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据点点头,马上吩咐道:“命孙太守尽快处理此事,加强巡逻,城中但有散布谣言者,蛊惑是非者,一律抓捕审问。”
“是!”
侍从匆匆而去,吕据和滕胤也转回府中去准备奏折,虽然他们知道劝谏孙权风险极大,甚至可能惹来杀身之祸,但当此存亡之际,却不得不勉力一试了。
诸葛恪从皇宫出来的时候,已经天至傍晚,回到府中,见诸葛融也在,有些意外,自从中原败兵之后,孙权拜诸葛融为少府,叫他回了建邺,并未留在军中听用。
诸葛融回城之后,羞于见人,怪怨群臣只看到他的失败,却不见他先前取兖州和豫州之时的妙计,愤愤不已,几乎从不出门,没想到竟主动来见他。
诸葛融一脸凝重,叹道:“兄长,今日天现异象,实为不祥之兆啊!”
诸葛恪坐下来,为二人倒上一杯酒,笑道:“二弟此来,莫非是要与我讨论天象不成?”
“我已拜见过刘公了,此天象实为凶兆,于江东大为不利!”
诸葛融眉头微皱,低声道,“或是亡国之兆啊!”
“放肆!”
诸葛恪一声沉喝,将酒杯顿在桌上,酒水洒了出来,吓得诸葛融一个激灵。
虽然二人为亲兄弟,但诸葛恪性情高傲,诸葛融却偏于温和,从小便敬畏这个兄长,加之两年前鲁王之争,因为长子诸葛绰与鲁王串通获罪,诸葛恪为了避嫌,亲手将其毒杀,诸葛融便对他更加畏惧。
“兄长,我我并非胡言乱语,”诸葛融脸色发白,急忙解释道,“城中已有童谣传唱了。”
“童谣?”
诸葛恪眉头一皱,“歌词如何?”
诸葛融咽了口唾沫,小声吟道:“妖鼓响,天口裂,天泣晴,衡器倾,小子扑,烈焰覆。”
诸葛恪静静地听着,又让诸葛融念了一遍,最后写在纸上,将其拿在手中,观看许久,沉默不语。
半晌之后,诸葛恪才抬头问道:“刘公此番有何预言?”
“此乃大凶之兆也,童谣之中,提及东吴将灭,陛下,陛下恐怕也”诸葛融紧张地看了一眼门外,此时天色已黑,门外一片昏暗,走廊上已经掌灯,这间房里却没人敢进来打扰。
“刘子仁好大胆,俺敢口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
诸葛恪一声冷哼,缓缓道,“难道他就不怕招来杀身之祸么?”
刘子仁名惇,本是平原人,因战乱而避难各地,客游庐陵,通晓天、懂得占卜之术,尤竟太乙占星之术,江南人称“神明”,朝中大臣每有疑难之事,都去请教于他。
诸葛瑾与刘敦原先私交甚厚,诸葛融少年好为章句,精多技艺,曾向刘敦求学一年之久,刘惇十分珍惜自己的方术,不肯教授他人,唯独对诸葛融破例,可惜诸葛融却只是学了一些皮毛而已。
“兄长!”
诸葛融吃了一惊,连忙站起身来,“此乃天意,千万不可牵连刘公,刘公也是为你我着想,劝我们,劝我等尽快筹划脱身之计。”
“只怕这刘子仁又要逃走了吧?”
诸葛恪闻言反而冷笑数声,挑眉道,“这童谣,他作何解释?”
诸葛融看了看兄长,见他神色平静,才解释道:“天口乃是吴字,天口裂,吴有破败之兆头;权,衡器也,衡器倾,陛下恐有危难;小子为孙,小子扑,应孙氏败亡也!烈焰覆,这是”诸葛恪不动声色,见诸葛融不语,淡淡道:“说吧!”
“烈焰为火,火德应汉。
烈焰覆,这江东,恐怕会被汉军所灭”诸葛融说到后来,声音渐小,拿眼瞟着诸葛恪,小心翼翼,这等大逆不道之言,也就是在兄长面前说说,其他人跟前可是绝不敢提半句的。
“好一个孙亡吴灭,汉覆江东,”诸葛恪双目微缩,缓缓站起身来,冷笑道,“此童谣半日便出,定是有心人所作,看来这建邺城中,还有不少蜀军细作呐!”
诸葛融忙道:“自古童谣大都应兆,昔日董卓进京,童谣便有预兆,此乃天意,恐非人力所能控制。”
“此皆蛊惑人心之言耳!”
