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马将消息送到扜弥城外的大营,此时天色已经蒙蒙发亮,刘封马上传令各营准备攻城,不多时大营中鼓号齐鸣,霎时间打破清晨的平静。
城上于阗守军也随之紧张起来,城头上鼓声大作,守军匆忙来到城上观察,只见汉营中人马调动,旗帜飘扬,最让他们头疼的投石车又开始缓缓排列。
事先并未有将令传下,营中突然响起鼓声,马哲等人还以为是敌袭,急忙来到中军大营,却见刘封已经端然而坐,正在查看沙盘上的地形图。
“大将军为何天刚亮就要攻城?”
马哲蹙眉道,“士兵还未进食准备,恐怕”“不妨事!”
刘封摆手笑道:“我已传令让各营交替攻城,轮流歇息进食,今日攻打扜弥城要连续不断,不给城中守军喘息之机,哪怕磨坏了投石车也在所不惜。”
马哲吃了一惊:“将军莫非要强攻扜弥?”
刘封这才抬头笑道:“方才探马来报,李将军他们已经拿下喀拉墩,我料尉迟圭休马上就要退兵,今日猛攻就是让他心生胆怯,连夜出逃。”
马哲很快领会了刘封的意图:“将军打算今夜出兵阻截?”
“正是!”
刘封点点头,指着沙盘上一处狭长的山谷言道,“距离扜弥五六里之外的牧羊坡正好可设伏兵,喀拉墩被李钰占领,于阗军若退,必从此处经过。”
马哲大喜道:“此计大妙,于阗军若退,兵无战心,士气低迷,若待其半过从中拦腰截断冲杀,其军必大溃!”
刘封笑道:“我正有此意,立刻将周处和鸯叫来议事。”
汉军突然鼓号攻城,于阗守军忙将消息报知守将尉迟圭休,尉迟圭休来不及穿戴铠甲便服传令,叫诸将小心防守,派人叫来东川王,如今军中上下能与他商议军情的唯有东川王了。
东川王也早就听到城中动静,见了尉迟圭休便急声道:“将军,汉军突然强行攻城,恐怕是喀拉墩失守了。”
“啊?
这这怎么会?”
尉迟圭休脸色大变,不可置信地看着东川王,“刘封亲自在城外督战,汉军兵马都在这里,他们怎会绕过扜弥去攻打喀拉墩?”
不等东川王回答,尉迟圭休像是安慰自己一样自语道:“喀拉墩有两千守军,汉军如果是去偷袭,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传来,塔莫他一定能守得住。”
东川王脸色凝重:“将军先派人去打探消息,如果喀拉墩当真失守,汉军截断我们的后路,扜弥将成为孤城,援军迟迟未倒,还要早做打算才是。”
尉迟圭休虽然强行自我安慰,但心却沉到了谷底,忐忑问道:“如果喀拉墩失守,我们该怎么办?”
“弃城!连夜撤退”东川王毫不犹豫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其实就算喀拉墩不失,以汉军如此强势的攻势,扜弥也守不住,现在反而给了将军撤退的机会,于阗兵马并无多少,只有保存实力,才能与汉军继续交战。”
尉迟圭休咽了口唾沫:“但大将军军纪严明,如果不战而退,一定会受到军法处置。
临阵脱逃,可是可是要被国师拿去下锅烹煮的。”
“国师竟如此歹毒?”
东川王眼皮一阵狂跳,深吸一口气,咬牙道,“为今之计,只好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尉迟塔莫身上了,就说他擅自出兵却交战不利,让汉军渡过克里雅河,又失守喀拉墩,这一切都是因为尉迟塔莫造成的。”
“唉”尉迟圭休眼神一黯,嘴巴张了张,却也说不出什么来,颓然道,“先派人打探喀拉墩的消息吧!”
第2017章 连夜退兵
中午喀拉墩失守的消息传来,尉迟圭休如坠冰窟,在朝中大家为了这个领兵职位争得头破血流,本以为是个美差,哪想到汉军比传说中的还要强盛,这简直是个送命之职。
前军失利,援军迟迟未到,如同自己领兵驰援飞猿口一样,汉军行进速度远超预期,援军根本赶之不及。
扜弥距离于阗三百里,大将军伏师战速度再快,也要半月以上,汉军不到十天便兵临城下,根本无力坚守。
闷坐帅府之中,尉迟圭休患得患失,这几日见识了汉军的厉害,他自忖即便是伏师战亲自领兵来,恐怕也不是刘封的对手,两军的强弱还是颇有差距,再加上接连失败,士气不振,面对势头正盛的汉军,有种以卵击石的感觉。
“将军为何还在闷坐?”
