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发寿阗一皱眉:“乌桓?”
百珑口引点头道:“乌桓虽然被魏军杀得几乎灭族,蹋顿死后分崩离析,但这几年在白狼山又恢复生机,有一万可战之兵,要想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还需要借助他们的力量。”
秃发寿阗言道:“但我们与乌桓没有交往,恐怕他们不肯出兵。”
百珑口引笑道:“我们退守渔阳集结兵力对付汉军,右北平已经无力进攻,可以把右北平让给乌桓人,他们必定欣然接受。”
秃发寿阗思索片刻默然点头,吩咐百珑口引派人联络乌桓部,胡掖哈尔和古利特啦二人安排退兵之事,留下一部精兵收集逃散的士兵,传令围攻蓟县的士兵随时做好撤退准备。
第1865章 瓦解敌志
连夜一战,取了涿郡,又大破秃发寿阗人马,鲜卑军杀得狼狈逃窜,所得战马器械甚多,鲜卑大队连夜逃走。
朝阳升起,涿郡终于迎来了战乱后真正的黎明,看到城头上再次挂起大汉的旗帜,百姓无不欢欣雀跃,劫后余生的涿县百姓不顾劳累在街道上迎接大汉兵马。
看到麒麟王出现,无不热泪盈眶,大街上跪满了嚎啕哭喊的百姓,有激动也有骄傲,虽然不是刘备衣锦还乡,刘封也非其亲子,但这是大汉兵马,刘备三兄弟一手打下的基础,涿县百姓心中充满了自豪。
刘封进城之后传令安民,各将汇报军情,邓慈斐因为昨夜一箭未能射杀秃发寿阗而懊悔不已,虽说隔河一箭已经不易,但眼看要射中面门却让他躲过,实在可惜。
童攸禀道:“守城的鲜卑军,由于民愤使然,大被军民杀死,只生擒了数十人,卢忠狗贼也下落不明,只恐随贼军一同逃走了。”
程端玉怒道:“多杀些贼军倒也无碍,只恨不能活捉这狗汉奸,将其剥皮抽筋,为涿郡百姓报仇。”
颜值几人也跟着附和起来,他们就在幽州,深知贼军残暴,燕赵之地上下都在团结一心抗贼,谁知却出了个汉奸,不仅让人愤怒,更觉得此人丢尽了河北人的脸。
众将吵闹之际,刘封眉头微蹙,看向周处:“子隐,昨夜追杀贼军,擒获多少人?”
周处答道:“七八百人,都赶到军营去了。”
刘封微微点头,示意众人安静下来,言道:“虽说胡人入侵,叫我百姓倍受欺凌,先前因兖州百姓受害,我从未阻止诸位追杀贼军,但长此以往,与我军作战却大为不利。”
周处闻言若有所思,程端玉等人却不服气:“大将军,鲜卑军进入幽州以来同样烧杀抢掠,残害百姓,我们分离杀贼,为老乡们报仇,难道也不对吗?”
童攸也道:“对啊,胡人生性残暴,顽固不化,若是将军宽恩不杀以表大汉仁义之师,只恐这虎狼之辈不会有所感化,若叫其逃去,还会来害我百姓。”
刘封当然理解众将的心意,而且他更比这些人知道胡人的危害,但以杀止杀绝不是上策,尤其是在冷兵器时代,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是常有的事,武力只是叫敌人屈服的第一步,要将其彻底征服,还是需要教化的洗礼。
“非也!”
刘封摇摇头,叹了口气,对几人言道:“两军对阵,降者免死,古已有之!此并非是爱惜敌人,以表仁义之师,旨在瓦解敌军死战之心,削弱其斗志,可免我军无谓的伤亡,看似赦敌,实则是保护我大汉军卒。”
周处恍然,抱拳道:“多谢将军教诲,末将明白了!原来魏军为何一触即溃,未战先降,便是知我汉军不杀俘虏所致,如今胡人虽残暴不仁,但也有猝跋韩、胡掖禄屋之流愿意归顺,将其留在军中,也未尝不可教化。
即便不能教化,如轲比能所部、夷洲那些倭人一般将其收编,作为苦力修缮城池、驿路、民舍,耕种田地也好过将其杀了有用。”
听了周处一番言论,众将若有所思,汉军不仅不杀俘虏,还善待降服之人,甚至对不愿继续从军的人发放安置抚恤金,分与田地叫他们耕种,此事天下皆知,所以在对战、攻城之时,一旦陷入绝境,无论魏军还是先前的吴兵,都选择投降,与此军令确实有莫大的关系。
“不错,正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
刘封缓缓扫视众人,言道,“将来征战塞外,我大汉兵马不能久驻漠北之地,还是要这些胡人去治理,诸位且看先前收留的悲匈奴人,经过一番教化之后,已经诚心归顺,再叫他们去塞外,便不似原先那般残暴,他们也是我汉室的百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如此方为长久之计。”
众人终于明白刘封的心志,果然他的志向不止是在中原,还有那四海疆土,万族民众,如果都能教化归顺,又是何等的光景?
