

    赵攸怜依言在脑中回想,却在下一刻不由得慌了起来——她感觉,那些回忆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雾,时隐时现、模糊难辨……

    “我……只记得,她失忆了,被人救了……其他就,记不分明了……”她睁大眼睛惊恐地望向他,“怎么回事……我本应该记得的,对不对?”

    对上她惶乱无措的目光,林卿砚的心陡然一痛——他意识到,出事了。

    ……

    秦本草说,应该是因为怜姑娘前几日撞的那一下恰巧磕到了脑袋里的甚么地方,导致记忆模糊。这样的情况倒也不少见,照眼下看来,这种症状在近期内会一日日地严重起来,不排除完全失忆的可能,但也有可能一段时间过后就渐渐地恢复过来了。是好是歹,只怕要看天意了……

    林卿砚紧握着拳,不甘心地追问:“就没有甚么法子能医吗?”

    秦本草淡淡地摇了摇头:“这脑袋的事一向是说不准的……山外有高人,依区区的本事,只怕……这样罢,我暂且先开几帖药,看能不能缓解遗忘的程度。”

    他行医多年,对生离死别的事见得多了,已经习惯了如何在一些人、一些事面前,表现出无可奈何的遗憾,却不大能设身处地地感受到病者、家属那种撕心裂肺的苦了。

    赵攸怜听完秦本草的话,死死地咬着下唇愣是没吭一声,直到林卿砚开门将提着药箱的秦本草送了出去,转过头时便见她眼眶里的泪不争气地打了几个转,终是无声地落了下来。

    林卿砚心头一苦,三两步走到床边将她拥入怀中,强自镇定地安慰道:“别怕……天下之大,有那么多的名医神医。我们还没去找,又怎知道没有医治之法?今日找不到,就明日再找。明日找不到,就找百日千日,你会好起来的……”

    “人生又有几个千日……”她倒在他的怀中潸然泪下,“甚么都忘了……那我还是我吗……我不要像师父那样,被爹编织的谎话玩弄在股掌之中……我不要活得伶伶俜俜,活得不像我……”

    “你放心,就算你都忘了,我也会一桩一桩地重复给你听。所有的事,我都帮你记着……”林卿砚道,“你不会像你师父那样,你不会伶伶俜俜。你相信我吗?我不会骗你,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你想得起来也好,想不起来也罢,你都是我的阿佑,你一直都是你。”

    “如果,如果我把你忘了……怎么办……”她心底的防线彻底崩溃,泣不成声,“如果我把我们之间的回忆,都忘了……”

    “没关系。”他的声音微哑,却总能给人安心的感觉,“你忘了我,我会让你再认识我。你忘了我们之间的回忆,我们可以再一起去创造更多的回忆。怎么,你不相信我的魅力?你不相信我有办法再让你爱上我?”

    她的泪打湿了他的衣襟,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想过,会变成这样……对不起……”

    林卿砚勉强扯出一个笑,搂了搂她的肩,“你现在知道害怕了?这样倒好了,吃一堑长一智,以后我就不必担心你再不把自己的身子当回事了。”

    “都是我的错……如果早知道……”

    “好了,不要再自责了。”他打断了她的话,“你若心里难受,我可以把衣服拿来给你擦擦眼泪鼻涕,让你好好地哭一哭。可是我看不得你这般怪自己,这件事说错,错在我,是我没能保护好你。”

    “我真的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真的,不知道……”

    她埋在他的臂弯里,真真正正地放声大哭起来。林卿砚没有再说甚么,只是默默地拥着她,分担着那份似无止境的苦痛与恐慌。

    “求你……别让我把你弄丢了……”

    她不断地抽噎着,齿缝间断断续续地滑出这几个字。
………………………………

第九十二章 志在四方?愿无欠

    建阳,林宅。

    “啪——”一只茶盏掷在园中冰冷的砖地上,登时四分五裂,碎片飞溅。

    茶亭中,林夫人指着跪在地上的男子,满腔怒火疾言遽色。

    “你还知道叫我娘?怜儿被歹人劫走受了伤你不告诉我,在武馆中与人斗殴杀死了一个人你不告诉我,你还当我是你娘吗?”

