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处言道:“这家伙背水结阵,难道想背水一战?”
如此前线的计策,反倒叫刘封狐疑不定:“背水一战要陷入绝境,将士才能上下一心,拼死反击,秃发树机能一路大胜,恃勇而来,怎会用此计?”
周处也皱起眉头:“昔日韩信用此计,乃是料赵军无谋,又借住地利破釜沉舟拼死一战,这倒真是不合常情。”
刘封言道:“都说秃发树机能熟读兵书,极富谋略,莫非其中有诈?”
周处也惊疑不定,刘封叫兵马先在城外休整,多派斥候查探,几次回报鲜卑军都在岸边守住,正令人搭设浮桥。
鸯失去耐心,催促道:“大将军,不管他胡贼有什么阴谋诡计,先去会他一会,看他有何反应再来临机应变不迟。”
刘封一想也是,命周处为先锋,领兵又向东而行,二十里外见滱水改道东南,鲜卑军就在河湾处布下大军。
这里的河滩广阔平坦,鲜卑军黑压压一大片,刀枪耀日,旗帜如林,粗略看去有一万兵马,军容比先前秃发务丸所部要强盛许多。
“这小子该不会只是个纸上谈兵的傻子吧?”
刘封在马上观望鲜卑军阵势,秃发树机能兵力充足,士气正盛,这时候玩什么背水一战?
先前可能因为鲜卑俘虏的过度吹捧,太过重视此人的能力,反而搞得自己一惊一乍的。
周处也冷哼道:“自来行军布阵,要有险阻之地方可结阵对敌,此处虽然空旷利于骑兵冲杀,但此贼竟将大队骑兵列在江边,却让我军占住高处,弃优就短,看来真是徒有其名。”
刘封观察一阵,派出的斥候先后来报,并未发现鲜卑人马,实在想不通秃发树机能为何如此抉择,如果此人当真如猝跋韩等人兵所说精通兵法的话,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对自己兵力的自信。
秃发树机能相信鲜卑军有反击之力,反言之就是根本未将汉军放在眼里。
“轻敌就要付出代价,”刘封想到此处冷然一笑,“秃发树机能自侵入幽州以来,势不可挡,自以为勇略非常,是时候给他一点教训了。”
周处还记着昨日的厮杀,一眼便从人群中看到了最高大的若罗拔能,抱拳道:“将军,是否让我再去会会那个八能。”
刘封点头道:“我正有意趁其兵疲击之,子隐正好出战拖住贼军,众将听我号令行事。”
周处大喜,领命打马而出,还不等叫阵,对面若罗拔能便冲了出来,二人更不答话,就在河滩上厮杀起来。
两军各擂战鼓,响彻滱水两岸,战马来往飞驰,斗在一起难分难解,一时间场中沙土飞溅,灰尘飘起,在秋风中飘上半空之中。
“唉呀,子隐这一招用得不够妙,要是向左一点点,那黑货就非死即伤。”
“嘶这是什么招式,也太幼稚了吧,不应该向下挑啊,向左,向左啊!”
场中的厮杀原本十分精彩,但鸯却看得焦急难耐,在马上不时念叨着,不时摇头叹息,恨不得自己上去厮杀。
刘封笑着摇摇头,这也是旁观者清,但在边上看到的形势未必就和场中人遇到的一样,鸯所说的招式,周处或许因为力气、兵刃和坐骑的限制不能发挥出来,只是理想状态罢了。
这一幕,倒让他想起了后世的弹幕教练,吃着热了两次的泡面出没在每一个角落,在各种职业比赛中指手画脚,显得高人一等。
第1818章 打乱计划
秃发树机能自入幽州以来,一路南下畅通无阻,本想趁着魏军兵败瓜分冀州,没想到刘封来得如此之快。
还未等人马杀到中山郡治卢奴,汉军援兵已到,秃发务丸接连失利,北路军受挫,另一路援兵也到了无极境内,秃发树机能无奈只得放弃卢奴挥师北上。
秃发务丸拜于刘封之手,这让秃发树机能求战之心更切,不等后军赶到,他先领轻骑赶到唐县,秃发务丸以为兄长关心他的安慰,感动不已。
他却不知道秃发树机能早就想与刘封一战,只要能击败刘封,非但他从此名震天下,同时秃发部进入中原也会更加顺利,首先中山的汉军必会撤退,冀州震动,瓜分北方轻而易举。
