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那人等到下人的背影消失在走廊之后,才转身急切道:“昭先兄,你要大难临头了呀!”
毕轨却冷眼看着来人,冷笑道:“嘿嘿,李胜,你投敌卖国,害大将军丢失中原不说,如今更是大魏举国之敌,竟然还敢来我城中,你当真不怕死么?”
来人正是李胜,他混在败军中进入城中,废了许多周折才来到府衙,一路上巡逻守卫极多,他也是提心吊胆,几条街走得浑身冒汗。
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李胜叹道:“我为朋友,不惜冒险前来救你,不料昭先兄却如此看我,真是叫人心寒。”
毕轨眉头微蹙:“我有何危险?”
李胜问道:“昭先兄,大将军被司马懿算计,如今软禁于邺城,邓侍中、何侍郎几人尽数被下狱,已经问罪斩首两人,你难道不知么?”
毕轨冷笑道:“何平叔几人贪赃枉法,霍乱朝纲,罪有应得,与我何干?”
“咳,昭先兄,你又何必明知故问?”
李胜一声叹息,“司马懿掌权之后,曹氏一脉,多遭其爪牙陷害,你我当年都是曹将军心腹之人,如今你领兵在外,那司马懿多疑成性,又岂能放心?”
毕轨闻言脸色微变,这正是他内心深处的担忧,当年曹叡被策封为太子,他任学,两人关系甚厚,曹叡即位后,迁任黄门郎,并将公主嫁于长子,但随后因与李胜、邓飏等人交往,崇尚浮奢之风而被免职,不再任用。
直到曹爽担任大将军掌权之后,才征命何晏等人,任毕轨为中护军,后转侍中,作为自己的心腹,并叫他带兵在上党驻守,随时可以支援邺城。
而毕轨与曹爽交好,也提了许多意见,大多都被曹爽接纳,虽然不在朝中如何晏几人那般受宠,但曹爽始终对毕轨极为器重,多次派人问候赏赐。
这两月司马懿命人审问何晏、邓飏等人,除了查处赃物之外,还给众人扣上了一顶蛊惑人心的罪名,甚至有暗示夏侯玄等人暗中支持曹爽谋反的说法,听得毕轨心惊肉跳。
司马懿对外宣称,曹爽本谦虚谨慎,凡事皆与他商议,司马懿亦以其为国家肺腑,以礼让之,只因后来至生病还乡,便受了丁谧等人蛊惑,是他们劝曹爽集权,并倡导浮华奢侈之风,这一切的罪责都在曹爽的心腹之人身上。
这个说法明显有包庇曹爽,削除其爪牙之意,何晏等台中三狗都被下狱,连夏侯玄这等皇亲也不能幸免,与曹爽屡有书信来往的毕轨也惶恐不安。
更主要的是,当年与他不和的蒋济、卢毓几人不和,第一次免官就是被蒋济弹劾,这二人如今都是司马懿的心腹,常为司马懿出谋划策,只怕也会针对自己。
就在毕轨心神不定的时候,李胜再次问道:“晋阳距此不过五百里,就算山路难行,急行军三日也能赶到,如今王昶迟迟未至,你可知是何原因?”
毕轨一怔,摇头道:“有何原因?”
第1546章 分道扬镳
李胜看出毕轨眼中的犹豫,心中大喜,劝道:“王昶若是真想救你,急行军两日可到,却偏偏等到兵临城下才来,明明是要害你。”
毕轨双目微凛:“何出此言?”
“昭先兄如今失了上党郡近半城池,长子眼看失守,这都是镇守不利之罪,”李胜言道,“王昶于此时来救,若守住长子,功劳便是他王昶一人的,与汝无关,或许还会因兵败被押往邺城问罪,然上党以南之地,地广人稀,并无大用,失与不失无关紧要。
如此一来,他们不但保住了长子,并州无恙,又将昭先兄治罪,再斩大将军一翼,从此并州尽属司马之手矣。”
毕轨闻言一阵失神,跌坐在椅子上,王昶是司马懿的门生,王家和司马家交往密切,这是人人皆知的事情,此时想到援军迟迟未至,不由心中一阵发寒,司马懿看似表面上没有任何动静,原来在暗中已经下手了。
李胜趁机言道:“昭先兄,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如今魏国大势已去,大汉扫灭东吴,中原已定,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何抉择,无需小弟多言了吧?”
毕轨呆坐片刻,才问道:“可是邓艾派你前来?”