    林卿砚低头跪着,解释道:“娘,您息怒!是孩儿考虑不周,本想这不让这些烦心事徒惹娘挂忧,这才没及时向娘禀明……是这样的,阿佑头上受了点小伤,孩儿想着武馆中有个徒弟精通歧黄之术,便让她暂时在武馆中住下,方便诊治调养。至于死在武馆中的那人,正是劫持阿佑的凶徒。此人在十里八乡为非作歹,孩儿这是为民除害,官府也没说甚么。”

    林夫人闻言怒火稍平,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道:“饶是如此,你也不该越矩杀人,免得给自己惹下祸事!你自己瞧瞧,你惹的都是些甚么人啊!先是南昌府中有人想浑水摸鱼暗害你的性命,再是到了建阳这一档子事……娘和你说的话你都忘了吗?你安安生生地过日子不好吗,非要去惹那些豪门显贵、亡命之徒?”

    “娘,南昌下毒之事尚不提,此番这贼人纯属劫财,想要用阿佑来要挟我。林家在建阳树大招风,这才成了他们的目标。娘放心,我这不是安安生生地在老家开武馆做生意了吗?官场武林的那些事,我都不会再涉足了。”

    林母素知他这儿子说话三分真七分假,只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摆袖让他起来,“算了,怜儿现下如何了?”

    “阿佑她很好。”林卿砚站起身,“几日前围攻那凶徒之时,我武馆中的一个女弟子受了些伤,阿佑正留在武馆中照顾她。”

    “我听闻,你这几日前前后后将远近的大夫都请到了武馆中,那女弟子受的是甚么伤,一个大夫治不好,还需要这般大费周章?”

    林卿砚怔了片刻,这才回想起来:“娘说的是这事啊。那些大夫原不是我要请的,还是我那懂医的徒弟,他想要研制一味解百毒的丸药,想要和同行探讨探讨。所以我就请来了远近的大夫跟他交流交流经验,说不准有一日他们能研制出鸩毒的解药也未可知。”

    提到鸩毒,林夫人眉间一颤,遂点了点头不再过问。

    “娘。”林卿砚犹豫了片刻,道,“孩儿想出一趟远门。短则数月,长则逾年……”

    “这么久?”林母皱眉道,“去哪里?”

    “孩儿思及如今正当年少,若能游历大江南北,博见广闻,平生亦不致抱憾。待到归来,这心思方能定下,安分守己地成家立业。”

    林夫人算是听明白了,一言以蔽之,他这儿子是没玩够,想要远游赏览。

    “若放在从前,我本不欲拦你。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花个一二年的光景游历江湖并无不妥。只是如今你与怜儿已论及婚嫁,亦算得上是成了家。此时你要撇下她独自游历四方,于情不合。加之你大张旗鼓地在城中开武馆招武徒,风风火火地办了这么些日子,你这个当师父的说走就走了,于理也不合。”

    林卿砚颔首沉吟,像是听了进去。静默了半晌,他妥协道:“武馆却是好说,练功这种事向来是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我花几日工夫将心法传授给他们,够他们练个一年的了。这样罢,我再和阿佑商量商量,若她愿意,便随我同行罢。”

    林夫人一开始还觉着奇怪,林卿砚怎么突然撇下一堆事半途而废,非要离家远游,怕不过是个托辞,另有打算。以他的武功见识,她旁的倒不担心,就怕他以身犯险,故意去惹些不该惹的人和事。现在听他终于松口,愿意带赵攸怜同行,她这一颗心反倒落下了。

    “罢了,随你去罢。有怜儿陪在你身边,我也心安些。只是切记,你二人尚未成婚,万不能再做甚么越矩之事!”

    “孩儿明白。”

    林母只道有赵攸怜跟着,林卿砚便不能胡作非为了,却不防又一次被他给蒙骗过去了。

    她这儿子此行本就是为了带他的阿佑一路北上求医问药的。

    这几日,建阳周遭的郎中游医被林卿砚请了个遍,对赵攸怜的头伤均束手无策。

    其中一游方郎中提及,他祖上本是宋国盂州人氏,后经战乱辗转南下。四十余年前,他年方五岁,脖子上生了拳头大的一个脓疮,乡里的大夫都说没救了,一旦脓疮破裂,必死无疑。后来他家里人送他到北岳恒山其中一峰之上的金蚕谷中,求得一老神医出手相救。

    那老神医,鹤发白须仙风道骨,究竟寿数几何,谁也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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