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处自己多次领兵奇袭,深知跋涉之后要做休整,没有一两个时辰是缓不过来的,此时故意给于阗军休息的时间,并不是让他们养足精神,而是等他们彻底泄气,完全丧失战斗之力。
一刻钟之后,周处下了土坡翻身上马,汉军也都纷纷准备,他们早就等候多时,养精蓄锐,如捕的猛兽一般蓄势待发。
周处朝着上面的传令兵挥动旗号,两名冲锋号手举起冲锋号,吹响了冲锋的号角:滴滴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滴答滴答滴滴答滴答滴滴滴哒哒滴哒一声号,各部兵卒上马准备;二声号,三军整备兵器铠甲;三声号响,全军出击!三声冲锋号划破夜空,嘹亮激越,于阗的兵马从未听过这样高亢响亮的声音,全都愣住了,望着南山不知发生何事。
轰隆隆不多时无数马蹄声如闷雷一般传来,于阗军才意识到不妙,只见山坡两边数队骑兵飞驰而来,顿时惊得从地上跳了起来。
汉军各队在听到号令之后,几个掩藏着的阵地和二十几处伏兵全数出击,战马奔腾,刀枪闪亮,月光之下如猛兽下山,携裹着沙尘将牧羊坡左右笼罩起来,转眼天地之间杀气腾腾。
“汉军果然有伏兵在此!”
东川王惊叫着,已经跑向自己的坐骑。
尉迟圭休回过头来,怔怔看着四面八方的黑影,不知道汉军究竟有多少人马,不甘心就此逃走,喝令附近的士兵赶快起身抵抗。
但汉军来势汹汹,骑兵顷刻便到眼前,只见刀枪舞动,寒光闪闪,根本不容于阗军有任何反抗的余地,即便有仓皇上马的,也被连弩或者飞驰的骑兵冲倒,山谷中乱成一锅粥。
更让尉迟圭休惊诧莫名的是,冲杀来的几路骑兵还有人穿着于阗军的服装,冲入乱军之中让己方人马分不出敌我。
汉军显然早有准备,在某些地方做了记号,只见四方八面都有人马冲突,也分不出哪是于阗军,哪是汉军,杀得各营将校措手不及。
左右两路周处和鸯自带精骑劲卒四面冲杀,所过之处人仰马翻,没有一合之敌。
周处一杆狼牙槊磕到就伤,碰到就亡,鸯的虎头抢更不必说,眼前仿佛有一团白光在开路,白光所及,无人生还。
他们所带领的骑兵都是手持弯刀,瞅着草地上胡乱奔跑的于阗军一阵乱杀,杀得于阗军亡魂丧胆,四散奔逃。
尉迟圭休惊得嘴巴微张,被这等强悍的战力震得目瞪口呆,士兵指挥了一半便完全愣住,这哪里平常的士兵,简直就是天兵天将。
“主人,快走!”
愣神之际,亲兵拉扯着尉迟圭休的铠甲,将战马牵过来扶着他上马。
尉迟圭休双腿有些发软,挣扎了好几下才爬上马背,打马向西狂奔而去,幸好他是混在前军之中,目标并不明显,汉军还未冲杀过来,混在乱军之中侥幸逃走。
这一战只杀到天色大亮,骑兵往来冲突,于阗军逃走者不到十之二三,大多都被杀死,生擒大小军校兵卒近千人。
朝阳升起,牧羊谷遍地尸体,血染四野,山谷底部一条殷红的血河在阳光映照下怵目惊心。
周处派人向刘封报信,指挥士兵和降兵砍伐树木将这条山谷围堵起来,放一把火将尸首全部烧光,直到中午才带兵返回。
第2019章 戴罪立功
于阗前军败逃向西,还未到渠勒便遇到了援军前部,领军的正是于阗右将军卑信练。
原来是大将军伏师战接连接到五道求救急报,又遇到从喀拉墩逃出来的败兵,知道前线吃紧,立刻抽调三千精骑先来驰援。
中午时分败军在路上相遇,败军将汉军来攻的消息告诉卑信练,卑信练闻报大惊失色,不敢独自领兵向前,马上派人向伏师战报信,在一处山岗屯住人马收拢残兵。
伏师战正在渠勒整顿兵马,听闻前军大败,自己带领一彪兵马,连夜赶来前军会合,此时尉迟圭休也已到了军中,遂召集众将一同议事。
伏师战历来用兵严谨,这么多年来东征西战,为于阗立下汗马功劳,因为善于带兵、军纪严明而位列西域十大名将,在国中威望素重,人人畏惧。
