毌丘秀气得眼前一阵发黑,指着眼前的这一切,“这,这这究竟发生何事?”
毌丘秀脸色一阵黯然,垂首道:“大哥,是那姜维反冲大营,守军防备不急,被他烧了营寨,弓遵将军也战死了。”
“啊?”
毌丘俭大惊,咬牙切齿,脸上的肌肉抽搐着,想不到姜维如此大胆,这一下粮草辎重尽失,还如何与姜维交手。
毌丘秀恨声道:“大哥,钟会狗贼竟然擅自回城,按照军法当斩首示众!”
“钟贼,安敢如此?”
毌丘秀闻言气得浑身颤抖,在此情形之下,钟会竟还独自跑回东平去了,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只觉得胸膛快要爆炸了一般。
“将军,就是钟会这狗贼害了我们!”
“将军,马上回东平去,为死去的兄弟们讨说法!”
“将军,杀了钟会”一时间,众将纷纷请求杀钟会泄愤,吃了败仗也就算了,没想到钟会竟然私自先回城去了,留下这一片狼藉,这才是最让人可恨的,简直闻所未闻。
突然仰天怒吼道:“钟会小儿,不杀汝,吾誓不为人!”
众将还在声讨,却见毌丘俭怒吼声中,一口鲜血喷出三尺来远,身躯摇晃,从马背上栽倒下来。
毌丘秀几人赶忙上前接住,众人纷纷叫喊,毌丘俭嘴角流血,面如金纸,不省人事,吓得众将惊慌无措。
此时群龙无首,毌丘秀忍住悲恸,上马将毌丘秀抱在怀中,大声吩咐道:“快,送将军回城,其余人马都去东平再说。”
魏军残兵一阵嘈杂,纷纷跟着几位将领狼狈赶往东平,只剩下卧牛山下大片灰烬,偶尔还冒起几股青烟,飘飘袅袅似乎是在向他们送行。
月上中天,毌丘俭从昏厥中醒来,只觉得浑身酸软无力,头痛欲裂,睁眼便见常林正焦急地在一旁等待,坐立不安。
听到床上的动静,常林忙走过来:“将军身体如何?”
“无大碍!”
毌丘俭微微摇头,缓缓坐起来,叹道,“未料姜伯约武双全,竟能反败为胜,唉”一声长长的叹息,将他心中的无奈宣泄出来,自领兵以来,他还从未遭受过如此重创,倍感挫败。
“将军,胜败乃兵家常事,无需忧虑,还是保重身体要紧”常林劝慰两句,欲言又止。
毌丘俭看在眼里,蹙眉道:“军师有何事但说无妨。”
常林犹豫片刻,忧心道:“兵马回城之后,二将军带兵将钟会和师纂二人包围了,双方正在对峙,若是引发内乱,后果不堪设想”“胡闹!”
毌丘俭猛然坐直了身躯,沉声道,“速去传令,将兵马撤回。”
“将军,吾已几次派人去制止,二将军只是不听,三军将士也都义愤填膺,不肯放过钟会”“放肆!”
毌丘俭闻言大怒,揭开被子便下了床,忽然脚下一软,差点摔倒,常林赶忙将他搀扶住。
“来人,备马!”
毌丘俭推开常林,不顾劝阻叫亲兵为他更衣,虽然钟会做事过分,但如何处置要在中军商议,毌丘秀领兵包围钟会,这要是引起哗变,必会造成内乱。
而且钟会是皇帝钦派的监军,又持有大都督司马懿的令箭,与他冲突,说得严重一点便如同谋反,毌丘俭一觉醒来,已经冷静不少,哪里还敢耽搁?
府中一片慌乱,毌丘俭便衣出门,在亲兵的搀扶之下上马直奔钟会所在的宅院赶来,转过街角便看到那里火把通明,人头攒动。
早有士兵前去报信,毌丘秀赶忙迎上来,看到毌丘俭在马上脸色苍白,抱拳道:“大哥,你醒了?
真是太好了”毌丘俭一声暴喝:“混账,还不将人马撤走?”
毌丘秀一怔,解释道:“大哥,钟会贼子”“尔等胆敢抗命不成?”
毌丘俭脸色青筋直冒,怒吼道,“还不退兵?”
毌丘秀面带愤懑之色,低头一咬牙,朝着身后的副将挥挥手,那人跑去传令,街道上一片喧哗,士兵们纷纷退去,片刻间便只剩一条空荡荡的大街。
毌丘俭抬头看去,钟会所住的院门依然紧闭,毫无动静,突然看到门楣上悬挂一块巴掌大小的金牌,在月光下泛着冰冷的光辉,双目骤然收缩:“那是何物?”