他们这一段时间得空都在学习大汉盛世录,已然隐约明白还有更广阔的世界,可不止眼前的九州山河,想到征服那些未知的疆域,不禁目露精光,同声应诺。
就在众人讨论此战得失的时候,忽然衙门外响起一阵鼓声,不多时便见两名士兵押着一个披头散发的人走进来,这人低垂脑袋,却穿着汉军铠甲,众人不禁满脸疑惑。
两名士兵其实并未看押他,那人背缚双手,进入大堂之后跪倒在地,大声道:“罪臣张弛叩见麒麟王。”
刘封眉头一蹙:“张弛,你这是何意?”
寇威几人也都面面相觑不明所以,昨夜能攻破涿县,保住城中百姓,张弛当属头功,是他率先领虎噬军潜入城中打开城门,论功劳也是他最大,这还没有来得及升赏,竟还犯了罪了。
张弛以头触地:“罪臣罪该万死,请殿下惩罚,吾愿一人承担,与军中其他人无干。”
刘封面色不悦,摆摆手道:“张弛,你有话直说,不必如此婆婆妈妈的,究竟发生何事?”
周处对张弛印象不错,还真担心这小子闯出什么祸来,赶忙说道:“张将军,无论何事,你先说出来让我们知道,也好做个评判,大将军就在府衙,试问这涿县城中,谁还能先给你定罪?”
张弛这才抬起头来,茫然看向刘封:“难道殿下不知?”
刘封失笑道:“进城之后,吾等便在府衙议事,正要论功行赏,你倒先来请罪,何罪之有?”
张弛微微低头,颓然道:“是末将鲁莽,犯了死罪!如今全城皆知,满城百姓都在谴责末将,说我罪不容诛,连同虎噬军都要夷灭三族”“混账,谁这么大的胆子?”
周处闻言大怒,撸着袖子就往外走,“我倒要看看,哪个刁民如此大胆,若没有你张弛拼死入城,他们早就被鲜卑军杀了喂狗了,那容得此时反来叫嚣?”
“子隐,你先回来!”
刘封脸色微寒,对周处吩咐道,“先给张将军松绑,问清情况再说。”
第1866章 人心愚昧
在众人疑惑的眼神之下,张弛言道:“末将昨夜带兵自地道潜入城中,因见贼军马棚正好就在那棵桑树之下,便将马棚点火吸引贼军注意,未料竟将桑树烧死,如今只剩半截焦木”周处正为张弛解绑,听到这句话不由手下一顿,其他人也都面露吃惊之色,却是谁也不敢说话,都在等着刘封的答复。
只见刘封眉头紧蹙,却看不出他喜怒如何,刘备家屋舍东南角篱上有一桑树高有五丈余,往来之人都奇怪此树非凡,有人称当出贵人,后来刘备便指桑树说将来一定会坐这样的羽葆盖车。
羽葆盖车乃是皇帝御用马车,刘备此话有不轨之心,这与刘邦的“大丈夫生当如此”,和项羽的“彼可取而代之”有异曲同工之妙。
若是在盛世必定会被抓起来治罪,但乱世中却成了豪言壮语,当然结果是你要闯出一番名堂来才行,否则在别人看来就是一句屁话。
刘备叔父刘子敬闻言大惊,警告他不要乱说话,以免惹来灭门之罪,因担心刘备连累族人,暗中挖掘地道通到城外用来逃命,没想到最后却成了救他子孙的要道。
后来刘备三分天下,成为一代雄主,关于这棵桑树的传说便越来越多,甚至被涿郡人认为是汉室龙脉灵根所在,正是有这棵桑树的保佑,刘备才能得以在西川立足,保住汉室最有一点血脉。
还有一些野史记载,曹操统一北方之后听闻此事,还曾派人专门去砍伐这棵桑树,未料一刀下去,桑树冒血,砍伐之人当场癫狂吐血而死,曹操也因此得了头疼的怪病,自此再也不敢动这棵桑树的心思。
在涿郡人眼中,这棵桑树显然已经成了神树,即便三足鼎立,幽州属于魏国管辖,但他们还是因为出了刘备这样一位人主而骄傲,城内百姓无不小心呵护这棵桑树,甚至期待着刘备能够衣锦还乡。
如今没有等到刘备,但终于盼来了汉军,结果却没想到当日视为汉室“灵根”的桑树便被一把大火烧成枯木桩,劫后余生的涿县百姓认为这是不祥之兆,有人打听到放火的就是张弛,不顾他正领兵巡逻,将其围住就是一顿大骂。
张弛事先并未想到这一层,等他明白百姓愤怒原因之后大吃一惊,才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为了不给虎噬军和家族之人惹来麻烦,他自缚到府衙请罪。
“人心愚昧!”
