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使者一怔,旋即如蒙大赦,转身飞一般冲了出去。
徐陵还算冷静,言道:“将军,当年在洛水岸边,便以此计羞辱夏侯楙,大败魏军,如今司马懿故技重施,反来羞辱吾等,这该如何处置?”
刘封环视众将,见众人神色不一,笑道:“诸位,莫忘了当日夏侯楙之败啊,此乃吾之激将之计,却被司马懿用了,吾等若是中计,岂非自食其果,惹天下人耻笑?”
众人脸色微变,面面相觑,这的确是司马懿激将之法,但想罢休,却实在忍不下这口气,连月不出战,被人比作妇人女子,脸上也不好看,不说别人耻笑,以后在军中还如何带兵?
沐风蹙眉道:“司马懿在信中言道,若吾等与妇人一般避畏刀剑,不敢出战,就该再拜受此锦衣,若是尚有男子之气,当依期赴敌,这该如何是好?”
“将军,怕他何来,让末将出战!”
赵广也按捺不住了,主动请战。
“诸位,眼下非战之时,七月流火,将士疲乏,如何能战?”
刘封轻咳一声正色道,“司马懿几次用计都被吾等识破,不能成功,此番不得已出此下策,激吾等出战,其求战之心愈切,吾等便越不能出战,吾料魏国必定有了变故。”
“极有可能!”
经刘封一提醒,徐陵也反应过来,言道,“魏军虽说河北粮草充足,但也连年交战,多次从冀州抽调兵马粮草,如今又有二十万鲜卑军在此,吾料魏军粮草也将告罄了。”
“非但是粮草一事,”刘封冷然笑道,“兖州、徐州兵败,据前军来报,毌丘俭和夏侯霸对司马懿极为不满,那钟会、卫瓘乃是司马懿心腹之人,与这二人生出嫌隙,此番回到邺城,必有恶语弹劾,一旦处理不当,必会有内乱,司马懿急于求战,或许是想早日回朝去。”
沐风双目微凛,缓缓点头道:“越是如此,便越不能让司马懿回去。”
刘封伸手摸了摸锦衣,嘴角浮现出一抹诡笑,缓缓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陪司马大将军演一出大戏。”
众人疑惑道:“什么大戏?”
“马上叫人于长安、咸阳一带寻找”“大哥,那司马老儿欺人太甚,怎能咽了这口气?
让我出兵,三千人杀他个落花流水。”
正在商议对策的时候,一个炸雷般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一听就是张苞,他刚刚训练完毕从军营归来,听说司马懿差人送锦衣来,来不及卸甲便怒气冲冲地赶来。
“大哥这口气”张苞抱着头盔噔噔噔地冲进来,却见众人心平气和,刘封一脸微笑,顿时愣住了,一双环眼瞪得更大,“你,你们你们怎得这样?”
张翼抱拳笑道:“张将军,消消气,此乃司马懿激将之计,大将军已有对策了。”
“对策?”
张苞上前两步,一眼便看见了锦盒里露出的衣服,怒道,“好个司马老贼,黔驴技穷了不成,还效仿大哥,反来羞辱人,真是岂有此理。”
刘封笑道:“继业不必着恼,我们更不能中计,你先回去歇息,我自有对策。”
“真有对策了?”
张苞不信地看着刘封。
“自然有。”
“不出兵?”
“不出兵!”
“嗐,也好,”张苞虽然不解,但知道刘封平时就智计百出,既然他决议不出兵,只好点点头向外走,到了门口又回头道,“大哥,若是出兵,记得让我打头阵。”
刘封笑道:“放心,先锋一定是你的。”
张苞满意而去,刘封马上命徐陵向邓芝写信,派人在关中寻找所需之人,一月之内送至修武来,徐陵听得神色古怪,却还是依令行事。
书信写完之后,刘封又命张翼在淇河岸边搭建八尺高台,四丈见方,上搭凉棚,十日内造齐,其余各将继续练兵,等候军令。
众将见刘封搭高台,以为又要检验各部兵力,这样的检阅以前在长安和洛阳没少搞过,赶紧各去准备,虽然不用上场杀敌,但这也是各营各军较量的时候,决不能松懈。
大厅里很快又安静下来,刘封一声轻叹,将那件锦衣又拿出来看了看,无奈失笑,当年司马懿坚守不出,诸葛亮求战心切,送女子衣衫给司马懿嘲讽于他,如今却形势反转,司马懿反送衣服到汉营,情形何其相似。
这两月来双方虽然没有正面交手,但暗地里小股兵力较量不下二三十次,不分轩轾,现在司马懿求战心切,出此下策,必定是军中或者后方有了变故,越是在这个时候,刘封越要沉住气,叫司马懿方寸大乱,才是反击之时。
虽说历史上司马懿硬生生熬死了诸葛亮,如今自己比司马懿更年轻许多,但刘封却等不到熬死司马懿的那一天,战争尽快要在两年内结束,统一中原之后,他还有更大的目标去完成。
第1656章 隐患重重
魏军使者回到牧野大营,将见到刘封的情形叙说一遍,兀自心有余悸。
司马懿眉头微蹙,问道:“刘封并未嗔怒,反而面带喜色?”
