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包括格利亚也猛然抬起头来,绝望地看着尹宗。
蔡袭问道:“尹兄有何凭据?”
“说来倒也简单!”
尹宗淡然一笑,上前指着两幅卷轴上的字,“不管这两幅卷轴年代如何,也无论这玉玺真伪,但这上面的字,却绝非司马长卿之手迹。”
蔡袭惊问道:“莫非尹兄见过司马公的笔迹不成?”
“不错!”
尹宗缓缓点头,“当年司马相如一赋百金难求,写成一幅旋即便被人买走,在下侥幸,先祖曾留得两副司马公的亲笔辞赋传下,故而一眼便看出这两幅字是假的。”
“原来如此!”
蔡袭缓缓点头,叹道,“未料装裱如此精美之物,却是个赝品,可惜呀可惜。”
在场之人也都大感惋惜,尹宗的威望虽然还不算高,但他是大儒尹默之子,加之又是益州人,能得到一两副司马相如的手书,想起来似乎也不算什么难事。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就在众人惋惜之时,却见那黄舒忽然又走出来,愤慨言道,“今日群贤毕至,群英荟萃,吾等以会友,瞻仰蔡公大作,好不雅致高兴,未料却有赝品置于厅堂之上,此岂非是对司马长卿之亵渎,对蔡公之大不敬?”
格利亚闻言便慌了神,赶忙摆手解释道:“啊?
不是,不是这个意思,这不是我的意思”“你们羌族之人,又如何知道这样一幅大作,倾注了司马公多少心血?
耗费了多少精力在其中?”
刘封一声冷笑打断了格利亚,沉声道:“吾等作,如同将士厮杀一般,无不殚精竭虑,倾尽所能,如此轻易便被人盗用,以假充真,这是对我等最大的侮辱和不敬,这两幅字摆于此处,非但亵渎司马公的名誉,也是对诸位同道中人的羞辱啊!”
蔡袭开始还在发愣,此时反应过来,知道皇帝就在这里,还拿赝品当宝贝,那可是天大的笑话,赶忙上前大声道:“此等赝品,必须要销毁,绝不能存留于世,再让其祸害他人,败坏司马相如之清誉。”
有人马上附和道:“对,此等作假之物,应该将其毁掉。”
格利亚刚才听到刘封的话,已经吓得脸色发白,此时听蔡袭说要将字画毁掉,顿时着了慌,赶忙站起身来:“蔡大人,使不得,使不得呀,这可是”“这是什么?”
蔡袭一脸慷慨之色,正色道,“格利亚,念在羌族与我大汉向来交好的份上,此事便不做追究,但阁下若是还想将此赝品带回去亵渎司马公,那是断然不能的。”
“啊?
这”格利亚脸色苍白,后退两步说不出话来,被后面的随从搀扶着,目光呆滞。
陈贯本来一脸冷漠,此时听到蔡袭如此决定,眼里闪过一丝狂喜之色,猛然抚掌起身,大笑道:“蔡仁兄此举真可谓大快人心,吾等同为士子,就该一致反对这赝品和抄袭之物,此乃吾辈最不耻之事,非但这两幅字要当场毁掉,就是以后见到其他造假之物,也要当时破坏,绝不手软。”
“陈,陈兄”格利亚牙关打着寒战,缓缓瘫倒在座位之上,别人不知道这两幅字值多少钱,陈贯却是心知肚明的,此时不但不帮他,还要将其毁坏,显然已经是动怒了,只怕晚上回去,马上就要拿着那马市的地契来要钱了,明日拿不出钱来,马市也没了,他将彻底一无所有。
在一片愤怒声讨声中,格利亚没有气力,也没有胆量阻止这一切,眼睁睁看着蔡袭取过一支蜡烛来,当着众人的面将那两幅字全部点燃。
“字钱我,我命休矣”格利亚面如死灰,看着眼前火苗飞窜,竟自昏厥过去。
此时所有人都对格利亚厌恶至极,蔡袭也没什么好脸色,让那几名羌人随从将格利亚抬回去,连点挽留的意思也没有。
随着两幅字画烧完,众人也觉得意味索然,有些兴致缺缺,各自找借口退席,转眼间热闹的大厅便只剩下杯盘狼藉。
第1497章 赎当之人
格利亚被急昏过去,等到醒来已是半夜,早被随从送回了店铺之中,独自从床上爬起来,呆愣愣地望着天空,直到天色大亮,却是一动不动。
今天是那人赎当的最后一天,也是格利亚和钱庄借钱的最后期限,如今整个西市都知道格利亚被人所骗,全都躲在暗中看他今日如何收场。
此时不仅他那间当铺之内一片冷清,就是这条街上格利亚所开的其他几间店铺也都没有开门,整条街上连个人影都没有。
“大掌柜,该洗漱吃饭了!”