带着几分激动和充足的自信,秃发树机斗志昂扬来到唐县,此番背水一战就是想试探汉军的实力,借此来鼓舞士气,挽回务丸兵败的颓势。
鲜卑骑兵在河湾一带摆开阵势,耀武扬威,摩拳擦掌,秃发树机能早已安排好各部如何冲杀,谁从侧面突袭等等一一嘱咐完毕,只等汉军来战。
却不料刘封带兵赶来,汉军居于高处稳住阵脚一动不动,并非如他所料那般直冲过来,先叫一名红发大将出战,看若罗拔能不等传令便去应战,便知二人就是昨日与若罗拔能未分出胜负的敌将。
二将在场上厮杀,确实惊心动魄,也十分精彩,两边兵卒起身呐喊,鼓手已经换了三批,无不汗如雨下,浑身湿透,比之场上二人似乎更为吃力。
但秃发树机能却眉头越皱越紧,眼看就到中午,士兵原本准备死战的士气在等待中被逐渐耗尽,加之艳阳高照,便有了懒散之气。
再加上观战比武,让鲜卑军兴奋莫名,部落之人本就好斗,看到这等精彩的打斗场面,直看得热血沸腾,手舞足蹈高声呐喊,阵型也开始松散。
再看汉军阵中虽然也有鼓手轮替,但士兵们却始终保持阵容,岿然不动,果然不愧为训练有素的精兵,在这方面,秃发树机能也只能无奈叹息,大漠之人懒散成性,要想训练得和中原兵马一样肃整,非十数年的功夫恐怕难以做到。
扭头看向河岸对面,只有秃发孚鹿还在指挥士兵搭设浮桥,迟迟不见秃发务丸的援军到来,树机能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无名之火,怒吼道:“务丸大人的援兵为何迟迟不到?”
吓得一旁正在叫喊的亲兵浑身一颤,赶忙回头答道:“大人,是孚鹿邑长派人去请的。”
“还不去问问?”
“是!”
亲兵一脸委屈,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战场。
秃发树机能黑着脸,将火气撒到了秃发务丸身上。
场中两人厮杀正酣,强行召回势必会影响士气,还有可能让汉军趁势掩杀过来,惹急了若罗拔能这个鲁莽的家伙,说不定他自己就冲进敌阵,彻底打乱他的计划。
又过了半个时辰,周处和若罗拔能的坐骑支撑不住,二人也都疲累,如同昨日一般各自向后退开,来到本阵下马休息。
刘封言道:“子隐,可否继续厮杀?”
“当然可以!”
周处正准备脱下头盔,闻言紧了紧丝带,“将军可是叫我换马再战?”
“不错!”
刘封双目微凛,观察着河岸边,冷笑道,“我看那这一阵鲜卑阵型已乱,其中军频频派兵渡河报信,必是秃发树机能去调援军来,我等要在援军赶来之前将其杀败,还需你拖住若罗拔能,继续消磨贼军士气。”
“遵命!”
周处二话不说,从亲兵手中抓过狼牙槊,喝下一壶水,跨马再次上阵。
那边若罗拔能刚坐下来,忽听身后鼓响,见周处换马又来厮杀,二话不说便将一名亲兵从马背上拽下来,上马迎战。
“唉,莽夫,莽夫!”
秃发树机能正派人去催秃发务丸,还未来得及和若罗拔能说话,见他又去厮杀,气得直挥马鞭,吓得坐骑一阵焦躁嘶鸣。
鲜卑军见二人又来争斗,纷纷簇拥到前排来观战,早将秃发树机能安排好的阵型忘得一干二净,如此精彩的战斗在部落中是不可能见到的。
这红发汉将竟能挡住若罗拔能,让鲜卑军又惊又喜,有人已经开始聚在一起私下押注,赌红发汉将还能坚持多少时间。
迟迟不见秃发务丸前来,秃发树机能心中隐隐不安,他也知道这背水一战有极大的风险,冒险一战是为了振奋士气,他有此决心正是算好了秃发务丸的援军不久将至。
有援军在东岸接应,万一不能胜,也可及时过河支援,这也是他没有阻止若罗拔能的原因之一。
但直到现在不见秃发务丸领兵来,秃发树机能便觉不妙,一大早将令就传了出去,眼看中午已过,即便是步兵,半天时间也该赶到了。
没有后军接应,秃发树机能便失去了保障,此时不知唐县发生何事,更觉焦躁起来,看汉军依然阵容齐整,开始萌生退意。
“报”终于派往唐县的探马回来,在马上禀告道,“务丸大人生了重病,卧床不起,不能来了。”
“混账!”