毌丘秀扭头看了一眼门口,咬牙道:“那是陛下金令,若无此物,我早就带兄弟们冲进去,将那狗贼碎尸万段了。”
“嘿嘿,钟会啊钟会,真是好深的心机呐!”
毌丘俭盯着那块随风飘荡的金令,冷笑连连,刚刚平复下去的怒火又开始燃烧起来,钟会这一日的种种举动,实在是人神共愤,仗着钦差身份胆大妄为。
毌丘秀气得咬牙切齿:“简直是欺人太甚!”
毌丘俭深吸一口气,扬了扬下巴:“叔谦,你去叫门!”
“大哥,我”毌丘秀有些不情愿。
毌丘俭沉声道:“今日之事,我必须要找钟会要一个说法,也要给兄弟们一个交代,还快去?”
毌丘秀这才不情愿地转过身,走向了院门,让他亲自去叫门,实在觉得憋屈。
毌丘俭在亲兵的搀扶下下了马,脚下一个踉跄,微微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第1621章 有恃无恐
毌丘秀才上前敲了一下门,院门便轻轻打开了,显然这半夜闹腾,钟会也不敢不闻不问,一旦真的发生兵变,就是皇帝在这里也没用,更不要说一块小小的金牌了。
毌丘秀脸色阴沉,冷冰冰抱拳道:“请禀告军师,征北大将军来见。”
“不敢劳将军亲来,失礼失礼!”
一声轻笑从院子里传来,钟会穿一身蓝色儒衫快步走出来,月色之下,见他神清气爽,风度翩翩,完全没有丝毫吃了败仗之后的颓败之色。
毌丘秀看在眼里,愈发愤怒,恨不得冲上去给钟会嬉皮笑脸的脸上狠狠一拳,紧握拳头嘎嘣作响,转身退在了门口。
毌丘俭脚步略有虚浮,迈步上前,面色不虞:“今日兵败,军师何以自行先退?
临阵而逃,乃是死罪,莫非不知军法乎?”
钟会抱拳道:“将军此言差矣,正因军情紧急,在下才不得不先行赶回东平,若是被汉军再偷了东平,岂非全军覆没矣?”
毌丘俭暗自咬牙,沉声道:“哼,今日之败,军师难辞其咎!”
钟会扫视左右,并不急于辩解,言道:“此处非议事之地,请将军到内堂叙话。”
毌丘俭一腔怒火无处发泄,正要找钟会讨个说法,自然也毫不客气,当先便走向府院,毌丘秀和常林陪同身旁,钟会却毫不在意,默默地跟三人之后,神色淡然,但眼神却飘忽不定,示意亲卫将那金令摘下带进来。
进入厅堂落座之后,毌丘俭马上问道:“白日用兵,你我早有约定,某去夺城,军师调度兵马歼灭出城兵马,何以先退?”
钟会叹道:“吾此番定计,可谓万无一失,姜维中计,全军尽被困于山中,此事众将亲眼所见,只怪那姜维铤而走险,转攻大营,吾不得不先来防守。”
毌丘俭握拳道:“军师既来防守,何以大营尽被烧毁?”
钟会眉毛一挑,冷笑道:“那姜维所领皆是骑兵,先走一步,吾从山上赶来,焉能追之得上?”
旋即又叹道:“可惜呀可惜”毌丘俭双目微眯,盯着钟会:“何出此言?”
钟会摇头叹道:“若是营中有一上将把守,非但能保营寨不失,还能将姜伯约擒杀,叫汉军群龙无首,不战自乱!只可惜弓遵无用,反被姜维所杀,吾纵有伏虎妙计,奈何却无擒虎之人呐!”
毌丘秀见钟会竟然找出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后军被杀,弓遵战死,众将无不痛惜,竟还被钟会取笑,顿时怒不可遏,上前一步指着钟会骂道:“钟会,你血口喷人”“二将军”常林赶忙拦在毌丘秀前面,用力将他推到一旁。
毌丘俭鬓间的青筋隐约冒起,缓缓问道:“如此说来,山中厮杀,军师弃之而走,又未赶得及卧牛山之变,皆是某麾下众将无能,才有此大败?”
钟会点头道:“正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就算不必有上将,那寇娄敦若在军中,也能挡住姜维,能保营寨不失,只可惜此人只是一莽夫耳,有勇无谋。”
砰毌丘俭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茶碗叮当作响,沉声道:“钟士季,你莫要逞口舌之利,诸将抛头颅,洒热血,为国死战,岂容你如此轻蔑?”