一名伙计推开后院的门,便看到格利亚呆呆坐在椅子上,小心翼翼问道:“今日还开门么?”
格利亚木然摇摇头,这次挫折,让他的锐气消失殆尽,苦笑道:“还开什么,铺面从明天起都不属于我们的了。”
那伙计道:“大掌柜,这件事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要不要赶紧派人告知大王”“住口!”
格利亚豁然回头,眼圈发黑,双目发红,冷声道,“你是想让大王被气死吗?”
“是,小人不敢,不敢!”
“行了,通知大家都收拾收拾吧!”
格利亚一声长叹,扶着柱子勉强站起来,苦涩一笑,“要是今日没有转机,我格利亚就算卖身,也会凑盘缠让你们回族中去。”
伙计吃了一惊,赶忙说道:“大掌柜,这怎么行,我们一起回去,大王他一定”“这件事是我自作自受,被猪油蒙了心了,”格利亚缓缓转身,此时真是欲哭无泪,颓然道,“都是我一时糊涂,连累你们,害了族人,这下子全都折腾完了,十几年的心血化为乌有,我哪里还有脸回去见大王?”
那伙计也是一脸无奈,叹息一声转身离去,就在此时,却听到外面响起一阵敲门声,沉重的声音让人心头一震。
格利亚神色一振,赶忙道:“快去看看。”
他之所以还硬撑到现在,就是因为刘封还没出现,这是他最后的希望,他也深知,眼下这个局面,只有刘封能救他,否则就算羌王能来长安,也是回天乏术了。
“掌柜的,不好了,不好了!”
格利亚正准备换身衣服,刚才出去的伙计急匆匆跑进来,指着外面惶急道,“来了,他们又来了。”
格利亚心绪烦躁,怒道:“谁来了?”
伙计咽了口唾沫,心虚道:“是他,就是半月前存当的人”“好你个狗贼,还敢来!”
格利亚闻言大怒,马上便撒腿往外冲了出去,果然看到五六个人正在柜台前抱着胳膊龇牙咧嘴,不坏好意地笑着,当先一人正是先前来存当的家伙。
“你这个狗娘养的杂碎,敢骗老子,我要杀了你!”
那人看到格利亚冲过来,急忙后退两步,他身后两个身形高大的家伙站出来,一人一边便将格利亚的胳膊给架住了,冷笑连连。
格利亚挣扎怒吼:“狗杂碎,你还敢来?
还我钱来!”
“掌柜的,你这是何意?”
那人嘴角带着得意的笑容,挤眉弄眼打量着格利亚,啧啧笑道,“这开门做生意,都讲究以和为贵,我还从未见过掌柜打主顾的,还有将客人往外轰的道理?”
“畜生,你这猪狗不如的东西,呸!”
格利亚挣扎不脱,气得目眦尽裂,朝着那人吐口水,恨不得上前将其生吞活剥了。
那人赶忙跳开一旁,抱着胳膊问道:“我说掌柜的,我们的交易在千金之上,我好歹也算得上你这里的大主顾吧?
我们之间的生意还没完呢,你这一见面便动手动脚,拳脚相加,就有些说不通了,难道你想赖我那两幅字画不成?”
格利亚听到这句话,浑身一僵,不由停了下来,那两人也随之松手,格利亚噔噔噔连退几步,靠在了柜台之上,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嘿嘿,掌柜的,我是来赎当的,你看,今日是最后期限,还好来得及时,没有食言,你看看,这一千五百金钱票都带来了。”
格利亚猛然抬头,恶狠狠地看着来人,见他晃着手中一沓钱票,咬牙嘶吼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人用钱票一拍手,哈哈笑道:“掌柜的,你手里有当票,难道连在下的名字都不曾看过?
