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让他丰俊的神态多了几分诡异的阴鸷之色。
“遵命!”
认得此人正是司马懿的四子司马伷,张静不敢多言,叫身旁的亲兵进入院内传令,将所有的士兵都撤出来。
这司马伷虽不如其兄司马师、司马昭那般有名,也很少跟随司马懿从征,但他少有才气,在邺城担任宁朔将军,负责监守邺城的内宫治安,此人善于安抚开导部下,麾下将士甘愿为其卖命。
司马懿重回邺城之后,因司马师病死,便将其带在身边统率亲兵护卫,照顾司马懿的饮食起居,很少与外人相见,虽然在军中少有人知他的存在,但几位主将却经常与他会面,最近两月司马懿生病,大多军令情报也常由司马伷来传达。
张静将士兵调出宅院,司马伷很快便派了两百人先进去再次检查一遍,随后才命士兵来到马车旁边,却见从车厢两侧拉出四根红漆柱子,稍微用力,那车厢竟然缓缓转动起来。
张静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原来这车厢竟然是能够活动的,转过半周之后,士兵们用力向上抬举,便将车厢抬离了车架,竟变成了一顶软轿,连人带轿一同抬进院内去了。
望着空空如也的马车车厢,张静不由愕然,想不到在此情景之下竟还未能见到司马懿一面,难道真如司马伷所说,大都督病重不能见风?
就在他心中惊疑不定的时候,司马伷再次开口道:“张令史,城中之事还需人手,辛军师正在府衙部署,一切军务暂由军师调度,莫要迟误了。”
“哦,是是是!”
张静赶忙向站在门口的司马伷施礼,带兵赶往府衙去见辛敞,不知道这一路之上他有没有见过司马懿。
张静带兵走后,司马伷才迈步走进大院,冷然扫视四周,对院内一名将领吩咐道:“内外加强岗哨,还如往常那般布置。”
“遵命!”
司马伷微微点头,快步走向后院,那顶轿子已经抬到了卧房门口,轿子帘朝着门内,抬轿的是小心翼翼将负手搭在门槛之上,躬身退在院子里。
司马伷从侧边先进入屋内揭开帘子,里面有两名侍卫已经检查完毕,赶忙来在外面搀扶,许久之后,便见一个消瘦的人影在门口闪过,稀疏的白发嘈乱蜷曲,在夜风中枯草般抖动着。
第1738章 心狠手辣
司马懿染病卧床的消息并非机密,非但魏军上下知晓,汉军也早已得知,但并无多少人肯信,都认为司马懿诈病,是为让刘封放松警惕,扭转颓败之势。
唯有司马伷和几位亲信明白,司马懿是真病,而且病得极重,可不是外界所传的风寒微恙,已然病入膏肓。
轲比能渡河南下,本是叫他搅乱中原局势,未料鲜卑军的残暴出乎意料,竟然连灭三城,引起天下公愤,司马懿闻报又急又气,口吐鲜血昏倒在案,从此便一病不起。
卧房之内,豆大的灯光瑟瑟抖动,黄色的轻纱帐蔓遮挡床铺,一个枯瘦的人影盘膝而坐,稀疏散乱的须发蓬松着,显得无精打采。
司马伷坐在床边,眼前摆着一尺见方的小案几,早已准备好笔墨纸砚悬臂而待。
刚才将辛敞报来的军情向重新禀告一遍,等候着司马懿的将令,如今虽说拿下修武,但河内大半尚在汉军手中,要想威慑洛阳,还需拿下野王和温县,看着司马懿眼下的情况,司马伷眉头紧锁。
汉军粮草不足暂时退缩,只需在两月之后等秋粮收割便可重新补给,但司马懿的病情每况愈下,越耗时越糟糕,一旦出现什么三长两短,必定全军军心大乱,汉军再借机反攻,这一切努力将付诸东流。
“刘封故布疑阵退出修武,必在获嘉有所防备,明日出兵切忌穷追猛打,免遭呼呼遭伏击,取获嘉之后,速报我知。”
片刻之后,司马懿虚弱地声音传出来,此时连说一句完整的话都十分吃力,司马伷暗自担忧,却不敢打断他,快速地将军令记下。
抬头看了看司马懿,已经闭目养神,再无吩咐,便将纸张拿起,从怀中掏出印信盖好,来到门口交给外面的侍卫,示意他送去给辛敞。
再次转回来默然坐下,司马伷望着砚台中墨汁的涟漪一阵发呆,司马氏走到这一步以已无退路,长兄司马师病逝,对司马懿的打击本来就不小。
随后掌管狐狼卫的四叔司马馗被汉军劫杀,狐狼卫近乎全军覆没,导致各处消息不通,误了许多大事,自己临危受命,重新培养所剩无几的狐狼卫,但这一切又谈何容易?
