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逸不羁,任性豪情,含有军旅之思,”马谡点头赞道,“此人志气宏放,颇有建功之志,却自叹怀才不遇,终不见用,莫非有进谒之意?”
旬方也点头道:“此等武之才,虽不知其实用如何,但沦为绿林中人,着实有些可惜了。”“此人现在何处?”几人感叹半晌,刘封才猛然醒悟过来,霍然起身,一眼盯住了来人。
第1059章 进退抉择
刘封刚才之所以发愣,是因为他对荀方刚念的这首诗感觉似曾相识,好像许久之前就听过,想了许久,终于想起了一个人:阮籍。
“少年学击剑,妙伎过曲城”,这句诗他曾经印象深刻,所以很快便想起了阮籍这个人。
作为竹林七贤的代表人物,阮籍和嵇康的影响力无疑是巨大的,而且阮籍最率性真挚,也是嵇康的偶像,两人相差十余岁,却结成了忘年之交。
竹林七贤和魏晋时期的玄学理念,在后世受到许多人的追捧,乃至到后来陶渊明塑造的世外桃源,更让许多在现实中受到挫折的人追捧冀望。刘封对竹林七贤也有所了解,其中最有名的嵇康、阮籍和山涛三人,其实都有济世之志,只是因为生不逢时,对现实的失望和对生死的司空见惯,让他们采取了蔑弃礼法
名教的愤激态度,转而追求道家的无为玄学。
山涛、嵇康都是世家子弟,阮籍则不同,自幼丧父,与母亲相依为命,家境清苦,他的确天赋秉异,勤学成才。而且阮籍少年时期好学不倦,酷爱儒家思想,不慕荣利富贵,乐天安贫,志在用世,但当此之际,名士少有能全者,加之对现实的不满和失望,便不与世事,饮酒清谈为
常。
听到刘封问话,那书佐急忙答道:“此人留下这首诗,转身便离开了侠义堂,只说要殿下在华山论剑和诗一首,再无他言。”“好了,你且退下!”刘封摆摆手打发走来人,接过姜维手中的信笺又看了一遍,阮籍的字果然和他的性情相似,笔画看起来潦草随性,却又能让人一眼认出来,不像行书
,更不像草书,别有精妙之处。
阮籍曾登广武城,观楚、汉古战场,慨叹“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后来的陈子昂有登幽州台歌,大概也是受到阮籍的影响而做。因为自己的出现,天下局势发生了诸多变化,此时的阮籍,大概就在进退之间徘徊,先前便听说曹爽征辟阮籍,他并未应召,没想到会跑到长安来对诗,这就是对刘封的
一种试探。
如此人才,而且还是竹林七贤中的旗帜人物,也曾经是自己倾慕的对象,刘封则能不激动?更何况现在阮籍的影响力已经很大了,成为虽然还未完全愤世嫉俗,但已经成为玄学的代表人物之一,按照历史发展,曹爽被灭,何晏、邓飏等人被除掉之后,阮籍等人
就是玄学的领军人物了。如果能将阮籍招致麾下,至少以后招收嵇康还是很有希望的,其他的刘封倒是不敢奢望,至于河内的山涛,他已经几次派人去查探,但似乎山涛与司马家有来往,故而还
在犹豫之中。
姜维感慨一阵,笑道:“此人虽有才学,只恐不愿轻易出仕,这五言诗模仿殿下子益体,只是词句更多一些,但也是对大汉的一种试探。”刘封嘿嘿一笑,却不敢接话,阮籍可是真正五言诗的开拓者,他是建安以来第一个全力创作五言诗的人,著名的咏怀诗把八十二首五言诗连在一起,编成组诗,并塑
造了一个悲愤诗人的艺术形象,开创了新的境界,对后世作家产生了重大影响。
如陶潜的饮酒,北周的庾信诗,陈子昂的感遇,李白的古风都是对阮籍咏怀诗的继承和发展。
刘封盗用李白的诗最多,而李白尚且致敬阮籍,他又怎敢在这个时候妄自尊大?
