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奕言道:“既然如此,当派人去请臧艾前来,往泰山去劝说三人。”
臧艾是臧霸之子,曾任青州刺史,眼下在幽州任职,为渔阳都尉,防备塞外鲜卑大军。
“这倒不必!”阮籍摇头道:“臧艾远来,再去泰山,必会被东吴察觉,由我一人暗中前去即可。”
郭奕吃惊道:“嗣宗还与他们有来往不成?”
阮籍忽然轻笑一声,略带几分无奈,慨然道:“吾自十余岁便浪迹江湖,亦曾随叔父到过东郡,当年便慕名去了一趟泰山,与三人较技,倒也有些旧交情。”
郭奕一怔,默然不语,阮籍少时清贫,性格孤僻,这些他也知道,却没想到他敢和泰山三杰比武,可见实力不俗。
当年阮籍到东郡的时候,王昶时任兖州刺史,他不放在眼里,整日一语不发,谁料他却偏偏跑去泰山找人切磋技艺。郭奕吃惊的并不是阮籍的武艺有多高,而是这样一个外界评论整日闭门不出、沉默寡言之人,竟会在绿林中结交好友,甚至主动拜访他人,实在让人意外,难道堂堂一州
刺史、中原名士,还比不上区区几个绿林中人?心中疑惑之际,却听阮籍说道:“今夜我连夜赶往泰山一趟,琅琊郡的情报,就有劳郭从事了。”
第1076章 突然转变
徐州,本为四战之地,先前诸侯并立,民不安生,直到曹魏取扬州之后,才得安宁,但徐州百姓没料到,短短十年时间,战火再起。
吴军从东海偷袭成功,连取数郡,等魏军兵马驰援的时候,仅剩靠北的琅琊郡勉强保全,其余各处,皆已沦陷,刚刚生活有些起色,又被东吴占据。
诸葛恪新得徐州,为笼络人心,也曾上书免税安民,吴大帝孙权准许免税一年,谁料才数月时间,孙奋到来之后,非但撤去免税之政,更比原先多加了一成。
除此之外,原有的湖泊水路都被强行征收,用来训练水军,只准兵船通行,各郡县还强行征兵,一时间,闹得徐州境内人心不稳,怨声载道。周鲂有治政之能,受孙权委托辅佐孙奋,但徐州新定,各项政令需要颁布,更要增强军备,疏通水路,州内府库在诸葛恪离开之前就被耗用一空,他虽知民心之重,但非
常之际,却不得不从权行事。
此时江东乱成一团,孙权也忙着修帝陵,江东虽富庶,但也经不住许多折腾,根本无法拨运钱粮,甚至连兵马都没有增派,还都是诸葛恪留下的老本。
孙奋来到下邳之后,便想着修葺行宫,增加赋税,周鲂苦劝不从,也就顺势而为,恢复征税,将孙奋所说的比原先多一半缩减为一成。如果真要比原先多出一半来,百姓必会暴乱,不等魏军攻来,东吴也无法掌控徐州了,饶是如此,周鲂也深知民心不附,便严令三军不得扰民,从军法和政令上尽量补偿
百姓。
但那多出来的一成赋税,却被孙奋用来修葺行宫,周鲂也是无可奈何,如果他强行劝谏,触怒了孙奋,只怕还会做出更是出格的事情来。
尤其是眼下孙权多疑,喜怒无常,周鲂虽然受宠,但自忖还是无法和陆逊、顾谭等相比,凡事只尽本分,不敢太出风头。
二人在征收赋税之事上达成默契,周鲂掌管军务,孙奋只管享乐,但有需要奏议之事,才会经其之手送往建业。
这一日周鲂正在府衙批阅公,一名亲信走进来禀告:“将军,曹寅今日选送一名舞姬于齐王,又有珍宝无数,似有事商议。”
“哦?”周鲂抬起头来,轻抚胡须,“可知他们谈论何事?”下人摇了摇头,周鲂不禁皱起眉头,曹家一心想要壮大家业,想方设法要和官府攀上关系,曹寅兄弟也曾几次前来拜访,但都被他婉拒了,没想到竟将主意打到了孙奋身
上。
顿了一下,周鲂又问道:“曹家最近可有何举动么?”
