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封双目微凛,缓缓道:“这当真是巧合不成?”
马哲言道:“属下认为其中必有些蹊跷,骊归侯不可能将所有的军器和粮草都运走,极有可能在他走后有人乘机将这些兵器搬出府库,此人必定对宫中一切军情十分熟悉,而且权力也极大,否则不可能进入府库之中。”
刘封微哼一声,沉声道:“方才有人来报,骊归侯是被人所杀。”
“果真?”
马哲吃了一惊,点头道,“如此说来,杀死骊归侯之人,极有可能便是和盗空府库的同一伙人,骊归侯一死,所有的数量和器物便无从对证了。”
“乱世之时,各安其身,趁机窃取宫中事物倒也无可厚非,”刘封背着手来到窗前,缓缓道,“但此人却运走兵器铠甲,所图非小呐!”
马哲郑重点头道:“属下忧虑也正在于此,只是那几座府库中器物极多,一两日时间内全部搬空,此人权势非小,所幸还未见车辆出城,必定还藏在城中,要尽快找出来才是。”
刘封来回踱步,半晌之后言道:“此事暂时不必声张,叫斥候营和唐坚他们暗中查找线索,小心打草惊蛇。”
马哲自然知道此事牵涉极大,不小心又是一件惊天的阴谋,很可能还会引发流血冲突,所以他心中忧虑,却只将想法禀告刘封一人。
犹豫片刻之后,马哲言道:“会不会是献象侯心有不甘?”
刘封转过身来,看着马哲失笑道:“你可知道,揭发于阗王和骊归侯死于非命的,都是献象侯,若是他自己所做,为何偏偏要给自己再找麻烦?”
“都是献象侯?”
马哲吃了一惊,一时间有些懵了。
原本他怀疑献象侯,除了于阗王之外,整个西山城也只有献象侯有这么大的权力,还想请刘封派人暗中监视调查此人,却没想到这些事就是献象侯揭发出来,若是他自己的阴谋,没有自己拆穿自己的道理。
就在此时,却见苏森一身尘土快步进来,嘴里低骂道:“献象侯简直是个老糊涂蛋,我怀疑他脑子里是不是装的都是柳絮。”
刘封失笑道:“发生何事?”
苏森无奈摊了摊手,一副欲哭无泪的神情:“方才问明了,跟随骊归侯的那些属下,就是被献象侯派人给烧了,毁尸灭迹,现在找不到任何线索了。”
“这”刘封也有些哭笑不得,叹道,“大概当初他也未曾料到骊归侯是被人所杀,只将其尸首带回,其余的不好处理,便就地烧了。”
马哲又转了口风:“毕竟兄弟意外丧命,想必他也悲痛欲绝,不曾想得如此周全吧!”
“也不排除贼喊捉贼的可能性,”刘封倒也没有完全排除献象侯的嫌疑,沉声道,“此事若只是争权夺利的谋杀倒也罢了,但关乎军器战乱,背后所图非小,若不完全处理,必是将来于阗长治久安的隐患,务必要一查到底。”
马哲叹道:“若是程长史在就好了,他最善于推理谋断,当年在玉门关时破获无数盗窃、杀人栽赃的奇案,属下等对此只能臆断猜测,却是不知从何下手寻找证据,一筹莫展。”
“破案不一定要官府之人,”刘封却不着急,笑道,“天下之大,能人极多,可叫唐坚从绿林中请几位高手来相助,很快就能找到线索。”
马哲眼睛一亮,有些迫不及待,马上匆匆告辞去找唐坚,这件事不能让于阗国的人参与,军中又无人能用,请高人相助不失为良策。
苏森言道:“于阗王和骊归侯身上都没有任何伤痕,毒杀的可能性最大,只是唐门主一时找不出这种奇毒,如今两人尸首都已经成殓盖棺,只能从别处寻找线索了。”
刘封微微点头,毕竟是一国之主,不能光明正大验视尸体,更不可能将其解剖检查,他们二人怎么死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幕后之人。