东川王刚刚安排防守事宜回来,言道,“今夜就要撤兵,将军该早做准备才是。”
尉迟圭休叹了口气,苦笑道:“已经要做逃亡将军了,还有什么可准备的?”
东川王言道:“那刘封狡诈无比,精通兵法,只怕他也有所行动,将军真以为刘封会轻易让我们安然撤退吗?”
尉迟圭休神情一凛,忙问道:“退兵之事,我至今还未告诉任何一个人,难道刘封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东川王摇头道:“这倒未必,但汉军一整日强攻城池,人马交替上阵,比前两日反常,我看刘封是想让我军疲惫恐慌,逼迫我们撤兵,这一路上恐怕并不安全。”
尉迟圭休惊得站起身来,快步走到门口,又走回来:“那我们该怎么办?”
东川王蹙眉道:“方才在下仔细思索良久,我们今夜退兵,刘封若是派兵半路拦截,必定凶险无比,将军若想安然脱身,只能扮做小兵混在前部军中方可逃过此劫。”
“前军?”
尉迟圭休大惊,“若是遇到伏兵,前军必先遭殃,岂不是更危险?”
东川王言道:“我城中兵马过万,汉军若要全部堵截,必须出动大军,如此便暴露行迹。
若派奇兵突袭,必然不会迎头拦截,定会攻击大军尾部,请将军三思。”
尉迟圭休低头沉思良久,也觉得东川王所言有理,点头道:“既然如此,你和本将一同混在前军,我留精兵守卫中部,尾部由骑兵护卫,就遇汉军真有埋伏,也有一战之力。”
东川王知道尉迟圭休这是不放心他,但藏在前部确实是最安全的所在,便应承下来,二人各吩咐心腹之人准备撤离之事。
汉军的攻击一直持续到傍晚时分,日薄西山,汉兵似乎也疲累了,早早撤兵,营帐中升起炊烟,开始埋锅造饭,准备下一场战事。
城上城下都是碎石块,在城外几乎又铺了一层石墙,城墙上的过道被石块堆满,巡逻的士兵也无法正常行走。
双方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一样,到了晚上各自相安无事,等到明月东升,竟万籁俱寂,只有营中偶尔传来几声狗吠,将军犬配置到军营中之后,敌军夜晚偷袭的可能性越来越小,汉军的警戒几乎滴水不漏。
三更过后,夜风吹拂,扜弥的西城门悄然打开,数队人马收尾相接悄然出城,旗号征鼓等等全都抛起,轻装出行,断后的骑兵马蹄用布包裹,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只有明月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
离城三里之后,混在千军中的尉迟圭休才长出一口气,仰头望着明月晴空,回首再看远处,只见沙丘起伏,早已看不到扜弥城,想着这一趟出兵竟然未战先败,心中尽是挫败之感。
三军士气低迷,无人说话,默然行走在戈壁之上,只希望尽快赶到渠勒休整,这几天被汉军连番打压,终于逃离出来,不用再心惊肉跳了。
正走着,东川王忽然靠近过来,手指前方:“将军,前面这道山谷会不会有危险?”
“嗯?”
尉迟圭休收回思绪,抬头看去,眼前是一道曲折的青草坡,左边密林,右边沙地,笑道,“这里本将来时曾经看过,左右无处可藏人马,怎会有伏兵?”
东川王微微蹙眉,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继续在军中默然潜行,前方也有十余匹快马为哨探,在方圆来往奔驰查探,并未示警,可见没有什么异常。
人马继续前行,接连经过几处山谷、河沟等险地,依然没有发现汉军,此时离城已经近七八里,于阗军先前的警惕也渐渐放松下来,甚至出现了一阵阵低声嘈杂的议论之声,这一趟出兵未成,又狼狈退兵,再加上汉军的压制,让于阗军心中颇多疑惑和震惊,此时终于有闲暇,说起这几日交战的惊险,兀自心有余悸。
尉迟圭休吐出一口气,忽然自嘲笑道:“我们还真被汉军打怕了,将那刘封当做军神一般看待,实在是太高看他了,今夜退兵,想必他也难以料就,这时候还不知城中无人,依然在帐中想着对策呢。”
东川王心中总有一丝不安挥之不去,但前面几处地方没有伏兵,让他也几次怀疑自己,听到尉迟圭休的话,叹道:“刘封此人诡诈多谋,将军还未领教,切不可轻敌大意,等见到大将军之后,还要提醒他多加小心才是。”
尉迟圭休微哼一声,扭头瞥了一眼东川王,轻笑道:“你该不会变成惊弓之鸟了吧?”