钟会这话简直是字字诛心,每说一句话,都像是打在毌丘俭脸上,似乎所有的过错都在那些死去的武将身上,这可都是多年和他同生共死的兄弟,死后还被人如此奚落,任他如何忍耐,也无法压制了。
“将军,在下之言有何不妥?”
钟会却毫不畏惧,眉毛一挑,淡淡说道,“寇娄敦勇冠三军不假,何以却被那胡奋所杀?
再说今日山中之战,诸位将军已然将汉军围困,何以又叫其突围?
若有一上将在场,必能尽歼敌军,将军又何以会背腹受敌?
不过将军若是能早日攻下章丘,此番布置尚不失为精妙之局,只是唉!”
毌丘秀见钟会又说他们几人无用,连毌丘俭也有责任,气得脸色铁青,铿锵一声抽出宝剑,破口大骂道:“钟会小儿,你屡次羞辱我等,是看我宝剑不利么?”
毌丘俭霍然起身,盯着毌丘俭大喝道:“放肆!还不退下?”
“大哥?”
毌丘秀面容扭曲,握着宝剑的手颤抖着,一张脸快要滴出血来。
毌丘俭盯着他:“退下”“嗐!”
毌丘秀气得嘴唇哆嗦,转手一剑砍在旁边的柱子之上,木屑飞舞,愤然离开了大堂。
“如此气度,焉能成大事?”
钟会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摇头叹息。
毌丘俭闻言气得胸口一阵发疼,转头冷冷看着钟会,缓缓道:“末将愚钝,实不敢劳先生为参军,明日自当奏报陛下,请将先生调回。”
“呵呵呵,”钟会闻言一阵轻笑,毫不畏惧地迎着毌丘俭的目光,抱拳道,“在下也正有此意,吾已派师纂前往河内,将此处情形亲自禀告大都督,将军调兵不利,部将无能,请大都督另外派遣大将来督军,以保青州。”
“岂有此理?”
毌丘俭闻言脸色微变,想不到钟会竟然先向司马懿报信,而且还有夺取兵权之意,指着钟会大骂道,“钟士季,坏吾大魏者,当属你这狗贼为最!”
“哈哈哈,毌丘将军,你敢公然抗命,莫非有意谋反不成?”
钟会缓缓起身,从怀中拿出金令,连同大都督的令箭一起轻轻摆放在桌上,掸了掸衣襟,遥遥向北抱拳道:“这一切自有升上裁夺,容不得你自行做主。”
“好你个钟会,某数万兄弟因你而送命,却换来此等结局,好,很好!”
毌丘俭气得连退两步,扶着桌子勉强站稳,见钟会背着手毫不理会,拂袖向外而去,怒声道:“我们走着瞧!”
“唉,这又是何苦?”
常林站在门口进退不得,扼腕叹息,怒其不争地瞪了钟会一眼,跟着毌丘俭离开了府院。
“送客,闭门!”
钟会冷然看着离去的毌丘俭等人,暗暗舒了一口气。
第1622章 缜密布局
汉军与魏军正面拼杀一场之后,各自暂时罢兵,姜维在章丘整顿兵马,这一战损失近两万兵,虽然烧了毌丘俭的大营,但中了连环埋伏之计,还是让他一阵后怕。
第二日细作便来禀告,为毌丘俭出谋划策的正是钟会,不想此人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心机,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昨夜钟会与毌丘俭发生争执,两人同时退兵,让出了东平。
先是毌丘俭一早便领大军返回青州,于乐安郡和齐郡部署防线,钟会并无多少兵马,也随后渡河北上,在平原驻兵,两人分道扬镳。
姜维闻报大喜道:“魏军将帅不和,已生内乱,焉能与吾交锋?”
陆凯笑道:“钟会此人年纪虽小,但机谋恐在毌丘俭之上,其兄曾言钟会挟术难保,不可专任。
今观此人恃才自负,又好慕虚荣,恐非非常之人不能用也。”
姜维点头叹道:“此人出任参军便有如此本事,着实叫人意外,不过司马懿终究用人有了差池,今其二人不和,正是吾取青州良机也。”
听了细作禀告,姜维也看出来这钟会是极好面子之人,他与毌丘俭的矛盾,主要还是在于不肯承认错误,将一切责任都推到浴血奋战的幽州兵马身上。
胜败为兵家常事,自己与毌丘俭交锋也互有胜败,并未见毌丘俭责罚任何人,但钟会贬斥其麾下兵卒,这对毌丘俭来说是无法容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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