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观垂首道:“这都是末将报仇心切,思虑不周以至于此,今后自当改之,遇事多用机谋,今日方知上兵伐谋真谛。”
鸯笑道:“无论如何,今日也是一场大胜,夺了贼军营寨,稍后大将军到,自有封赏,诸位先去歇息,将死去的兵卒统计在册,也要发放抚恤。”
孟观等人退下,鸯亲自守在阵前,等士兵安营扎寨,鲜卑军不肯轻易出战,屯兵牛栏山下,这点人马无法强攻,还要等刘封到来再做决策。
傍晚时分,刘封与寇威等领兵到大营,听说孟观以少胜众,大败鲜卑军,但险些陷入包围,折损近半人马,将众将宽慰一番,叫大家以后小心行军,秃发部已是强弩之末,没必要再让士兵无谓伤亡。
孟观等人还不服输,请命道:“明日出兵,吾等还愿为先锋,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刘封笑道:“不必明日再去,成败便在今夜。”
孟观几人不解,田阅倒是先反应过来,言道:“鲜卑军屡战屡败,秃发寿阗折损亲子,必定十分暴怒,如今前军又败,恐撤退遭其报复,必心中不安,欲扳回一城。”
周处笑道:“正是如此,我看贼军今夜必来劫营。”
刘封见众人都开始动脑子,不由欣慰笑道:“鲜卑军粗浅不知兵法,若秃发寿阗固守渔阳,退撤上谷,必要费一番周折,今反派兵出迎,便是求胜心切,前军若败,必会惩戒以震三军,贼军数战,自知正面不敌,必另寻出路,劫营偷袭是他反败为胜的唯一机会。”
众将闻言无不摩拳擦掌,纷纷请命,刘封知道鲜于宝二人已经去了灵迹山埋伏,大赞孟观布置得当,立刻将猝跋韩几人叫来帐中议事。
猝跋韩介绍牛栏山守将秃发香甬武艺并不算高,也无多少谋略,否则也不会留守后方,只是仗着秃发寿阗的亲信当了渔阳守将,言辞之中对此人颇为不屑。
刘封听罢心中已有计议,即刻向诸将分派任务,嘱咐他们到了晚上各自小心行事,叫猝跋韩带一部鲜卑降兵埋伏在渔水下游,待秃发香甬兵败逃至此处,可劝降其部,削弱秃发寿阗的兵力。
安排好营中之事后,又派人去联络鲜于宝,叫他见到牛栏山方向火起,便在灵迹山也点火呼应,叫贼军不敢原路撤退,只能往下游逃走。
牛栏山下,鲜卑大营灯火通明,营寨栏栅重新布置,鲜卑军如临大敌,紧密防守。
秃发香甬因连败两阵,方知汉军之勇,退守牛栏山下急怒交加,没想到抢了先锋立功不成,反而有杀身之祸。
离开蓟县的时候,每个将领都立下军令状,不击败汉军将会遭到责罚,秃发寿阗正需要一场大胜来鼓舞士气,自己在前方失利,秃发寿阗必定会杀鸡儆猴。
想起那一日秃发寿阗开膛剖腹的情景,秃发香甬在帐中坐立不凡,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走来走去,唉声叹气,悔不当初。
原本看着能擒杀一些汉军立功领赏,关键时刻被鸯冲阵救走,秃发香甬自知非汉将对手,不敢贸然去追,杀了数百名汉军,但先后损失近两千人马,让他心中十分烦闷。
正在此时副将阿雅拉带着几名随从端着一盘烤羊肉走进来,在案几上摆好之后将帐中所有人都遣退,在桌前倒满酒,言道:“大人,已经派人向大汗求援,不知道大汗闻报会有什么反应。”
“什么反应?”
秃发香甬脸色阴沉,坐在桌旁看了看酒肉,缓缓道,“如果不能打一场胜仗,恐怕以后我们都没机会喝酒吃肉了。”
阿雅拉切割羊肉的手微微一颤:“大人,既然不知道大汗是否会派援军,我们不如主动出击,先打一场胜仗。”
“鸯、周处这些人谁能对付?”
秃发香甬看了一眼阿雅拉,“树机能和若罗拔能他们都战死了,没有人能打得过他们。”
阿雅拉将一块肉递给秃发香甬,顿了一下言道:“大人,汉军今天大胜,必定以为我们退缩防守,今夜正是劫营的好机会啊!”
“劫营?”
秃发香甬眉头微皱,顿了片刻才说道,“听说刘封诡计多端,大汗在涿县劫营吃了大亏,我们能成功吗?”