尉迟圭休见到伏师战,羞惭加上恐慌,无奈便将前军失利的罪责全都推到侄子尉迟塔莫身上,但凡尉迟塔莫能守住克里雅河或者喀拉墩任何一处,也不会导致全军大败。
伏师战面沉似水,翘起的八字须颤抖着,众将大气也不敢出,心中却震惊不已。
尉迟塔莫带领一万大军出征,到现在收拢的残兵败将不到两千,几乎全军覆没,这对仅有三万士兵的于阗来说是沉重的打击。
沉默许久之后,伏师战终于缓缓开口道:“尉迟塔莫心浮气躁,骄功自傲,本将早就看出来了,就不该让他当先锋。
到现在还生死不明,但他守城期间纵容士兵饮酒,犯了军中大忌,我自会上奏大王抄没他的家产,将他妻儿下狱,等班师回朝之后,再依法定罪,如果尉迟塔莫不幸战死,这些罪责就由他的亲属承担。”
众将闻言心中一惊,却都低着头不敢为尉迟塔莫求情,尉迟圭休也只能暗中咬牙,虽然愧疚却不得不如此,否则遭殃的就是自己和家人了。
沉默之中伏师战再次开口道:“汉军拿下扜弥,于阗再无险可守,我们必须要夺回扜弥,将汉军驱逐到克里雅河以东,才能保住于阗的安全。”
没想到伏师战只是处罚尉迟塔莫,却未责怪统兵大将尉迟圭休,众将不由一怔,按照大将军以往的做法,尉迟圭休也难逃惩处,这次出兵损失如此惨重,不杀头也是要充军的,没想到这次竟然如此轻易放过了。
卑信练先反应过来,赶忙言道:“如果要反攻扜弥,先要夺回喀拉墩才行,这像是一块大路上的石头,不把它搬掉,迟早会砸了我们自己的脚。”
“喀拉墩必须要拿下!”
伏师战缓缓点头,看向了尉迟圭休,“左将军,这是你戴罪立功的机会,你可愿意去?”
“末将保证拿下喀拉墩!”
尉迟圭休正为自己侥幸逃过一劫激动不已,忽然听到这个将令,马上起身躬身应承下来,伏师战缓缓点头,又道,“如果我们攻打喀拉墩,扜弥的汉军肯定会来骚扰,卑信练再领一支兵助你,稍后本将领大军向东牵制扜弥守军,你只管放心攻城便是。”
尉迟圭休闻言长出一口气,对伏师战愈发感激,想起喀拉墩低矮的城墙,大声道:“有大将军虎威相助,我保证一天时间攻下喀拉墩。”
伏师战点头道:“很好,你收拢残兵先准备着,明日一早出兵向喀拉墩进发。”
“遵命!”
伏师战问道:“那东川王现在何处?”
尉迟圭休一怔:“就在末将营中。”
“你二人各去准备,将东川王叫来见我。”
尉迟圭休没想到伏师战要单独会见东川王,心中没来由一阵忐忑,不过想到这段时间他和东川王并未有冲突,几个计策也都是东川王所出,应该不会坑害自己,领命出帐派人去传唤东川王。
众人走后,参军问道:“大将军向来治军严明,这一次左将军折损近万人马,导致军心震动,为什么不加惩处,反而让他继续领兵?”
伏师战轻叹一声,揪着胡须言道:“汉军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强大,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惩罚左将军,还有谁能领兵?
中原人才辈出,但刘封却能在二十年时间荡平九州,足见其能,这一次国王轻信丞相、国师之言,和大汉出兵对垒,我看并非明智之举。”
参军吃了一惊,没想到一向战无不胜的大将军伏师战竟然不看好这一战,想起一年前他建议向大汉朝贡讲和,与国师和丞相争执的事情,不由心中一黯。
正在此时,亲兵带着东川王进帐,这位昔日的十大名将如今狼狈不堪,须发散乱,衣衫褴褛,哪里还有半分王侯和名将的气度,见了伏师战,脸上竟是尴尬之色,讪笑连连。
伏师战脸上却看不出轻视之色,让人看座端水,寒暄几句之后直奔主题问道:“阁下与刘封有过相处,对汉军也颇为了解,对于眼下的形势,可有什么对策?”