“正是!”
魏兵答道,“刘封答复不日将有回复。”
司马懿背着手踱了两步,示意那人退下,沉吟道:“刘封果然不肯中计,却不知如何答复。”
司马昭冷笑道:“此人阴险诡诈,只恐这巾帼女衣,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
司马懿的脸色愈发阴沉,轻叹道:“兖州、徐州失守,先是钟会暗告毌丘俭有不臣之心,与东海王来往甚密。
如今卫瓘又来信报夏侯霸私通汉军,若青州有变,河北难保啊!”
司马昭脸色微变,急道:“父亲,卫瓘因延误粮草被夏侯霸惩处,回朝养伤,若心中怀恨,散布谣言,只恐曹爽一党又要生事,此事不可不防。”
“此事你三叔恐难防范得住!”
司马懿沉沉点头,无奈道,“只是刘封坚守不战,汉军防守密如铁桶,为父又岂能相顾两全?”
司马昭言道:“父亲,如今前线交战接连失利,人心不稳,朝中更是人人自危,还是让孩儿先回朝坐镇吧!”
司马懿沉吟良久,才长叹一声:“如今麾下武不济,朝中人才凋零,也只好如此了。”
司马昭抱拳道:“孩儿这就出发。”
“且慢!”
司马懿拦住司马昭,嘱咐道,“汝此去邺城,但求稳住朝堂,安定人心,不可与曹爽旧党冲突,安抚为重,待为父平定河内,自会回朝处理这些余孽。”
“遵命!”
司马昭记在心中,顿了一下又道,“这两月军中之事父亲尽皆过问,形疲神困,孩儿看大可不必,但叫军中诸将各司其职即刻,父亲已不如壮年之时,身系一国之重,保重身体要紧。”
司马懿背着手来到窗前,看着外面阳光明媚,鲜花盛放,心中的阴霾却无法散去,淡淡道:“为父自知轻重。”
司马昭看着司马懿已经佝偻的身躯,这两月须发尽白,心中暗叹,默然退出了大堂。
他们父子何尝不知知人善用,但奈何军中缺少能够独当一面之人,州泰、徐盖之流非大将之才,魏国上下唯一能够独自领兵的算来算去也就毌丘俭和夏侯霸,奈何偏偏还是曹家的心腹,甚至不受司马懿控制,军中之事根本无法委任出去。
正当司马懿忧心之际,参军辛敞急匆匆走来,将一封书信递给司马懿:“大都督,鲜卑军在汲县闲置许久,人心浮动,胡人向来暴躁好战,若再不出战,只恐要自乱了。”
“轲比能”司马懿扫了一眼书信,这已经是半月来贾充派人送来的第八封信了,信中言辞愈发焦急,看来鲜卑军内部的确生出了变故,胡人久在中原,无所事事,必定人人躁动。
“若非两月前轲比能大败,失了粮草辎重,仰息于吾军,只怕还等不到此时!”
辛敞忧心忡忡,“大河岸边良田已皆被鲜卑人糟蹋一空,汲县百姓扶老携幼奔走获嘉,若不早思对策,这援军恐成祸患。”
司马懿脸色微沉:“轲比能畏惧刘封、张苞等,不敢先发兵,非要待吾前军获胜方肯出动,奈何刘封避而不战,也是无奈之举。”
辛敞言道:“既然如此,何不以粮草迫之?
若轲比能再不听号令,便断其粮草辎重,鲜卑军命脉皆在都督之手,何惧于他?”
“糊涂!”
司马懿一声冷喝,“今鲜卑军十余万盘踞于大河北岸,如洪水猛兽,若能善导之,当为吾军之利器,若一旦不慎,则反噬于吾等。
今若断其粮草,轲比能恼羞成怒,领兵反杀入河北,纵容军士抢掠,吾等岂非不战自败?”