良久之后,坐在大堂上的刘封缓缓吐出一口气,目视大堂之外。
外面阳光明媚,但他的心情却有些沉重,似乎在任何一个时代都会有这样恩将仇报的事情发生,即便是明高度发达的后世,也同样如此,人心复杂简直令人发指。
明明是张弛等人不顾生死救了满城百姓,结果却因为毁了一棵树而成为了千夫所指的罪人,如此对待英雄的方式,未免叫人心寒!他们从不去想如果张弛保住这棵树,他们的性命就要保不住,被鲜卑军蹂躏践踏,任意欺凌,哪里还有机会在这里指手画脚,恶语相加?
对英雄这样恩将仇报的事情屡见不鲜,并不是因为某个人心中险恶,而是大众愚昧,在脱离险境之后迫切地想要寻找心灵安慰,历经折磨之后,人性的自私和狭隘愈发凸显出来。
“将军,此事该如何处置?”
沉默之中,寇威也觉得事态有点严重,这件事传出去到了朝中被人议论起来,如果将来发生什么不祥之事,不但张弛难逃其咎,恐怕刘封都要因此受牵连。
“哼,一群蠢货!”
刘封拍着桌案一声冷哼,虽然心中也有不平,却不得不重视坊间流言,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堵不如疏,疏不如引,尤其是君权神授的封建时代,更不能草率处理。
深吸一口气看到外面墙头上的枯草,忽然心中一动,大笑道:“此乃是吉兆也!”
“啊?”
童攸咋舌,吃吃问道,“将军,吉从何来?”
刘封扫视众人,缓缓道,“此树兆在先帝登基,如今乱世即将结束,老树被焚,但其根尚存,来年开春必将生出新芽,昭示新朝生机勃发,欣欣向荣之意也!”
周处闻言一拍大腿,笑道:“嘿,妙,果然妙。”
“吉兆,当真是吉兆!”
寇威等人也都抚掌大笑起来,一场无形的威胁被刘封几句话便化解了,都长出一口气。
刘封对周处言道,“子隐,你带人立刻出榜安民,将此兆头说于城中百姓,叫他们先安置家当,收拾残局为重,已经入冬,如果不想挨饿受冻,就早些行动。”
“遵命!”
周处欣然领命。
“慢!”
刘封忽然叫住了周处,沉声吩咐道,“如果出榜之后还有人故意出头挑衅闹事,便将其赶出城外,让他们去找鲜卑军评理去吧,毕竟贼军在树下养马在先,是对先帝的大不敬,他若能叫鲜卑人来涿县认罪,本王给他重赏封侯。”
周处闻令不禁大笑:“哈哈哈,大将军此言正合我心意,我倒要看看哪个刺儿头能比属下还会挑事。”
周处走后,童攸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叹道:“大将军所言极是,这些愚昧之人,差点将我等一场功劳抹杀不说,还种下杀身之祸的大患,真是岂有此理。”
程端玉冷哼道:“这些混蛋恩将仇报,先前贼军在树下养马,就是想借此羞辱我大汉臣民,怎么不见他们出头讨个公道?
才捡回一条狗命,就嘤嘤狂吠,气煞人也!”
“一刀一个嘤嘤怪!”
连一向沉默寡言的颜值也气得忍不住握拳低吼。
童攸几人毕竟还年轻气盛,加之又是绿林出身,最见不惯这等事,好在刘封已经受过诸多熏陶,几千年的阅历让他见多识广,还能勉强稳住心神,否则刚才一个冲动出兵去打嘤嘤怪,将来被有心人利用,可就埋下了一个大大的祸根。
为了稳妥起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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