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权气急败坏,来不及扎束的白发飞舞着,近乎癫狂:“何人守营,竟让敌军杀进了中营!”
“报”终于有侍卫进来报信,“陛下,袭营的是蜀军”“啊?”
“蜀军?”
“蜀军从何而来?”
一时间,所有人都愣住了,目瞪口呆,眼中尽是不可置信的神色,看着那名侍卫仿佛见到了鬼魅一般不可思议。
孙权豁然抬头,深陷的眼窝里发出凶残的历芒,怒喝道:“混账,蜀军怎会来淮南,胡言乱语,谎报军情,推出去斩了!”
“陛下饶命,”传令兵吓得连连磕头,急忙解释道:“陛下,真是蜀军,他们从庐江而来,由魏延领兵”“魏延?
庐江?”
孙权浑身一震,后退一步扶着桌案勉强站稳,指着那士兵颤声问道,“你可查探清楚了?
这可是欺君之罪!”
“千真万确!”
那士兵慌忙答道:“魏延假冒押粮军混入后营,蜀军就藏在车中,有人听得清清楚楚,来人自称汉将魏延”“汉将魏延,汉将,魏延,汉将,汉,汉”孙权嘴里喃喃念叨着,神色呆滞,望着帐外升腾的火光,双目无神,整个人仿佛又老了十岁一般。
“陛下”群臣见状,想要上前搀扶,却又犹豫不决。
“哈哈哈”忽然间,孙权张开双臂仰天大笑起来,声音凄厉而又干涩,如同冰天雪地的寒鸦,苍凉悲切。
“好一个魏长,好一个汉将,卑鄙如斯,恐怖如斯”笑了一阵之后,孙权无力地坐在龙椅上,嘴里念叨着,竟留下两行浑浊的老泪,一瞬间泣不成声,双肩耸动。
就在此时,门外响起嘈杂的脚步声,众人大吃一惊,上前将孙权挡在身后,只见一个高大的人影快步闯进来,带进一股冷风。
“陛下,蜀军来得甚急,不知有多少兵马,快随臣撤退。”
来人正是解烦督统领胡综,孙权的近侍护卫,刚才他分兵守住中军大帐,等探明消息之后大吃一惊,赶紧来护驾。
“胡将军,快来护驾!”
陆凯上前一把拉住胡综,“马上保护陛下离开营寨,往濡须撤退。”
“是!”
胡综抿着嘴点点头,来到孙权面前,躬身抱拳道:“陛下,事急矣,快随臣撤退!”
“天灭江东,天灭江东”孙权缓缓抬头,目光呆滞,双目垂泪,却又不时嘿嘿冷笑,看得陆凯等人心中一紧,如今形势十万火急,多留一刻,便多一份危险。
见此情形,陆凯当机立断,吩咐道:“胡将军,马上备马,扶陛下上马撤离。”
胡综一咬牙,走过龙书案将孙权抱起来,才发觉孙权骨瘦如柴,身躯轻盈,只怕还不足八十斤,不由鼻头一酸,双目发红,赶紧别过头快步走出大帐。
惊乱之中,陆凯勉强稳定心神,传令道:“中军混乱,魏军定不会作视,此处不可久留,马上传令各军连夜退往濡须,命吕据、留赞速来护驾。”
“遵命!”
传令兵出营而去,也不知道乱军之中能保住多少人马,陆凯一声长长叹息,也来不及收拾,和其他武官员跟随胡综一同离开。
第1300章 又见暗号
就在魏延领兵进入吴军后营的时候,周围正有无数双眼睛暗中盯着他们,留守在东吴营外的,除了吴兵之外,还有许多魏军哨探。
尤其是在前营之外,隐藏在山林之中的暗探比今夜空中的星光还要多,吴兵的一举一动,都被严密监视。
魏军突然增加哨探,并非无的放矢,也绝非偶然。
就在天色将暮,吃过晚饭之后,夏侯楙正准备去巡营,忽然侍从拿着一封密信前来。
密信是营外一支箭射进来的,也不知道何人所写,封面上却明写着夏侯楙亲启。
夏侯楙眉头微皱,将书信拆开,才扫了一眼,竟惊呼出声,浑身一颤,有些失态。
看看左右无人,他才放心,将书信仔细看完,确认无误之后,就在等下将其焚毁,马上传令增加哨探,密切监视东吴大营动静。
夏侯威正在营中巡视,听说夏侯楙召见,以为有了异常情况,赶忙来到中军,却是夏侯楙要连夜攻打吴寨。
夏侯威皱眉道:“吴军防备森严,坚壁高垒,毫无疏漏,为何忽然便要出兵?”