诸葛恪却不以为意,摆摆手,转身对诸葛融嘱咐道,“此事不可再对他人说起,否则惹来祸端,还会连累家族。”
诸葛融凛然道:“吾自知轻重,除兄长之外,绝不再言半句。
只是,只是事关重大,为诸葛家计,兄长还要早做打算才是。”
诸葛恪点头道:“此事我自有主张,你早些回去吧,今日天象之事,不可再提。”
“是!”
诸葛融点点头,起身出门,脚步微微一顿,还是迈步离开了,他知道诸葛恪比自己更有主张,多言无益。
“妖鼓响,天口裂,天泣晴,衡器倾,小子扑,烈焰覆”诸葛融走后,诸葛恪在昏暗的房间里念着童谣,脸色愈发凝重,孙权此次北征,他和朱据等人都极力劝阻,反被孙权留在了建邺,留守后方。
如今东吴精锐齐出,江东空虚,蜀军虽然全力剿灭魏延叛军,但在诸葛恪看来,仅仅调动荆州兵力便足矣,更何况还是刘封亲自统兵。
除此之外还有豫章、庐陵的兵力,甚至可以抽调益州兵马,照此算来,蜀军绝对有余力分兵来攻打江东,却偏偏全军压上,连柴桑的水军都调去乌林,细想起来,确实有些反常了。
先前诸葛恪心中存疑,但没有仔细想过这些关窍,此时被童谣再次提醒,才心中凛然,如果真是汉灭江东,那必定就是趁这一次机会发动进攻了。
想到此处,诸葛恪快步出门,对门口的亲信吩咐道:“速到江北查探军情,报来吾知。”
第1284章 身份转变
江北之地,孙权调濡须坞水军进入巢湖以挡魏军,亲领中军至石亭与曹爽对战,庐江则由江夏太守孙奂留守。
自从独守江夏以来,孙奂恪尽职守,虽然城池远离江东,近乎自立,但保住江夏不失,孙奂自认为无过有功,不料从江夏回到庐江面圣之后,孙权只是勉励一番,却不见任何升赏,心中忧闷不已。
鲁淑交割完江夏之事后回城,见孙奂颇有不忿,劝道:“今江东危及,陛下常思国之大事,寝食难安,升赏之事,当在回朝之后表奏。
吾等为臣,当为陛下分忧才是,将军为孙氏之后,更当身为表率,保江东乃是保孙氏基业,同为家族之事,将军何其愚也?”
孙奂猛然醒悟,遂请命将鲁淑暂留庐江拜为军师,镇守后方,调度粮草,保证前线大军能够安心作战。
这一日正在差点府库军器,忽然士兵来报,有蜀兵水军出现在江上,攻打皖口港,孙奂大惊,急忙请鲁淑前来议事。
孙奂问道:“军师,蜀军不去攻夏口,却来攻皖口,其莫非有意庐江不成?”
“楚军屯兵江夏,有舟船万余,足以与蜀军周旋,其焉有余力来攻皖口?”
鲁淑也有些意外,皱眉不语。
孙奂也道,“江上早被铁锁铁椎封锁,荆州水军从何而来?”
“原来如此!”
鲁淑忽然点头笑道:“这一月大雨不断,江河湍急,吾料这些水军定是从上游被水冲下来,能越过大锁铁椎,必定为轻舟艨艟之类,其无力返回夏口,便只好来攻皖口。”
孙奂眼睛一亮,忙问来人:“共有多少人马攻打港口?”
那士兵答道:“不见大船,皆是小舟,共有两千人左右。”
“哈哈哈,果然如军师所料也!”
孙奂放下心来,大笑一阵,挺胸言道,“这可是送上门来的功劳,本将自当笑纳。”
鲁淑皱眉道:“不过一些散兵游勇,只派偏将扫平即可,将军何必亲自出动?”
孙奂叹道:“军师呐,吾虽为孙氏之人,却屡被陛下疏远,此次出兵,取些功劳,回朝之后论功行赏,才能在朝中一官半职啊!”