辛敞一怔,喃喃道:“莫非果真是引狼入室不成?”
司马懿冷笑道:“吾既有引狼之意,便有控狼之术,轲比能未得好处,尚不敢自乱,叫贾充暂且不必忧心。”
辛敞知道司马懿城府极深,不敢多问,顿了一下言道:“只是军中粮草因分鲜卑军所用,已不足三月之用,还请都督早思破敌之策。”
司马懿双目微凛,沉声道:“吾早有安排,且看刘封在阵前如何应付,若前阵不能取胜,只好另辟蹊径了。”
辛敞言道:“若将邺城府库粮仓打开,尚能支撑两月。”
司马懿蹙眉道:“吾已命府库中拨发钱财去各县收购粮草,为何还要打开内城粮仓?
此乃国之根基,一旦开仓,必定人心浮动,不可妄动。”
辛敞苦笑道:“都督有所不知,如今河北境内民心不稳,各县衙前去收粮,百姓皆闭门不开,无一人肯售卖粮食,如今粮价已高出三成,依然寥寥无几。”
“竟有此事?”
司马懿吃了一惊,旋即叹道,“未料河北人心至此。”
辛敞只能无奈叹息,这一切后果都是朝堂上下混乱所致,前有曹爽和台中三狗乱政,后有司马懿借调鲜卑军进入中原,莫说是天下百姓,就是河北魏国百姓,也都积怨极深,甚至大多数人暗中企盼汉军早日入境,此时又焉能再助官府?
“都督,那邺城粮仓”“吾已命子上回邺城主持朝堂,粮仓之事暂且不必妄动,”司马懿抬手拦住了辛敞,缓缓道,“且先从民间收购,若是百姓不肯卖粮,将那些朝堂公卿之家的私仓暂且打开来收,当年武帝分封各族,如今国将危亡,也该到他们出力之时了。”
辛敞心中吃了一惊,嘴巴微张,抱拳道:“遵命。”
他们二人都很清楚,这时候如果从民间强心征粮,必定会引起暴动,那时候内忧外患,比鲜卑军反叛还更加可怕,只好先从这些官员和大家族中下手了。
但这些人私兵和权力也不容小觑,哪里是万全之策?
明知是饮鸩止渴,却也是无奈之举。
“三月之内,必见分晓!”
辛敞走后,司马懿在窗前呆立良久,才缓缓吐出一句话,走到门口对侍卫吩咐道:“来人,备车去鲜卑大营。”
第1657章 相约会盟
为了安抚鲜卑军,司马懿不得已又去了一趟汲县,与轲比能长谈半个多时辰,双方约定十月之前全取河内,否则轲比能便退回幽州。
这倒并非轲比能不喜中原,作为第一个踏入中原腹地的鲜卑首领,轲比能自豪无比,但自从来到河内之后,两军僵持不下,屡屡受挫,而他对刘封和张苞等人本有敬畏之心,先前被司马懿许诺的许多里无法达成,便萌生退意。
鲜卑军在塞外向来自由,广袤的草原之上来去自如,纵马驰骋,何等快活,如今被困在小小的汲县,不得扰民,连坐骑也缺少青草而逐渐消瘦,困得太久,便难免生出烦躁之心。
当然这些问题已轲比能之能,想要弹压并不算困难,但幽州几次传来的消息让轲比能无法安心呆在中原。
原本约定,进入关塞之后,拓跋部只取代郡,其余幽州大部皆归轲比能所有,但轲比能尽带精锐进入中原,幽州空虚,拓跋部便趁虚而入,又占领了上谷郡,趁势吞并其他各部兵力,这才是让轲比能坐立不安的主要原因。
原本按照司马懿的约定,三月之内取河内,半年杀入洛阳,任凭他取用皇宫之物,却没想到半年过去,至今连大河都不曾渡过,后方还被拓跋部威胁,轲比能怎能不急?
司马懿承诺帮轲比能说服拓跋部退兵,安抚鲜卑军之后,回到大营,并州的消息也再次传来,邓艾已经领大军攻入太原郡,即将兵临晋阳城下,并州形势危急。
汉军进入太原郡之后,并州许多家族暗中鼎立相助,尤以太原王氏和雁门郭氏为首,这两家有王凌和郭淮二人写信陈述厉害,他们又有人在汉朝为官,族中之人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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