“此所谓攻其不备也!”
夏侯楙却神秘莫测,自信笑道:“前几日细作来报,东吴营中缺粮,如今舒城粮草被断,吾料其必会生乱,昨日从濡须运粮不足一日之用,如今士气低落,军心涣散,正是进兵之时。”
夏侯威皱眉道:“吴兵既然粮尽,何不再等两日,他士兵困饿,自会退兵,那时候再尾随追杀,岂不势如破竹,一战而定?”
“季权之言差矣!”
夏侯楙微微摇头,笑道,“孙权用兵数十年,若是退兵,岂能毫无防备?
那时候追击,反倒可能中计折损,不如趁乱攻之。”
夏侯威将信将疑,他也知道吴军兵粮不足,但毕竟营寨与江东就隔着一座大江,以东吴水军的实力,即便从江东再调粮草也来得及,为何夏侯楙却如此笃定吴兵会有乱?
不过夏侯楙近一年的表现的确让人刮目相看,从青州到徐州,又从徐州到淮南,用兵从未有失误,而自己本为副将,就该照令行事。
夏侯威前去整兵,夏侯楙却在营中急切难耐,来回走动,出营看了好几趟,还不见弯月升空,只恨时间过得太慢。
那一封不知何人送来的书信之所以让夏侯楙如此激动而且毫不怀疑,是因为信笺末尾那个墨痕印记,看似像不小心掉落的一滴墨,但夏侯楙却一眼看出那就是临行时刘封给他留下的暗号。
自从回到邺城,顺利成为青州刺史之后,夏侯楙只见过一次这个暗号,就是阮籍初次来见他的时候,他便明白阮籍就是刘封为他派来的军师。
而阮籍的表现,也让夏侯楙震惊不已,他不仅说服曹爽,取得大将军的信任,更设计取回徐州,将吴兵全军困在中原,将其重创,顺势侵入淮南。
阮籍虽不善用计,却处处未雨绸缪,料敌先机,虽然这一切计划的顺利实施是建立在魏延造反的基础之上,但阮籍临阵指挥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
所以当阮籍不辞而别的时候,惆怅失落的可不只是曹爽,还有暗中幽怨的夏侯楙,刘封已经如长安所言,为他正名,阮籍完成使命,功成身退。
一连低迷了近半月之后,夏侯楙才缓过神来,自以为从此之后不会再和刘封有任何瓜葛,却没想到再次见到了他的密信。
信中只写了短短几行字:子时过后,吴营有变,趁乱出击,擒杀孙权!虽然并未说明缘由,但只是那个标记,就让夏侯楙激动难耐,笃信不已,即便消息不一定准确,就凭着“擒杀孙权”这四个字,夏侯楙都愿意去尝试一次。
夜风微凉,四野俱寂,黑沉沉的天空稀星隐现,仰头看着几乎不曾移动的弯月,夏侯楙急得脚底开始发痒,甚至几次亲自登上箭楼观察东吴大营的动静。
眼巴巴地看着一炷又一炷香烧完,夏侯楙简直度日如年,夏侯威也几次来问,夏侯楙开始有些动摇了,不过还未到子时,总要强自争辩一番。
终于熬到快要子时,忽然看到远处的夜空亮起了红光,夏侯楙的一颗心也猛然加速跳动。
很快便看到那一团红光越来越大,越来越亮,映红了半边天空吴军大营竟然起火了。
夏侯威急匆匆地跑来,高声叫道:“子林,子林,吴营起火,快快快,快出兵!”
“嗯,咳咳,吾已知晓!”
夏侯楙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强自稳定心神,一副淡然从容的神色,“季权,命你即刻兵分两路,趁乱攻打吴寨南、北两面。”
“遵命!”
夏侯威此时对夏侯楙钦佩不已,赶忙领命而去。
此时徐质和王基等人也都匆匆赶来,吴军大营的火势实在太凶猛了,两岸之地又十分开阔,十里范围之内看得清清楚楚,那一片火海,如同几十条火龙在奔腾窜跃。
“马上整备出兵!”
夏侯楙一挥手,亲兵帮他将铠甲穿戴身上,对徐质低声吩咐道,“徐将军,稍后杀入吴寨,你领精兵直冲中军大帐,去寻孙权,若能将其斩杀”徐质听得浑身一震,看到夏侯楙的神色,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抱拳道:“将军只管放心,末将这就去找孙权。”
“孙权啊孙权,你可千万别先逃走了!”