“前几日好似有几位客商去过曹家,据打探乃是幽州人氏。”
“曹家有意拓展河北产业么?”周鲂一阵沉吟,一时间还真猜不透曹家接下来会有什么计划。曹家自从连番打击之后,这十几年才恢复了一点元气,但他们的家业都是在徐州境内,最远的也不过是扬州九江一带,先前还因为两国交战颇受影响,今年才开始恢复了
来往。
那人答道:“听说曹家也想组建商队,平原、洛阳二地开设商号,做些转运生意。”“这两处一个属魏,一个在蜀,曹家何时有此手段能够打理两处生意?”周鲂倒有些意外,旋即摇头道,“不过这是他曹家之事,由他去吧,若是齐王那里不干军政之事,也
不管他。”
“报,齐王驾到!”正说话之际,忽然外面卫兵高声传号。
周鲂吃了一惊,急忙放下案卷,起身到府衙外去迎接,虽然孙奋是征北大都督,但很少会到府衙来,整日就会游玩狩,督促修建行宫,忽然到访,到让周鲂深感意外。
“哈哈哈,军师还在为军务繁忙,辛苦辛苦!”才走到门口,就看到孙奋带着几名鲜衣随从走进来,与往日有些不同,满脸喜气,眼角之中还带着几分骄傲。
周鲂快步走下台阶,躬身道:“不知齐王驾到,有失远迎,还望赎罪。”
“嗳!”孙奋伸出背在身后的一只手挥动着,言道,“你我同在前线领兵,这府衙之上,便是中军大帐,就该以官职相称,不必提起爵号!”
周鲂一怔,在此行礼道:“参见将军!”“哈哈哈,免礼免礼!”孙奋得意大笑,挺胸负手当先走上台阶,轻咳一声,拿捏着嗓门道,“本将此次来,是有一件军情大事要与军师商议,这对我江东兵马,可是一件利
好之事呐!”
周鲂听得愈发糊涂,孙奋自来徐州,就刚开始的半月还过问军事,但每次都不耐其烦,到后来渐渐都推给了自己和朱桓二人,从未再问过,今日怎会忽然转变态度?
心中猜测着,跟随孙奋进入府衙,二人坐定之后,周鲂问道:“不知将军有何军情议论?”
“先前将三军之事尽数托付军师和朱将军,乃是本王自知本事不济,”孙奋却不急着说来意,一副故作深沉的姿态,向周鲂抱拳道,“这几月来,辛苦二位担待,有劳了。”
周鲂忙道:“不敢。属下受陛下重托,感知遇之恩,为国效命,自当尽力。”
孙奋微微点头,忽然长叹一口气:“吾奉父皇之命,镇守中原,却屡屡自感能力不足,故而退避,实有负父皇厚望,每思及此,心中便惭愧不已。”
周鲂诧异地看着孙奋,却不知道该如何应答,据他所致,孙奋自从离开建业之后,便如同出笼之鸟一般,每日尽情享乐,可没有一点羞愧之意。
却听孙奋继续说道:“这几月以来,本王其实也没有闲着,奔走各地探访民情,检视各营部曲,以补吾之不足,今巡视完毕,返回下邳,与二位同参大事。”
周鲂听得眼角一阵抽搐,没想到孙奋竟把游玩嬉戏说得如此冠冕堂皇,更让他心惊的是,孙奋好像有意掌权了。“将军之意,是要管理军政之事么?”周鲂看着孙奋,内心疑惑重重,到底是什么让孙奋一夜之间转变如此之大?
第1077章 夸夸其谈
“怎么?本王为征北大都督,不该过问军政么?”孙奋忽然脸色一沉,目光有些凌厉,回视周鲂,缓缓道,“吾有军师和朱将军为左膀右臂,当能胜任,不是么?”
周鲂心中一惊,忙抱拳道:“将军领二州之兵,身肩大任,自能胜任。”“嘿嘿,这便是了!”孙奋这才满意而笑,轻拍了几下桌面,言道,“唉呀,说起来,如今我与曹魏谈和,但人心难测,不得不防,东吴向以水军见长,能得徐州,全是因此
处水路畅通,若如河北、兖州等地,则未必就能行了。”
“将军所言甚是!”周鲂随口答应,还在被孙奋忽然变得强势而吃惊。
这和他初来徐州大相径庭,莫非先前真是伪装,这几月到各处游玩,只是一个幌子,实为访查民情,试探武将官?
但转念一想,下邳城北修葺的行宫却是实实在在的,已经消耗了许多钱财,这可半点做不得假,如果孙奋真有心治军,又何必在经费捉襟见肘之时肆意浪费?