不过他也很想知道对于这位后世著名的浪漫主义诗人的作品,阮籍会作何评价,两人在某些方面,的确十分相像,甚至连性情、作为都极为相似。
李白有“天子呼来不上船”之狂傲,阮籍也有“青白眼”的名号传下甚至对嵇康的哥哥嵇喜也不给面子,两人都可谓率性洒脱之人。
想到此处,刘封心中已经有了腹稿,这首诗一定会让阮籍满意,也符合侠义堂和华山论剑的场景,可谓一举两得。
“此等奇才,究竟是何人?”马谡拿过信纸看了一阵,也觉得写下这首诗的人绝非泛泛之辈。
刘封笑道:“先不管他是谁,既然他有意留诗,必定就还在华山,倒也不必急于一时,别人比武,我们斗斗也无妨。”
马谡抚掌笑道:“难得殿下有此雅兴,已经许久不曾见到殿下新诗了,倒让人期待。”
刘封背着手问道:“哦?还真有人期待?”
姜维叹道:“向我打听新诗的人几乎每日都有,可谓是万众期待!”马谡也点头道:“不错,今年以来,殿下还不曾出诗,前几日举办祭祀大典,太学院的人本打算让殿下当场赋诗,却没想到孔明船和麒麟枪抢了他们的风头,打乱了计划,
那几位名士也意兴阑珊,闷闷而散,当日未能出佳句,真是可惜。”
刘封闻言,想的却是另一件事,摸着下巴一阵沉吟,怪笑道:“既然如此,我这杂志和书局也该到准备的时间了。”
“殿下,你又有何馊主妙策?”荀方一看到刘封的神色,就知道他一定又想到了什么赚钱的主意。
“我准备在洛阳成立书局,除了印刷典籍之外,再加印一本杂志,宣扬兴汉大业,掌控天下舆论。”
刘封背着手来回走动着,其他几人的目光都随着他转来转去,一脸疑惑,不知道刘封口中这新奇的“杂志”又是何物?汉末时期,随着佐伯改造纸张之后,刘封又改进了活字印刷术,印刷书籍已经基本成熟,虽然还不能像后世那样大批量印制,但每个县乃至每个乡发放一本的数量还是足
够的。除了这些公用之外,另外的便可以卖给那些想要看杂志的人,除了自己的诗作之外,还有其他名士的大作,再加上大汉的政令和诸多新闻大事、舆论评判都放在其中,这
可比当今的品评影响力大多了。“殿下,这杂志是何物?”等了半天不见刘封开口,荀方终于忍不住开口动问。
第1060章 人面兽心
自从诸葛亮运筹帷幄,谋取洛阳之后,汉军在长安重振朝纲,洛阳秣马厉兵,同时改派邓艾为河东太守,加强并州和河内一带的防线。
河内也由原本的京畿腹地变成了阵线前沿,西有河东兵马,南有洛阳十万汉军精锐虎视眈眈,一时间闹得河内人心惶惶。
半年前在朝中拥有近乎半壁江山的司马懿也退隐家中,除了司马孚一人还在在朝为官,其余司马家族的人都随司马懿撤回河内。
司马孚是司马八达第三,自曹操时代起,就任学掾,而后历仕魏国四代皇帝,司马懿辞朝之后,官至太傅。
虽然司马孚和司马懿一样,也是四代老臣,德高望重,但他性格十分谨慎,即便曹爽专权,何晏、邓飏等乱政,他也从不管杂事,唯端正行为,避免被人陷害。
加之司马孚官居太傅,并无实际威胁,曹爽并未将他当做竞争对手,甚至在司马懿退位之后,反而对司马孚礼敬有加,以示清白:司马懿并非他排挤走的。朝中还有司马孚,加之司马懿的威望,虽然河内人人自危,但司马懿的老家温县孝敬里乃至整个温县,民心却还算稳定,这里的人都明白,只要司马家还有自保之法,温
县境内就算是安全的。
但外人却不知道,最近的司马家内部,却和河内一样,弥漫着挥之不去的阴霾和恐怖,自新年以来,司马懿便闭门不出,只由司马昭照顾起居,外人一概不见。
而司马师也因为眼睛上的瘤疾叶更加严重,经常流脓,疼痛难忍,喜怒无常,动辄处罚下人,甚至一月内处死三人,闹得司马府中人人心惊胆战,度日如年。三日前司马师自作主张废除妻子吴氏,将其赶出温县,府中上下无人知晓原委,只有亲信听闻半夜房间里传来杂碎碗碟的声音,吴氏惊吓尖叫,至于究竟为何,却没有人
敢去问半句。
这吴氏可是镇北将军吴质的女儿,也算是将门之后,而吴质也是司马防的门生,虽然在司马家族眼里,算不上什么大官,但念及旧情,司马师也不该如此羞辱其父女。