如今司马懿病重,整个家族上下无不揪心,他们谁都清楚,一旦擎天之柱倒下,家族也将面临灭顶之灾,但偏偏司马懿年迈气衰,还一病不起,让他心头蒙上一层阴云,挥之不去。
“莫非真是杀戮过多,兖州的那些冤魂都来咒怨不成?”
司马伷心中无数次这般想着,不禁想起当日司马师毒疮爆裂的情形,自从设计水淹寿春之后,淮南百姓对兄长怨恨不已,随后眼角便生了毒疮,遍访名医却不见治好,最终受尽痛苦而死。
司马懿也是一月前忽然病倒,便精神萎顿,时常在梦中被惊醒,想一月前与刘封会盟,尚能从容自若,自从被中原消息惊怒之后,便萎靡不振,不由得他屡屡想到因果报应上来。
良久之后,司马伷缓缓抬起头来,猛然看到放在枕边的一盏破旧的青铜铃铛,眼中尽是担忧之色,喃喃道:“也不知这术法能否成功。”
“四儿”就在此时,司马懿低垂的脑袋动了一下,发出干涩的声音。
“孩儿在。”
“人都找齐了么?”
司马伷脸色微变,迟疑一下答道:“那柏氏之女还未曾”“唉”司马懿一声绵长深沉的叹息,让司马伷心中一沉,忙起身道:“父亲,除了那女子之外,天下再无人能替代么?”
“至阴至纯,九阴之女岂是寻常人等?”
司马懿缓缓抬头,浑浊的眸子看着司马伷,“此术成败成败全在此人身上,不可大意。”
司马伷闻言急道:“只是那柏家就是不肯同意,孩儿派人送去宝玉珍奇,金银无数,还许诺柏登云公爵之位,封地千顷”“比起你四叔,你还是太过稚嫩了!”
司马懿再次打断了他,缓缓道,“有人逐利,有人慕权,然并非人人如此天下之事,唯独一个狠字无往不利狠则强,强则专!”
司马伷双目微缩,稚嫩的脸上显出一丝阴狠,暗自握拳,点头道:“孩儿明白。”
司马懿这才缓缓点头,嘱咐道:“还有一月便到中元,柏氏区区数十人,岂能与我司马一族可比?
孰轻孰重,你可分得清?”
司马伷浑身一震,猛然意识到此事的严重性,咬牙道:“父亲放心,中元之日,孩儿保证万事俱备。”
“去吧”司马懿长声一叹,司马伷赶忙伸手扶着他躺下,将那铜铃放在枕下,盖好被子悄然退出房门。
嘱咐门外的护卫小心看守,司马伷快步来到隔壁的厢房,早有心腹之人在这里等候,抱拳道:“公子。”
桌上摆着饭菜,司马伷看也不看,径直走到床边的一个朱漆箱子前,取出钥匙将其打开,翻了一阵,从中拿出一个紫色绸缎包裹小心放在床边,将箱子重新上锁。
“柳七,你过来!”
司马伷打开包裹,里面是两块巴掌大小的彩色玉璧,在暗淡的灯光下依然流光溢彩,甚至能看到里面似乎有水波在荡漾。
柳七猛然眼睛瞪大,他虽然只是一名护卫,但作为狐狼卫仅存的几位首领之一,也是见多识广,这一双玉璧的成色,是他生平仅见。
“这是西域最名贵的五彩玉,价值连城,你马上带人前往柏县再去求亲,”司马伷将包裹递给柳七,沉声吩咐道,“记住,此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柳七接过包裹却手臂一僵:“主人,那柏氏他不肯”“若是他们还是执意不肯收礼,便只好用强了!”