在下蒋松,黑纸白字写得清清楚楚。”
格利亚此时已经明白,这蒋松大概是听说了昨日烧字画的事情,今天便及时赶来,看来真如刘封所料,这家伙根本就没有逃走,还在暗中监视自己,一想到这些,便觉得浑身发冷,不由打了个寒噤。
蒋松见格利亚失魂落魄,得意一笑,径自走到柜台前的椅子上坐下,那四名大汉也都站在蒋松身后,一个个凶神恶煞,撇嘴抱着胳膊,冷笑连连。
蒋松翘着二郎腿,将钱票拍在柜台上,笑道:“掌柜的,按照约定,我资金周转开来之后,说好了半个月之内可以赎当,今天正好是最后一天,我带钱来赎当,这可是汉昌号的钱票,最保险的了,马上就能兑换成钱,你若不信,可以马上派人去查验。”
抬头扫了一眼格利亚,蒋松又用手划拉着钱票,发出哗啦啦的声音,笑道:“按照约定,今日赎当就是一千五百金,这些正好就是整整一千五百金的钱票,一钱不少,掌柜的要不要派人清点一下?”
格利亚用力抓着柜台,指甲都扣进木头中去了,低吼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也是做买卖的,不过是小买卖,比不上掌柜的这么大生意,”那人张开手臂环绕一圈,一脸感慨,顿了顿,又从怀中掏出那张当票递向格利亚,“掌柜的,如今钱我已经带来,我的那两幅字也该赎回来了吧?
唉呀,这可是我祖父用命得来的宝贝,我们祖辈没有出过读书人,将来还指着拿他当传家宝呢,希望能博个好兆头,将来儿孙也能读书做官,光宗耀祖!”
格利亚闻言气得直咬牙,指着蒋松大喝道:“蒋松,你那两幅字是赝品,你以假充真,还敢在此大放厥词?”
第1498章 救命稻草
格利亚很清楚,如果昨天下午蔡袭没有在鸿鹄楼烧了那两幅字,这蒋松今天绝不可能出现,正因为他知道两幅赝品已经被烧毁,这才大摇大摆前来赎当。
“掌柜的,你说给我那两幅字是假的,是想赖账不成?”
蒋松眉头微蹙,摸着下巴冷笑道,“当初我也没说那字就是真迹,是你们当铺自己评判的,再说了,就算是两幅字是假的,我也如约而至,前来赎当,并未欺骗你,不管真假,那都是我的当品,我来赎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与真假没多大关系吧?”
“你”格利亚大怒,指着蒋松大骂道,“你这狗贼,你不得好死。”
“嘶”蒋松吸了一口气,拿起那厚厚一沓钱票甩了甩,“掌柜的,这可是白白让你赚了三百金,你怎得还如此拖沓?
该不会是我的当品出了什么问题吧?”
那伙计忍耐不住,怒骂道:“你们这是坑蒙拐骗,掌柜的,我们去报官!”
“嘿嘿,报官?”
蒋松用一只手掏着耳朵,龇牙咧嘴,拿眼角看着格利亚,“掌柜的,这黑纸白字,大红的手印可都是实实在在的证据,别说是报官,就是到了明亮司,我也有话说!咱们事先可说好的,若是那两幅字有损毁,你可要赔我两千金,除了先前我借走的一千两百金,嗯还差八百金。”
“混账,你掌柜的,”伙计正要骂两句,却见格利亚忽然瘫倒在地,赶忙过去将他扶起,搀扶着坐在柜台旁边的沙发上,“掌柜的,你没事吧!”
那一千两百金已经让格利亚赔上了全部家当,这突然又冒出来八百金,就是将那十间铺面里所有的物品都卖了也不够,这一下彻底赔得干干净净了。
“嘿嘿嘿,掌柜的,你这是怎么了,难道要装病不成?”
蒋松看着格利亚,回头看了看门外已经有人张望,笑道,“你看看,外面债主已经闻风而来了,你若是拿不出那两幅字,这件事可就严重了呀!”
格利亚勉强抬起头,神色呆滞地看着外面已经在打探消息的几名伙计,正是那几个钱庄的人,明天就到了期限,如果不能还钱,那抵押的铺面他们必定是要收走的,钱庄可不会和你讲什么人情。
“蒋松,我就是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你。”
格利亚面色惨白,浑身无力,这时候就算刘封来,恐怕也无能为力了,除非他带着两千金赶来西市。
“掌柜的,这你就不对了!”
蒋松一歪脖子,正色道,“你我之间只是生意来往,并没有什么杀父夺妻之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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