心念电转,只听孙奋继续说道:“吾大军兵马,步兵亦不算弱,可与魏军一战,但屡次失利,乃是因骑兵不足。”
“正是!”周鲂再次点头,依然眉头紧皱,东吴的弱势便是骑兵,这也是多年来上到孙权,下到官兵都头疼的问题,无需孙奋说,也人人尽知。
但这都是地利原因造成的,江东虽有三江之固,但与中原隔离,与产马之地更是相隔万里,良驹难求,更遑论组建像样的骑兵了。“先前是因江东之地不便求马,良马又被魏、蜀控制,无法运送,故而一马难求,如今却不同了,”孙奋得意一笑,挥了挥袍袖,朗声道,“吾已找到求马之法,接下来,本
将将在徐州训练出一支大吴铁骑来!”
“将军!”周鲂回过神来,吃了一惊,“不知这战马从何而来?”
孙奋笑道:“产马之地,唯有西域和漠北,西域遥远,当然是从漠北来了!”
周鲂皱眉道:“魏军知我骑兵最弱,向来对南下战马管控极严,盘查不输于运送武器,而且马匹庞大,极难隐蔽,此事将军如何能够”
话说到一半,周鲂忽然想起刚才亲信禀告之事,心中一动:“莫非是曹家?”
孙奋果然神色一变,想不到周鲂转眼便猜到了他的意图,脸色阴沉下来,盯着周鲂冷声道:“军师,莫非你暗中监视于我不成?”
“不不不,”周鲂意识到自己失态,忙摆手道,“曹氏乃是徐州大族,属下不得不小心谨慎,先前有人看到曹家人与幽州客商来往,故而有此猜测。”
“哼,不管是谁做此事,只要能将战马送到下邳即可,”孙奋冷着脸,缓缓说道,“半年之内,吾要在徐州训练出十万精骑,一半送到江东,献于父皇,父皇必定高兴。”“半年训练十万精骑?”周鲂瞪大了眼睛,忙道,“将军,且不说曹家能否运来十万战马,就是购马之钱,恐怕也难在半年凑齐,这还不算骑兵装备,而且军中能训练骑兵之
人”
“这就无需军师操心了!”孙奋打断了周鲂,“购马钱粮,我自会从扬州调拨,将来骑兵建成,扬州也要分去一些,此等好事,吾料浩然叔父也不会拒绝。”
此时周鲂已经隐约猜到孙奋的转变极有可能和曹家人见他有关,总觉得这事太过蹊跷,劝道:“将军,如今徐州府库空虚,钱粮不足,光是水军消耗,就已经”“我大吴水军所向披靡,魏军甚至连水军都没有,何必还要加强水军?”孙奋再次大声打断了周鲂,站起身背着手摆出一副睥睨态势,沉声道,“加强骑兵,才是大吴立足中
原,开疆扩土长久之计。”
“将军,可是一个骑兵的费用,至少要抵三个步兵,还有战马需要粮草饲养,如此便要多出三倍以上的军费,即便从扬州调拨,恐怕也不够呀!”
周鲂极力劝阻,他看出来孙奋这是纸上谈兵,异想天开,看他说得轻松,一心只想着骑兵的好处,显然不知道组建骑兵的巨大消耗和训练难度。
如果真要组建骑兵,先不说曹家能不能凑齐十万战马,只需先运来一万,就会彻底大乱整个徐州的布防进度,如果再削弱水军,一旦魏国翻脸,后果不堪设想。
“周将军,本将才是前军都督,能否练兵,也是本将说了算!”孙奋豁然转身,冷冷地看着周鲂,脸色阴沉,顿了一下言道,“若是钱粮不足,届时吾自会奏告父皇。”
“此等大事,还是该先上奏陛下为好!”周鲂见劝不动孙奋,只好顺势搬出孙权来,“不如让属下写下奏折送到建业,是否真要组建骑兵,还请陛下裁夺。”
“不必了!”孙奋一挥手,“父皇本就身体欠佳,又国事繁多,此等小事,无需惊动于他,吾既为征北都督,自当为父皇分忧,为征北之事,早做准备。”“将军,那曹家先前从不曾贩卖马匹,为何忽然又能运来战马?”周鲂急切道,“马匹经幽州、冀州、青州三地,数以万计,魏国岂会视而不见?将军切莫要被曹家所骗呀!
”“嘿嘿,这些本将早已问过了,”孙奋冷然一笑,“如今魏国曹爽把持朝政,台中三狗肆意妄为,曹家早已买通了邓飏和丁谧,就是运送马匹,也不会有人过问,我看曹家气
数已尽了,更要早做准备才是。”
“此等军国大事,要想买通邓飏等人,谈何容易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