见刘封不说话,苏森又不忿道:“前几日那些大户人家迫于压力,不得不捐款捐粮修建功勋碑,本以为他们出了大力,不想今日听说要为佛像开光,这些人半日时间竟捐出三百万钱,城中百姓也都纷纷出资,真是岂有此理。”
对此情形,刘封也深感无奈,叹道:“世俗信念之事,还需缓图,不可强求,否则矫枉过正,欲速则不达。”
眼下的一切,还是先以安定人心,稳住局势为主,一切细枝末叶都可忽略不计,甚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第2062章 扑朔迷离
连日来于阗王和骊归侯的死因一直找不到线索,献象侯也没有明确说非要一个结果,这些事情都可以不了了之,当做他们尉迟家族的事情以后自行去处理也未尝不可。
但那些军器粮草的下落却不能不查明,如果这幕后之人暗中下人,目的是为这些军器,将是一个极大的隐患,必须要彻底除掉。
即将入秋,西征的计划完成一半,超出刘封的预期,于阗境内有千里之地,皮山等地听说西山城攻破,纷纷主动前来请降,境内暂平,还需推行政令,稳定局面,此时不必急于进军。
莎车国兵力不过一万,历年被疏勒攻伐,国力衰弱,拉买提又带了三千援军出来,基本已经没有一战之力,刘封就是在等莎车国的答复。
若是莎车主动归降,便马上派兵进驻莎车收服人心,若是不明局势,立刻发兵拿下,总之要在秋季打通南线商路,秋季过半西域便天气寒冷,不适于出兵远征,从鄯善到莎车,围绕塔克拉玛干沙漠南部走了半圈,今年的战事也算圆满结束。
三日后于阗王出殡,葬于城南的王陵之中,除了近百僧侣诵经超度之外,城中近前百姓出城送别,哭号之声绵延数里,声势浩大。
于阗百姓平日里没少受这些王室和官府的盘剥欺凌,对其恨之入骨,但忽然于阗被灭,心中无所适从,虽然汉军的政令宽松优越许多,但从内心深处还未对汉室接纳认可,这些人哭嚎的,更多是于阗除去国号后的失落和彷徨。
出殡队伍出城,马哲在城楼观察良久,眉宇间尽是担忧之色,送葬的队伍中并没有许多车马,不可能携带大量军器,看来这件事和献象侯他们关系并不大。
命人小心看守城池,又到宫中来见刘封,言道:“广德侯此番做法超度于阗王,又主持塑造佛像举办开光大会,深得人心,我看许多百姓已将其当作活佛再世一般顶礼膜拜,近几日城中更有传言,广德侯乃是佛陀座下十六罗汉之一的戍博迦尊者降世。”
“十六罗汉?”
刘封眉头微蹙,佛教中的许多名字拗口难记,而他所熟知的是十八罗汉,不想在西域是十六罗汉,中原此时还没有这个说法。
马哲摇头失笑:“正是!戍博迦尊者是其中之一,说起来这位尊者的经历和广德侯颇有相似之处。”
“哦?
说来听听。”
马哲言道:“戍博迦尊者乃是身毒国王之太子,先前国王立其为储君,其弟因而作乱,戍博迦尊者慨然让出储位,出家为僧,其弟犹不肯信,自云心中有佛,揭衣而视,果然有佛隐现,因此才不作乱,遂后果然继承王位。”
“广德侯也是长子,但因去贵霜学佛而被尉迟乌波继承了王位,果然有几分相似,”刘封微微点头,忽然又笑道:“但彼时广德侯尚未如这罗汉尊者一般有佛心,不知道会不会心中有怨恨。”
“人皆有私利,成佛者又有几人?
哎呀”马哲感慨之间,忽然一声惊叫站起来,直直地看着刘封,急声道,“大将军,会不会是广德侯有问题?”
“广德侯?”