司马伷狭长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又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这一包迷魂散放入水缸之中,足以迷倒一百人,无论如何,也要将柏惠云带到修武来。”
柳七诧异地看了一眼司马伷,没想到平日质彬彬的四公子忽然变得心狠手辣起来,躬身道:“遵命,属下保证完成任务。”
第1739章 劫后余生
成功拿下修武之后,魏军士气大振,一扫两月来被阻于淇河不得前进的颓势,将士们都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第二日一早升帐议事,虽然司马懿未能出席,但早已将军令传下,众将士更加确定司马懿是诈病,故意叫刘封轻敌,伺机一击致命。
徐质照旧抢了先锋之职,领一万精兵来取获嘉,昨日屡次被戏耍,他憋着一腔怒火,期待着遇到汉军能够冲杀一场,出出心中的恶气。
人马一早出发,下午时分赶至获嘉,此处城池并不高大,只见城上偃旗息鼓,城门紧闭,并不见一人,徐质不由一怔。
催马近前到城下观看,四周也不见有百姓,暗自冷笑道:“刘封欲用空城计诓本将么?
可惜某非曹子丹也!”
副将许允问道:“徐将军,要不要进城?”
“哼,雕虫小技焉能哄骗于我?”
徐质冷哼一声,挥手道,“汉军早已撤走,获嘉不过空城而已,开城!”
许允马上去传令,分派一百军越过护城河,用钩索爬上城墙,果然见城内空无一人,来到城楼上放下吊桥,打开城门。
许允领前军进城部署兵马,徐质派人向修武报信,正为此行不能一战而遗憾,忽然城内鼓声大作,人喊马嘶,阵阵惨叫不绝于耳。
“何人大胆敢留在城中?”
徐质正催马走上吊桥,听到鼓声不由大怒,猛催战马直冲向城内。
杀声自内城传来,徐质领兵顺着声音扑向内城,转过一条大街,便见许允正被一队汉军堵在街道中央,两旁的屋顶上站着密密麻麻的弓箭手,箭矢如雨,杀得许允极其麾下毫无反抗之力。
徐质气得目眦尽裂,手指两旁的街道大喝道:“岂有此理,你二人各去一条街堵住,决不能叫他们走脱。”
“遵命!”
身旁的副将即刻领兵分两路去拦截汉军。
看援军赶到,汉军马上跳下房顶向西门退走,这一次徐质哪里肯让他们全身而退,立刻带领本部人马追杀。
但此时中央的街道被许允的人马挡住,尸体横七竖八倒在地上,还有些挣扎的伤残士兵,徐质人马无法通过,只好从南面的街道迂回追赶。
获嘉城池窄小,只有一条主街道通,徐质绕路到小街,人马只能并排而行,等他领兵来到西门的时候汉军已经撤出城外。
“追!”
气急败坏的徐质焉能咽得下这口气,领兵直追前方的逃兵。
出城二里地便是一片树林,汉军逃入林后消失不见,只见树林中旗角隐现,似乎埋伏着许多兵马,追兵不自觉慢了下来。
“此乃故布疑阵,不必惊慌!”
徐质一声怒喝,不但没有停下,反而催马急追,军卒只好随后跟上。
才追入树林之中,猛然间从两旁射出无数箭雨,徐质怒吼连连,摆动斧子挡住箭矢,一口气便冲过了这片并不算大的小树林。
这一阵耽搁,前方的逃兵已经退走,徐质调转马头,看着倒在地上的魏兵尸体脸色铁青,阴沉得能够滴出水来。
咬着牙一字一字下令道:“找出林中伏兵,格杀勿论,一个不留。”
“是!”
魏军也被这几番戏弄气得哇哇乱叫,纷纷拿着弓箭准备搜寻林中的伏兵。
就在此时,忽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徐质赶忙回头,却见是一队银盔褐甲的骑兵正疾驰而来,马蹄翻飞卷着地上的黄土如同一条怒龙咆哮而来。
突陈兵!徐质唬得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当先那人湛金虎头枪寒光闪闪,健壮如山岳般的身躯,漆黑的铠甲,大红的起风迎风招展,不是张苞还能是谁?
“结阵,快御敌!”
猛吸一口凉气,徐质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指挥士兵背靠树林结成阵势,弓箭手转向对着骑兵放箭,情急之下竟忘了林中还有伏兵存在。
轰隆隆突陈兵作为仅次于黑灵骑的重骑兵,摧城拔寨无所不能,在张苞等猛将的统领之下更给人一种无坚不摧的气势,此番从旷野上突然杀来,更让魏军心惊胆战。
“呃啊”未等骑兵靠近,身后的士兵却传来一阵阵惨叫,原来是林中的伏兵趁机发动进攻,彻底打乱了他们的阵脚。
魏军腹背受敌,面对的又是战力强悍的突陈兵,还未杀到近前,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