鲁淑欲言又止,他也能理解孙奂的心情,想当年孙皎在世之时,还能统领精锐御敌,孙奂接替其位之后,孙权明显疏远了他这一脉,想必是见孙奂平庸,不加重用。
只好言道:“如此便请将军速去速回。”
孙奂笑道:“嘿嘿,区区两千流兵,吾视之若鱼虾耳,明日变回。
城中之事,便暂时交由军师打理。”
鲁淑点头答应,孙奂马上命人准备披挂,召副将张梁、吴硕等副将领兵出城去救皖口。
皖口是庐江郡在大江之上的重要港口,从江东到淮南共有三个紧要之处,分别是广陵、濡须和皖口三个港口,都设下水寨布防。
皖口与江夏夏口、柴桑九江口三处隔江相望,呈三角之势互为江东防线,如今柴桑已失,江夏让于楚军,皖口变成了西面唯一重要的港口了。
虽然蜀军只有两千多散兵游勇顺江而来,但还是要小心应付,江东的一半粮草辎重都是从皖口港运输,若被蜀军攻陷,必定会蒙受不少损失,这也是鲁淑没有再劝孙奂的原因。
天气阴沉,微雨如雾,渐湿人衣,看着人马出城,消失在蒙蒙雾气之中,鲁淑的心头之上仿佛也升起了阴云,总觉得有些不踏实。
随时仲夏,但阴天天黑较早,申时才过,城中便开始掌灯,整个庐江城被大雾笼罩,三丈之外不见人影。
鲁淑正准备点灯,便见一名士兵神色匆慌冲了进来:“先生,大事不好,蜀军,蜀军到了城下,直言要见先生。”
“什么?”
鲁淑吃了一惊,转头问道:“你说蜀军?”
“正是,千真万确!”
吧嗒鲁淑手指一颤,蜡烛掉落在地上,赶忙撩袍向外走去:“可知何人领兵?”
“是是一名老将军。”
鲁淑背后冒出一层冷汗,一路小跑直奔西城门,见守军张弓搭箭,如临大敌,副将都随孙皎出城去了,只有两名军校正在城垛口小心张望。
看到鲁淑到来,众人纷纷让开一条路,快步来到城墙垛口,两手扶着城墙,鲁淑探头张望,只见城下雾蒙蒙一片,黑压压的人马隐没其中,看不清到底有多少人人马,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来人可是鲁伯乎?”
城下一名武将策马而立,见城头人头攒动,就知道主事者已经来了。
鲁淑看不清来人面目,但听其声音虽苍老却中气十足,觉得有些耳熟,皱眉喝道:“在下鲁淑,来者何人?”
那人大笑道:“哈哈哈,鲁先生,数月前先生为使,与某在襄阳会面,如今故人前来,先生莫非便不认识了么?”
“啊?
你是”鲁淑闻言大吃一惊,浑身震动,用手颤颤巍巍指着城下之人,“你是楚魏延?”
“哈哈哈,正是本将!”
魏延仰头大笑,昏暗的天色之下看不清鲁淑的模样,但猜测他一定十分震惊,大声道,“先生,故人来访,你却将某拒之门外,此岂是待客之道?”
“你,你,你”鲁淑在城头上说不出话来,半晌之后才问道,“你究竟是蜀军还是楚军?”
“既非蜀军,亦非楚军!”
魏延用刀指着城上的吴军,停顿片刻,才朗声大喝道:“尔等听清了,某乃大汉骠骑将军魏延是也!”
“啊?
魏延不是楚王么?”
“他怎么又归顺蜀军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时间,城上的吴军面面相觑,真正如坠云雾之中,望着迷蒙雾气中的敌军,名副其实的一头雾水,脑内脑外都是。
鲁淑微张着嘴巴,愕然看着眼前的一切,他亲自去过洛阳,也到过襄阳,甚至与魏延当面商谈,交割江夏,先前的一切还历历在目,如今魏延却自称汉将,这是怎么回事?
夜色渐浓,雾气之下全军隐没,只剩魏延狂傲的身姿微侧,提刀斜睥着城上的吴兵,在雨雾之下若隐若现,如同神祗一般。
只他一人一马,就已把庐江守军给震晕了!
第1285章 全城发懵
魏延骤至城下,本就让吴军大为震惊,又自称汉将,更让守军全体发懵,正在呆愣沉默之时,忽然听到远处传来喊杀之声。
鲁淑吃了一惊,回头看时,却见一名士兵从城墙上跌跌撞撞跑来:“军师,蜀军已经杀进城了”“啊?”
鲁淑连退两步,靠在城墙之上,双目无神,只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没有了主张。
“军师,四面城门都被蜀军围住,这该如何是好?”
“军师快走,蜀军杀进来了!”
一时间,南门和北门也同时急报,庐江本就没有剩下多少人马,又被孙奂带走了精锐,连守城将领都没有,哪里能挡得住蜀军的攻击。
未过多时,便听到城楼上脚步声响动,喊杀声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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