东川王脸色微变,眼中有愤恨之意,暗自咬牙却未答话,身为西域十大名将,他何曾受过此等屈辱,连尉迟圭休都敢笑话他,此时却不得不强忍怒气,等着将来有一日东山再起,再挽回颜面,心中对刘封的痛恨也更甚几分。
尉迟圭休见东川王不说话,以为他担心汉军追兵,指着前方的一片山岭笑道:“前方不远便是牧羊坡,可叫大家在此休息片刻,马儿吃些草料,天明时分加快速度赶路,以防汉军追来,到了渠勒便安全了。”
东川王此时无心答话,只是默然相随,心中却在想着遇到大将军伏师战之后该如何献策,取得伏师战的信任可比为尉迟圭休出谋划策稳妥得多。
第2018章 大获全胜
汉军自入西域之后,平定鄯善、且末,兵进于阗,一路势如破竹,行军颇为顺利,尚未遇到真正的硬仗。
原本在中原时,都说西征有多难,西域之人未经教化,荒蛮无比,哪里想到在精良武装的汉军面前却不堪一击,加之西域少马,各国独立,国力弱小分散,整体实力其实还不如匈奴、鲜卑等。
周处等将原本以为西征多么精彩刺激,但自领兵以来数月过去,几乎八成的时间都在漫漫征程之上,十天有八天的时间都在行军赶路,初时对大漠风光的惊艳也渐趋平淡,情绪有些低迷起来。
这一次围攻扜弥,刘封忽然传令要设伏兵堵截守军,周处和鸯同时请战,难得这次有出兵厮杀的机会,二人谁也不想放过,争来争去,刘封干脆让他们各领一部人马半路伏击。
半夜之后,二人早就各自选好一千五百精骑,命全军将士饱餐,披甲从东面绕道往前方去埋伏,这二人手下都是精兵强将,两人经常切磋,部下将士也都彼此较劲,听说要联手出战,全都士气振奋,铆足了劲准备大干一场。
二人连夜进军,到了牧羊坡地界,便照刘封之计,远远将伏兵安排好,各自设下三个阵地,十多处埋伏,如同犬牙交错前后呼应,只要冲锋号一响,便全军出击。
将近五更时分,于阗人马才从远处迤逦而来,周处在山中凭高远望,看于阗兵马前部已快越过所设的六个阵地,正准备让司号手吹号,却见于阗军忽然停了下来,人群一阵嘈杂,竟各找地方在山坡上坐下来休息。
周处举起的手缓缓放下,摸着火红的胡须失笑道:“这撤兵撤得如此从容,我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副将言道:“敌军在此休息,阵型散乱,正是进攻良机,将军为何不发号令?”
周处笑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于阗军连夜撤退,士兵准备逃命,还有死战之心,来至此地才歇息,足见已经放松警惕,然其士气尚存一息。
敌军白日苦战,又连夜赶路,必定疲惫,略有松懈便会彻底懈怠,且容他再休息一刻钟,那时候全军乏力,我精骑再出,破敌如犁庭扫穴一般。”
“将军高明!”
副将深以为然,这才明白为何出兵时刘封以周处为主将,在审时度势这一方面,周处确实比鸯要强一些。
周处撇嘴一笑,看向远处起伏静默的沙丘,忽然打了个喷嚏,摇头道:“此时还不下令,将军想必等不及了,一定是在骂我。”
身后的亲兵闻言莞尔一笑,这两人武艺相当,惺惺相惜,军中称为刘封的左膀右臂,行军打仗配合得极好,但私下里却时常吹胡子瞪眼,互相揭短取笑,真是一对活冤家。
又等了片刻之后,于阗军已经全部散在各处休息,有些甚至躺在地上,连喧哗之声都小了许多,连日不曾好好休息,又加上连夜走了十里路,这一坐下来人就瘫倒,不想再动了。
周处自己多次领兵奇袭,深知跋涉之后要做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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