刘封眼中精光一闪,仿佛从乌云中看到了一丝光亮,他刚才只是随口说笑一句,没想到却正好点醒了马哲。
“我们一直忽略了广德侯,除了献象侯之外,广德侯也有同样的权力可以做这些事,”马哲激动得来回走动,越想越有拨云见日之感,以拳击掌大声道,“不错,极有可能就是他。
于阗王和骊归侯被人所害,献象侯派人暗中告密,但广德侯觐见大将军之时,却只字未提此事,我看献象侯暗中防备的,恐怕就是广德侯,能让献象侯如此畏惧戒备的,恐怕也只有他这个兄长了。”
刘封双目微眯,数日前广德侯来见自己,要求举办法会,迎接地藏金身,却没有提半句两位兄弟异常死亡的事情,显然是献象侯没有将这个异常告诉广德侯。
如果广德侯不是元凶,自然对二人的死因毫不知情,否则即便出家为僧,也要为自己的兄弟讨个说法才行。
如果这是广德侯的阴谋,他自以为得计,还没有被人发现,自然也不会向刘封主动提及此事,只是想亲手将二人尸首埋葬,消除所有的证据。
但无论何种原因,显然献象侯已然怀疑广德侯了,只是对方是自己的兄长,又是国内德高望重的高僧,深受于阗举国百姓的尊崇,随意污蔑广德侯,就算没有亲兄弟这层关系,献象侯也要被于阗人的唾沫给淹死。
想到此处,刘封言道:“献象侯不便也不敢揭发兄长,只好暗中点破此事,想借官府之手为兄弟报仇,另一方面,他可能也希望此事最好与广德侯无关,虽然怀疑,也不想让仅剩的兄弟卷入这场阴谋之中。”
马哲点头道:“虽说广德侯主管于阗全国佛事,但他并非真的遁入空门,极有可能不甘心大权旁落,而这次于阗国灭,却突然出家为僧,看破红尘,恐怕是为了掩盖其行径。”
刘封眉头紧皱:“按照于阗规矩,广德侯确实应该继承王位,如今却是次子尉迟乌波为国王,他们之前是如何接替王位的?”
马哲言道:“于阗王当年让广德侯前往贵霜精学佛法,自然是为了笼络人心,却未料一去超过五年之久没有音讯,老王晏驾,武不知广德侯生死,便立尉迟乌波为王,等广德侯回国之后,尉迟乌波已经坐稳王位两年之久。”
刘封已经隐约猜到了结局,言道:“广德侯回国之后,见夺位无望,干脆便以佛门与世无争为掩护蛰伏下来,伺机重夺王位?”
“很有可能!”
马哲重重点头,沉声道,“以属下之见,恐怕比摩寺已经不单单是普通的寺庙了”说到此处,马哲赶忙抱拳道:“大将军,属下立刻派人到赞摩寺调查,寻找证据。”
“慢!”
刘封抬手拦住了马哲,缓缓道,“这一切都只是我们猜测罢了,还未有真凭实据,广德侯如今在于阗威望一时无两,一旦造成误会,极有可能引发民变,若他果真是元凶,证据在城内也能找到。”
第2063章 莎车归顺
于阗除国之后面临新政和汉室的管控,一众官员和诸多百姓喜忧参半,喜的自然是新政的优越,忧的是莫名的失落和被外人管控的天然抵触。
虽说汉军再三宣传各族都是华夏之后,昆仑同脉,郡国之内同政不同俗,百姓除了律法政令一视同仁之外,还各按原本风俗生活,但初来乍到,几十代人的观念还是在心底多有排斥。
表面上看似平静安乐的于阗,实则暗流涌动,百姓心思浮动需要潜移默化,但还有诸多潜伏势力蠢蠢欲动,这些暗藏的危机亟待解决。
于阗王下葬之后,献象侯因为无所作为,又主动献城,百姓多有怪他逼死国王之意,似乎畏惧城中流言,干脆主动请求留在城外看守陵园,彻底置身事外。
广德侯回城之后并无异常,每日进出城中寺庙,为新造的佛像诵经祭拜,只等着最大的地藏金身装饰完,随后便可运往赞摩寺,从此不再干预于阗政事,尉迟家族的事情全都交给后辈处理,一概不问。
这一日刘封正和负责督造功勋碑的郭统商议建筑之事,忽然莎车将领拉买提喜滋滋地走进来,身后跟着十几名前来报信的使者,头戴帽冠,身穿儒衫。
这几人的服饰与汉室官员颇为相似,若不是他们的相貌有明显的西域特征,刘封几乎误认为他们是从长安来的使者。
“大将军,我王回信了,因为涉及国事,大家讨论许久,故而耽搁了几天时间,”拉买提喘着气解释,然后一口气,躬身大声道,“我们莎车愿意归顺汉室,同列华夏之族!”
身后的那几名显然是莎车使者,也都躬身行礼,其中一人上前捧出一条白绢:“尊贵的八千岁、大将军,莎车历来都受到大汉的庇护,皇恩浩荡我们一直铭记在心,践盟台一直保留至今,身为解忧公主的后人,我王为回归大汉而荣幸和激动。”
“很好,此乃大汉之幸,也是莎车百姓之幸!”
刘封闻言大喜,打了这么多仗,终于有一个国家愿意归降,这对汉军和当地百姓来说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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