在孝敬里和温县,一直有一个传言:司马师的第一任妻子夏侯徽,年仅二十四岁便病逝,其实是被司马师用鸩酒毒杀。
夏侯徽是征南大将军夏侯尚之女,其亲为大司马曹真之妹,很有见识器度,每当她的丈夫司马师有什么想法时,都由她从旁策划协助。
就在曹真死后不久,夏侯徽便病死,人都传言因夏侯徽知道司马师并非对曹魏忠诚,致使司马师对夏侯徽愈发顾忌,最终便将其毒杀,后又娶吴氏为妻。
谁又能想到,才过了五年多时间,吴氏又被司马师扫地出门,更让人疑惑的事,对于此事,司马懿竟然也不闻不问,不但将外事推脱,连府内之事也不过问了。不到半月时间,司马府中又传出一件惊人消息,司马师竟派人到魏郡羊家求亲,想娶故上党太守羊衜之女羊徽瑜为妻,虽然温县人都多少受到司马家的庇护和好处,但对
司马师却暗地里咒骂不已。更有消息灵通的,已经打听到羊徽瑜聪慧贤德,温惠淑慎,克明礼教,其母蔡氏是名士蔡邕的之女,才女家蔡姬的妹妹,眼睁睁看着这样一位温婉女子又要被司马师这
个恶人糟蹋,众人更是愤愤不平。
最让人觉得可恨的是,司马师废黜吴氏,很快便求取羊徽瑜,并非因为羊徽瑜的贤良淑德,而是因为眼疾日重,痛苦难熬,想要重新娶妻,用来冲喜,简直是天理难容。
温县的消息很快传到附近的县乡,整个河内郡人人皆知,都在诅咒司马师早点病死,最好那个肉瘤能够爆炸,眼珠子迸出来才让人解恨。百姓们的话题很快便从猜测汉军何时进攻转到了司马师身上,流言传得风风雨雨,司马师毒死夏侯徽的议论甚嚣尘上,甚至传言连废黜吴氏,也是因为吴氏发现了司马师
毒杀妻子的证据。
茶余饭后,大街小巷,都在议论咒骂司马师,恨不得他立刻就死,更有人自发跑到魏军去羊家揭发司马师的丑行,意图破坏其冲喜计划。
但谁也想不到,就在司马府中,也有人不愿司马师的冲喜计划完成,与那些坊间吃瓜乘凉的百姓相同,盼着司马师早日病死。
司马家在温县有良田千顷,孝敬里更有大半土地宅院都属于司马家族,就在孝敬里东南一处破旧的宅院中,住着五名女童,最大的不过十二岁,最小的仅有五岁。这五名孩童由两个老妪照顾,虽然清贫一些,但毕竟是司马家的人,也不至于太过寒酸,只是备受冷落,她们便是司马师与夏侯徽所生的五个女儿,自从夏侯徽病死之后
,便被安置在这所宅院中,司马师两三年也只来匆匆看过一次。
宅院中共有三间木房,虽然简陋一些,但打扫得却很干净,庭院中种着一个精致的花圃,一棵梨树上结满了指头大小的果实,硕果累累。
居中的木房之中,除了五个女童和两位老妪之外,居然还有一位老妇,这老妇戴着蓝色头巾,穿着也是一位下人打扮,但此刻却居于几人中央,正郑重吩咐几位女童。
“你们要记住,司马师病入膏肓,基本已经无药可救,若是还想亲自为你们的目前报仇,务必要按照计划行事。”
“刘妈,我记住了,我一定不会让母亲失望!”年纪最大的女童握着拳头,认真点头。
刘妈还有些不放心,抬头问其中一位老妪:“她真的很像当年的夫人吗?”
“像,很像!”那老妪坚定地点点头,爱怜地抚摸着女童的脑袋,眼中泪光隐现,悲声道,“再梳洗打扮一番,除了个头矮一些,和徽小姐一模一样。”
另一名老妪也擦着眼角:“对,我们二人也是看着徽小姐长大的,她们母子真的太像了。”“这再好不过了!”那老妇点点头,抓着二人的手沉声道,“我一定帮她们亲手报仇。”
第1061章 重病缠身
司马师出生于大世家,司马防为京兆尹,司马八达更是闻名中原,他从小锦衣玉食,性格沉着坚强,又有雄才大略,追随司马懿东征西战,颇有建树,可谓春风得意。
如果说他的人生有遗憾之处,便是他左脸永远无法祛除的痼疾,也不知道左眼的肉瘤是何时长出的,这让他英俊的面孔显得狰狞凌厉。
外貌之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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