“非也,小弟乃麒麟王刘封亲自下令,不远千里从濮阳赶来,”李胜得意道,“皆因殿下信任,才叫吾前来劝说昭先兄,令尊当年也为汉臣,昭先兄能弃暗投明回归汉室,想必令尊九泉之下也会含笑吧!”
“竟会是刘封?”
毕轨有些意外,想不到刘封竟会派李胜来劝降他。
李胜趁机劝道:“昭先兄,如今壶关已失,邓将军已经派兵沿途阻截援军,长子城孤立无援,粮草不足,军心涣散,此时若降,还有些功劳,若被破城而入,贤兄你便是败军之将了,还望三思。”
“唉”毕轨一声轻叹,颓然坐下,望着桌案上的灯盏发呆。
就在二人沉默之际,外面忽然隐约传来嘈杂之声,毕轨眉头微皱,就见家丁急匆匆跑进来:“主人,不好了,秦都尉他他冲进来了。”
毕轨起身问道:“秦秀不去守城,来此作甚?”
李胜闻言慌了神,赶忙拉着毕轨的衣袖:“昭先兄,快快快,哪里可以藏身?”
“李胜狗贼在何处?”
就在此时,秦秀的声音已经从院子里传来,吓得李胜脸色大变,才明白秦秀这是听到消息专门来找自己的。
毕轨见秦秀如此无力,脸色铁青,将李胜拉到了身后:“哼,贤弟莫慌,一切由我做主。”
秦秀已经快步来到书房门口,全身戎装,手持宝剑,一脚跨进门,就看到躲在毕轨身后的李胜,咬牙道:“你这卖国之贼,还敢来并州,有何意图?”
毕轨怒声呵斥道:“秀儿,休得无礼!”
仓啷啷秦秀却不管毕轨,抽出宝剑指着李胜,沉声道:“义父,此贼卖国求荣,将我大半江山拱手让人,此等小人,举国上下无不欲挫其骨,先将他杀了再说。”
“放肆!”
毕轨上前一步指着秦秀,“公昭来并州,便是为父之客,岂能无礼?”
“义父?”
秦秀一怔,不可思议地看着毕轨,又看了看他身后略显得意的李胜,忽然明白了什么,诧异道,“你们该不会,不会是”毕轨无奈叹气,微微侧过头不再说话,毕竟投降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更何况他还是秦秀的义父。
李胜看毕轨制止了秦秀,心中暗自得意,整理一番衣衫,走到毕轨前面,抱拳道:“秦将军,事已至此,你又何必执著?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当今局势,汉室中兴已定,将军年轻有为,何不早早”“你这卖国狗贼,不知廉耻,还反来蛊惑我义父,死有余辜!”
李胜话还未说完,只见秦秀一声怒吼,猛然仗剑冲过来,连反应的时间没有,就被秦秀一剑刺中心窝,脸上的笑容凝固,眼里尽是惊怖之色。
“秀儿,你敢”双方不过三四步距离,毕轨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看到李胜缓缓倒下,已经气绝,倒退数步扶着案几,脸色苍白。
秦秀在李胜的尸体上擦拭宝剑,言道:“义父千万莫被这小人所惑。
陛下已经下旨,斩杀此贼者,赏千金,封千户侯,如今拿了他的人头,又是大功一件。”
毕轨却忽然哭丧着脸怒吼道:“逆子,你好糊涂啊!”
“义父,你,你这是何意?”
秦秀疑惑地抬起头,旋即皱眉道,“义父该不会真动了投降的心思吧?”
毕轨苦叹一声:“唉,丢失上党大半土地,壶关已失,如今长子城也难保,这等过错,你以为司马仲达会放过我么?”
秦秀言道:“上党失守,非义父一人之过,明日援军必到,只要夺回失地,我们一样可以戴罪立功呀!”
“真是孺子之言耳!”
毕轨听得一阵失笑,摇头道,“壶关丢失,邓艾必会沿途阻截援军,吾料王刺史也不敢加急进兵,如今城中粮草不济,军心涣散”秦秀脸色一冷,沉声道:“义父,莫非你真要叛国投降不成?”
毕轨看向秦秀,无奈道:“舍此之外,还有何保全之策?”
“哈哈哈,想不到,想不到啊”秦秀忽然仰天大笑,瞪着毕轨,“可叹当年家父还对你推心置腹,原来你是如此反复小人,真是令人齿冷!”
“放肆!”
毕轨浑身一震,盯着秦秀大喝道,“逆子安敢无礼?”