夏侯楙穿戴整齐,提着头盔快步走出帐外,外面已经人喊马嘶,十分嘈杂,各路兵马正出营而去。
翻身上马,来到营门外,王基早已带兵等候,看着黑压压的整齐队伍,夏侯楙意气风发,迎着微凉的夜风,大手一挥,示意全军出动。
听着震天的马蹄声和的旌旗声音,夏侯楙目露激动之色,已经无暇多想刘封远在荆州,何以知道庐江的消息,一心只想着孙权的人头。
如果今夜能将孙权斩杀或者俘虏,那将是一件无法估量的大功,非但一战成名,而且威望甚至能超过曹爽。
夏侯楙虽无权欲之心,但对外人的评价却极为看重,尤其是被同胞家人耻笑,这更是他无法容忍的。
知耻而后勇,夏侯楙从来都是憋着一口气,要不断证明自己的实力。
第1301章 腹背受敌
魏军兵分三路,左路夏侯威,右路诸葛诞,夏侯楙领中军,以徐质为先锋,迎着远处耀目的火光直冲而去。
杀到吴寨,正见吴军乱成一团,骤遇魏军杀来,仓惶抵挡,徐质已经一马当先冲向寨前,稀疏的箭矢根本无法对他造成威胁。
魏军接连取胜,士气正盛,看到东吴大营自己起火,孙权就在营中,个个争先向前,如果真能抓住孙权,一夜成名,封候拜将都不是梦。
鼓声震颤大地,战马嘶鸣着,魏军如同潮水般冲到吴军寨前,来势汹汹,锐气逼人,吴军本就慌乱不堪,仓惶抵挡一阵,转身就跑。
吕据和留赞奉命镇守前营,连日来小心谨慎,从不敢有丝毫松懈,那曾料到忽然营内起火,不等魏军杀来,自己人倒先生乱了。
吕据和留赞犹豫不决,不知道该不该去救火,魏军见状,必定会蠢蠢欲动,前营的防守也不可疏忽。
正准备派人去探问之时,有传令兵匆慌而来,传左丞相陆凯之命,叫他们全军撤退,速去护驾。
吕据大惊,只是营中起火,为何就要撤兵,还要护驾?
再问传令兵,那士兵却一无所知,只知道有敌军冲击御营,形势危急,中军大乱,羽林军正保护孙权撤退。
留赞疑惑道:“敌军竟从中军放火烧杀,莫非从天而降不成?”
吕据皱眉道:“敌军骤至,定是混进了营中,中军大乱,魏军必趁机而来,留将军领本部兵马速去护驾,吾且留守断后。”
留赞知道军情紧急,赶紧领命向着大火而去,所幸今夜风势不大,否则迎着风行军,别说是大火,光是烟雾,就足以将兵马搅乱。
吕据继续留守营寨,正吩咐士兵加强防守,就听远处响起闷雷之声,不禁脸色大变,魏军竟来的如此迅速,好似早有准备一般。
从起火到士兵报信,前后不过一刻钟的时间,连吕据都还未完全安置好防御,魏军已经杀到了寨前,好似他们比自己还早知道消息。
“莫非是夏侯楙之计?”
吕据心中念头一闪而过,喊杀声早起。
魏军如若汹涌浪潮一般,不做任何停留,径直冲击营寨,守营的士兵只来得及放出一轮箭矢,骑兵已经轰然而至,冲入了营寨。
看到当先一员大将手持开山斧,左右挥舞,士兵纷纷被撞飞,竟无一合之敌,正是魏将徐质。
还不等吕据调动人马,徐质已经带着骑兵冲破寨栏,杀散前排的守军,径直向东而去。
“不好”吕据一声惊呼,看徐质的动向,明显是去追杀中军的。
吕据虽惊慌,但为时已晚,徐质在前冲锋,后面的夏侯楙和王基也已经引兵杀到,吴军防线瞬间便被冲垮。
与此同时,左右两边夏侯威和诸葛诞也冲破了营寨,四面八方都是杀喊之声,看着无穷无尽的魏军,吴兵开始向后奔逃。
半年多来,两军屡次交战,吴军鲜少取胜,本就士气低落,加之中军先出现变乱,军心早已不稳,此时被锐气正盛的魏军杀到,哪里还能抵挡得住。
兵败如山倒,吕据知道大势已去,领亲兵赶忙往东退走,心中黯然叹息,这一场大败,必定重创东吴,不仅江北之地难保,恐怕整个江东也危险了。
此时东吴中军大寨已经乱成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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