秃发树机能勃然大怒,干裂的嘴唇喷洒着唾沫,“务丸不能来,不会派兵来吗?”
“大人”探马神色古怪,迟疑一下答道,“唐县的士兵都生了大病,不能来了。”
“什么?”
秃发树机能大惊,“全都生病?
难道发生了瘟疫?”
“大人,听说是昨夜他们吃了煮熟的粮食,全都腹胀疼痛,不能走动,已经有人死了。”
“啊?”
秃发树机能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竟会发生此等怪事,心中一沉,扭头看了看远处的汉军,沉声道,“吹号,撤兵!”
“啊?
是,是!”
周围的鲜卑军和吹鼓手正忙着下注,忽然听到退兵楞了一下,但都知道秃发树机能军纪严明,不敢耽搁赶忙抬起长长的牛角吹了起来。
呜呜呜沉闷的号角声在河岸边响起,鲜卑军的嘈杂声骤然停止,纷纷看向中军方向,果然中军打出撤退的旗号,在一阵阵叹息声中调转马头。
秃发树机能见状脸色大变,狰狞着面容怒吼道:“混蛋,保持阵型,谁让你们这么退兵的?”
第1819章 溃不成军
鲜卑军突然大乱,秃发树机能大声呼喊,但水流声、鼓声和战马的嘶鸣声夹在一起,根本无人听他号令。
如此良机刘封自然不会放过,看到鲜卑军阵型松动的一瞬间,马上抬手下令。
滴滴滴答滴答激越的号声响彻云霄,汉军早已蓄势待发,听到冲锋号声立刻催马冲杀。
秃发树机能所部还是第一次听到这尖锐的声音,混乱中回身张望,却见汉军冲杀来,阵型更乱。
鼓号声中,鸯一马当先,在西凉精锐的挟裹之下组成锋矢阵直杀向中军的秃发树机能,战马从坡上冲下,势如雷霆,卷起一股烟尘。
鸯带领的这些骑兵,是刘封早就安排好的,每个骑兵身后各背着五杆标枪,都是久经训练的投手,还未靠近贼军,标枪便呼啸而出。
带着强烈的破风之声,无数标枪带着优美的弧线划破长空,坠入乱军之中,这可比弓箭的威力大多了,一旦碰到非死即伤,枪头都是生铁铸成,普通的铠甲根本抵挡不住,即便扎到坐骑身上也能让它失去行动。
惨叫声随之而来,鲜卑骑兵马倒人翻,军心大乱,挤作一团,被前面退逃的骑兵一冲,全都拥挤到河岸边,不少人被挤落水中。
此时汉军已经随后杀到,鸯一杆枪如蛟龙闹海,无人能挡,带兵一路纵跃冲杀,所向无敌。
与此同时,左翼刘封亲自带领五千精骑冲杀过来,左冲右突,一路枪挑马冲,勇不可当,贼兵又是一阵大乱,全数溃逃,互相冲突。
右路一员身穿鱼鳞甲、银盔银面护额大将也领兵来,沿着河岸往上一涌,三路夹攻,鲜卑军彻底大败,无数士兵连人带马逼入水中,溅起江水高达丈许,满江都是挣扎呼救之声。
秃发树机能见大势已去,汉军勇不可当,在亲兵的保护下先过浮桥,再看对岸的情形,气得脸色铁青,说不出一句话来。
“大人,我们要不要杀回去?”
秃发孚鹿一脸震惊,刚才还听见对岸阵前挑战十分精彩,急得他心痒难耐,怎么突然之间就全军溃败了?
“一群混蛋,不听我军令,该死,都该死!”
秃发树机能赤红着双目怒吼,传令道,“马上少了浮桥,回唐县。”
秃发孚鹿一怔,却不敢多言,暗中埋怨着辛苦一早上搭建的浮桥才用了一次就要毁掉,让士兵动手拆桥,在东岸放火焚烧。
此时河中还有许多鲜卑军和坐骑,但秃发树机能已经顾不上了,汉军士气正盛,如果趁势杀过来,也难抵挡住,又痛恨这些兵卒不听号令,干脆毁掉桥梁。
河岸上大火烧起,浓烟滚滚,鲜卑军扬长而去,留下许多同伴还在水中挣扎,对岸的拼死抵抗,被汉军冲突杀无数,河水一半变成了猩红色向下游蔓延开去。
鲜卑大军退走,只剩下被困在岸边的士兵,都被逼在河边战战兢兢,看着河水中被淹死的同伴,一个个吓得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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