“现在的形势大不相同了,”阿雅拉解释道,“涿县中计是因为大汗主动出兵南下,刘封早有准备,现在是刘封主动来进攻,今天我们又输了一场,他定然想不到我们还敢主动出击,这叫做反其道而行之。”
“唔”秃发香甬抿着嘴思索着,终于点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如果不是你提起,我们的确不敢主动去攻击汉军营寨。”
阿雅拉言道:“现在天气寒冷,后半夜汉军防备必定松懈,我们将兵马分作几路去偷袭,必定有一路能够成功,就算汉军有准备,我们兵多他们也不能全都挡住,只要烧了大营就算胜利,这样也好给大汗一个交代。”
“嗯,你说的不错!”
秃发香甬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将羊肉塞到嘴里,含混说道,“赶紧吃,吃完了我们先去汉军营寨看看。”
第1882章 孤注一掷
夜风吹动着旗帜,呼啦啦作响,秃发香甬带着十几名随从来到牛栏山上,看着远处汉军大营,此时刚过半夜,远处只有寥寥几处火光,只有四五队士兵在巡守。
观察一阵之后,秃发香甬返回到中军帐内,营中将领早已得知消息,都来找秃发香甬,大家都认为这是个劫营的好机会,汉军胜了一场,自会放松警惕。
到了后半夜防守空虚,要是能乘此机会大败刘封,秃发香甬就有机会封部落大人,他们下面的人才有晋升邑长的机会。
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句出谋划策,议论着劫营之事,说到兴起处,竟有人打赌要拿刘封的人头,似乎这一战手到擒来,如囊中取物一般秃发香甬反而犹豫起来:“刘封就像是草原上的灰狼,狡诈阴险,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连树机能这样的头领都被刘封打败了,秃发寿阗也铩羽而归,刘封会真的因此放松警惕吗?
如果刘封这次被他打败,他在整个秃发部的威望将直追秃发树机能,但这样的好处无疑是有巨大的风险的,如果这是一个陷阱,他已经吃了大亏,再败一次,可就真的要被斩首以儆效尤了。
“邑长大人,难得这样的好机会,就要轻易放弃了吗?
就算是狡诈的狼群,曾经也被我们全部杀死过,怕什么?”
一名满脸横肉的鲜卑将领满脸不甘心,激动地挥舞着拳头,唾沫横飞,此人名叫秃发库罕,是秃发香甬的心腹。
“谁说要放过?”
秃发香甬瞪了秃发库罕一眼,沉声道:“不管是不是陷阱,这个机会当然不能放过,不过我们要有所准备,可不能上了刘封的当。”
“我愿意做先锋!”
秃发库罕大喜,他这些日子留守后方,听到出征的士兵到处劫掠的消息,急得心痒难耐,虽然前军失利败退蓟县,但回城的士兵都收获不菲,看着那些精美的财物,秃发库罕就恨不得立刻杀进汉军大营,大肆抢劫一番。
秃发香甬目光扫视过所有的将领,见大家都有出战之意,起身点了四名将领,其他的几位都留守大营,等候消息,要是刘封使诈,也能及时接应。
他决定从三面同时攻击汉军的大营,万一刘封有什么诡计,也能分散逃走,这里的地形他们十分熟悉,而鲜卑人对自己的骑术更是自信,只要在广阔的草原上或者平地上,他们相信没人能追得上自己,只要不和汉军正面交战,就无法造成威胁。
分配好了左右的进攻方向,秃发香甬对秃发库罕吩咐道:“先让阿雅拉他们攻击刘封大营的两侧,引开守军注意,你再带着兵马攻击大营正面,我在后面接应。
要是汉军真的没有防备,就一起杀进大营,给这些汉军一次深刻的教训,让他们再也不敢踏足塞外半步。”
秃发库罕兴奋地连连点头:“大人放心,今天损失的那些兵马,我一定会从汉军手中抢回来,还有那些汉军的铠甲,正好用来武装我们部落的勇士。”
秃发香甬双目微凛,缓缓道:“要是刘封搞什么诡计,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大家一起撤退,不可恋战,看到汉军将领尽量避让,让士兵们去围杀,那个白脸的和红发的你千万要避开。”
秃发库罕心中不服,却还是点头道:“大人放心,我会小心的。”
“哈哈哈,好!”
秃发香甬这才露出了笑容,深吸一口气对众将言道:“只要这次劫营成功,汉军粮草全都分给大家,那些铠甲兵器也用来犒赏部落的勇士。”
“遵命!”