东川王早就想了诸多方案,此次见伏师战,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马上躬身答道:“此次汉军出征西域,并未带多少兵马粮草,其意在消除各国番号,同归大汉所属,每到一处便宣扬大汉政令,借此休兵养马,乘机吞并,这是以战养战之术,此人包藏祸心,阴谋不浅,大将军只可与之战,不可与之和。”
伏师战微微蹙眉:“左将军领兵驰援飞猿口赶之不及,又丢了克里雅河天险和扜弥城,据本将所知,几条计策都是阁下所献,为什么挡不住汉军呢?
如果与汉军交战,胜率有几成?”
东川王脸色微变,躬身道:“前军失利,确实是骑君尉迟塔莫轻敌所致。
如今汉军占住扜弥城,但他转运粮草却有数百里之地,在下认为大将军眼下该坚壁清野,在渠勒各地分屯要害,以逸待劳。
汉军远来,利于速战,将军可避战先挫其锐气,等他久战疲厌,再分兵扰其归路,截击袭扰粮草,久而久之,汉军不战自退,然后徐图再举。”
伏师战目光闪烁,沉吟片刻言道:“阁下计策虽然稳妥,但汉军兵锋极盛,若是一味强攻我们恐怕也难守住,先把克里雅河以西失地收复过来,才能用阁下之计保住于阗。”
东川王不敢忤逆多言,点头道:“大将军之计更为高明。”
第2020章 措手不及
第二日,尉迟圭休和卑信练领五千兵马杀奔喀拉墩,伏师战则引大军往扜弥方向进发,牵制汉军主力。
喀拉墩只是一座废弃的军营,城墙低矮,又都是土坯筑成,尉迟圭休见识了汉军攻城的威力之后,也深有感触,这一次反攻喀拉墩势在必得。
然而等他兵临城下,却完全愣住了,不敢相信眼前这座高大的城池就是喀拉墩,要不是确认地址方位和地上半截破旧的城墙,他甚至以为自己走错了方向。
“这这是喀拉墩?”
卑信练微张着嘴巴,仰头看着四五丈高的城墙。
尉迟圭休一颗心沉到了谷底,面如死灰,前后才不过三天时间,再来喀拉墩,竟发现城墙已被加高了一倍之多,这座破败废城焕然一新,显得高大巍峨。
抬头再看城墙之上,汉军铠甲鲜明,枪戟如林,旌旗招展,一派威武之气,看到于阗人马到了城下,竟然不慌不忙,还在有条不紊地巡视。
尉迟圭休心情沮丧,回头与卑信练商量,苦笑道:“不意汉军竟如此厉害,几天时间就将城墙修筑加高,我们现在缺少攻城武器,大将军下令一天时间攻下喀拉墩,这该如何是好?”
卑信练皱眉道:“中原人最善筑成修葺之术,他们既然将城墙加固,肯定是想守住这个要地保护扜弥城,我想城中粮草也有不少,现在他们与扜弥的兵马呼应,我们不明虚实,反而更危险。”
尉迟圭休面色惨然,无奈叹息道:“临行之时,我已经立下军令状,如果拿不回喀拉墩,新旧两条罪加在一起,恐怕”卑信练观察着城上守军,他与尉迟圭休共同领兵多年,也是一起升职上来的老战友,有心为他分忧,言道:“汉军一心死守,但他们几次取胜,必定对我们有轻视之心,正所谓骄兵必败,不如我们且让军士辱骂索战,看能否将守将引下城来,只要斩了守城将领,汉军不战自乱,才有机会夺城。”
尉迟圭休面露喜色,连连点头,将兵马后退一里,差士兵到城下叫战,只要汉军敢出城,他亲自出阵杀敌。
于阗人马来到城下的时候,李钰早已闻报在城头观察,尉迟塔莫混在亲兵之中向李钰介绍了右将军卑信练,众人正在讨论这两人的实力。
李钰攻下喀拉墩之后,按照刘封将令,和王征二人组织筑墙队伍和全体士兵伐木挖土,只用了两天时间就将城墙建成,此时郭统早已将粮草运到,刘封又命人将周处他们所缴获的于阗军军器全都运到喀拉墩,这里已经变成了铜墙铁壁,固若金汤。
众人在城墙上听到于阗军在城下骂战,关奎、关海按捺不住,摩拳擦掌请战。
尉迟塔莫言道:“李将军,左将军尉迟圭休武艺在我之上,但不如右将军卑信练,卑信练是大将军伏师战的亲信,为人狡诈阴险,身上带着四把铁锤暗器,如果要出战,千万小心。”
关海微哼一声:“他的铁锤能有我的剑法厉害么?
要是他敢放暗器,我的暗箭也不是好惹的。”
关奎拄着大刀在手中转来转去,急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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