“嘿嘿,看在这多年的情分之上,我今日便饶你一命,权当还你养育之恩,”秦秀晃了晃宝剑,双目微缩:“下次再被我遇到,决不轻饶!”
毕轨气得浑身发抖,颤颤巍巍指着秦秀:“你你大胆!”
“哈哈哈,吾两辈受曹氏之恩,岂能叛国投敌也?”
秦秀一阵大笑,忽然挥剑割下李胜的脑袋,一股鲜血喷射而出,溅了毕轨一腿,吓得毕轨跳起来躲到书案后面,惊恐地看着秦秀,不敢再发一言。
秦秀提着李胜的人头转身走出书房,鲜血滴洒一路,大声道:“从今之后,你我恩断义绝!”
第1547章 统筹全局
秦秀走后,毕轨才失魂落魄跑出书房来,整个屋子里已经鲜血蔓延,没想到李胜来劝自己,他倒搭上了一条命,投降之后不知该如何向刘封交代。
正在犹豫之际,一名士兵急匆匆跑进来禀告:“郡守大人,大事不好,秦都尉带着管定、伍巢和八百本部兵马出城去了。”
“啊?”
毕轨大惊,怒道:“这混蛋”呆立片刻,马上传令道:“来人,开南城门。”
事已至此,他已经别无选择了,援军被阻,秦秀逃走,手下没有可用之人,粮草也将告罄,再不投降,真的就两头不讨好了。
毕轨连夜开城投降,邓艾闻报之后命李钰和邓忠先领兵进城接管城防,巡城安抚百姓,大军随后进入城中,拿了毕轨的将令,叫令狐宇扮做魏军去取壶关。
毕轨此时才知道邓艾并未派兵去攻壶关,不过这是邓艾不想多造伤亡,只要长子拿下,占领壶关不费吹灰之力。
府衙之中,邓艾与毕轨见面,听说李胜被秦秀所杀,也只能无奈叹息,命人将其尸体在城外掩埋,看毕轨浑身是血,知道他也受了惊吓,叫其先去歇息。
第二日一早,探马便来禀告,令狐宇顺利拿下壶关口隘,占住了太行天险,不过王昶领大军驻扎襄垣,先锋兵马也已经到了屯留,距离长子不过百里远。
邓忠等听说敌军前来,纷纷请战,邓艾却拦阻众将,只叫众人休整兵马,不必管援军之事,等第二批粮草到来再进兵未迟。
李钰言道:“今全取上党南部,正该一鼓作气攻占上党,将军为何此时按兵不动?”
邓艾笑道:“子贤有所不知,关兴已领西河郡大军北上直取晋阳,吾在此按兵不动,壶关乃进入并州之要地,王昶必会发兵再进,此乃诱敌深入之计也!”
李钰这才明白,恍然道:“原来将军早有计谋。”
邓艾微微点头,又道:“如今长子、壶关尽在吾掌控之中,有此险要,上党以南再无忧虑,不必费心去守,连月行军,将士疲惫,也需要休整,正好可借此机会安整兵马,待粮草运到,王昶退兵不及,首尾难顾,吾与关将军两路取晋阳,并州便可一战而定也!”
李钰叹服道:“将军妙计,属下不如。”
邓艾却摇头笑道:“此乃大将军之计也,正所谓运筹帷幄,制胜千里者也!”
五更时分,屯留城中,牵弘正领晋阳先锋军准备饭食整装出发,忽然秦秀连夜逃回,见他提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大吃一惊,细问之下才知道他杀了李胜,毕轨此时想必已经献了城池,只好先按兵不动。
长子和壶关失守,兵马无法再进,牵弘不敢自作主张,让秦秀马不停蹄赶去襄垣禀告军情,等待下一步的命令。
中午时分,王昶终于派人传来将令,叫牵弘就在屯留驻兵,等候大军前来会合,再一起攻取长子。
就在并州烽火燃起的时候,得知刘封在濮阳的消息之后,司马懿也离开了邺城,留蒋济、司马孚、钟毓等心腹辅佐曹芳,与司马昭父子二人连夜赶奔魏郡,布置军事。
此时的中原、河北都在繁调动兵马,大河两岸,气氛紧张,人心如同奔腾的大河之水,汹涌奔腾,大战一触即发,谁都不看好被曹爽折腾一空的魏国能与气势正盛的汉军有一战之力,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司马懿一人身上,可谓魏国当下的擎天之柱。
但令所有人意外的是,刘封在濮阳半月之久,却不见有任何动静,这让所有人都吃惊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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