秃发库罕等人精神一振,告辞秃发香甬前去集合自己的兵马,只等着后半夜冲进汉军大营抢夺好处,如果真能杀了刘封,封个部落大人也不在话下。
月黑风高,前半夜的喧嚣终于结束,遍地的火把熄灭,只有一簇簇火团在营帐四周,还有不时移动的亮光,那是巡逻的士兵,夜风森寒,时紧时慢,躲在营中沉睡的士兵更不愿外出。
阿雅拉的兵马出寨之后从右边山脚出去,一直到了很远的地方,确定这里不会被发现之后,渐渐靠近了汉军的大营,一阵阵寒风正好迎面刮来,不由打了个寒噤。
看着沉寂的大营,阿雅拉心中暗喜,这么寒冷的天气,就是憋着一泡尿也不愿外出,数九寒天出兵虽然受罪,但收获也更大。
他抬头看着已经悬挂西山的上弦月,静静等候着约定进攻的时间,身边的士兵穿着羊皮袄,依然瑟缩不已,但阿雅拉却暗暗高兴,天气越冷,汉军越不愿出营,这才是最好的机会。
时间很快过去,看着月亮大概到了预定位置,阿雅拉翻身上马,对着那些还缩在一起的士兵大骂道:“一群没出息的家伙,随我杀进汉军大营中,绫罗绸缎多的是,还有美酒能暖身子,快走!”
这句话比任何承诺都能鼓舞士气,那些士兵早就等候多时,听了阿雅拉的话,一个个跳上马背,催马直冲汉军大营,等他们刚到营外的时候,另一面已经响起了隐约的喊杀声,那边已经先动手了。
“冲!”
阿雅拉一声令下,一千鲜卑骑兵当先便冲向了前面的火光,战马放开四蹄奔驰,大地顿时起来,汉军终于发现了他们的踪影,急忙喝令着前来防御。
阿雅拉见到这个情景,便看出汉军毫无防备,再也按捺不住,一声呼啸,率领着自己的兵马一股脑冲进了汉军大营。
汉军果然准备不足,被当先的骑兵冲开营寨的栅栏,便四散逃跑,擂鼓鸣号呼唤,顾不上抵挡向后营奔走。
火光中人影乱窜,阿雅拉始终没有见到像样的对手,指挥着士兵往大营深处冲杀,此时不能给敌军集合的机会,身后的帐篷被点燃,冲天的火光也向埋伏的秃发香甬发出了信号。
就在阿雅拉冲杀正急之时,忽然前方兵马一阵大乱,正前进的士兵纷纷倒地,紧接着便看到一名汉军将领率骑兵径直往后冲杀过来,惨叫声不断,残肢断臂在火影中飞舞。
第1883章 重重设伏
阿雅拉看到这人白袍白甲,正是白日杀入包围圈救走汉军的人,吓得浑身一颤,立即调转马头救走,却调动身旁的士兵迎了上去,先挡住这白袍将领给他逃走的机会。
就在阿雅拉转身指挥的时候,身后惨嚎声响起,如在耳边,急忙回头看时,那人竟然已经到了身后,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赶忙挥刀斩去。
噗兵刃刺穿骨肉的声音清晰传来,刺痛和灼热让阿雅拉双目瞪大,浑身的力气如同退潮般急速消失,眼前渐渐发黑,明明自己先逃跑的,对方怎会来得如此之快?
低头看时,枪尖已经刺穿了自己的胸膛,在火光下冒着一股腥红的血柱,枪尖不沾染任何血渍,闪着刺目的寒光。
来人却他丝毫考虑的机会,长枪一挑,阿雅拉的身体便离开了马背,被挑在半空,扔到了远处,砰的一声砸在起火的营帐中。
阿雅拉被眼前冲来的汉军一枪刺死,鲜卑军一片大乱,他们也认出鸯来,今日在阵中大显神威,知道抵挡不住,撒腿就往来路逃走。
“鸯在此,来了还想走么?”
鸯一声大喝,带领士兵追杀那些逃窜的鲜卑兵,在火光下左右冲突,挑飞无数人。
此时秃发库罕正埋伏在汉军大营正面,见到两面都起了大火,那些巡营的士兵被吸引过去,瞅准机会带从正面开始冲杀,他的目标就是中军大帐,身后还有秃发香甬掩护,并没有后顾之忧,一开始便奋力冲击。
眼看前面一片空旷,甚至连火把都没有多少,守军似乎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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