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且慢!”夏侯楙见状大喜,急忙喝止那人,问道:“尚书大人方才说明晚到观月楼,莫非便是何尚书宴请士林宾客,以会友之事?”
“正是!”丁谧面色不虞,扫了一眼夏侯楙,“没想到驸马也知此事,只是吾去与不去,驸马难道也要过问不成?”
夏侯楙抱拳赔笑道:“在下岂敢左右尚书令?只是我有一言,想与尚书大人密谈,容后再决定此事,不知可否方便?”
丁谧重新审视夏侯楙,虽然夏侯楙话中有话,但他不觉得夏侯楙能在这方面给与他帮助,如今他的官位高于何晏,但才学比之何晏却是差了一些,名声自然也是不如。何晏屡次设宴,都要舞弄墨,卖弄一番,临场发挥,他更是不如何晏,为此时常忧闷不已,去了两次之后,丁谧便干脆拒绝参加宴会,免得自取其辱,反而助长了何晏
的名声。
沉吟片刻,见夏侯楙依旧胸有成竹,丁谧挥手打发走了所有下人,夏侯楙也让他的随从到门外等候,并走过去亲自关上房门。丁谧看着夏侯楙神神秘秘,来到桌前,却从衣袖中掏出了一卷丝绸,将之在桌上徐徐摊开:“尚书大人,在下在长安半年,幸遇高人指点,得了子益体诗十二,只可惜此
人年迈嗜酒,已经在年前病逝,此还从未示人,不知可否能登大雅之堂”
丁谧撇着嘴随手拿起一张纸,才看了一眼,猛然间眼睛瞪大,霍然起身,盯着夏侯楙:“你是说这诗从未示人?作者已死?”“不错,此物正是在下特来送与尚书大人的,”夏侯楙嘿嘿一笑,低声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第986章 涅槃重生
连夜一场春雨降下,邺城略感微寒,但百姓们却无不欢欣,即将进入播种时间,这一场雨来得真是及时,满城润泽,草木清新。夏侯楙披衣来到廊台之上,望着湿滑的街道,并没有如同百姓们那般喜悦,从这里可以远远看到东城的观月楼,五层高的观月楼是邺城最高的酒楼,高过了城门上的角楼
。
若非这酒楼是郭太后之弟郭表所盖,谁也不敢如此逾规,在观月楼顶能越过东城墙看到城外景物,最适月圆之夜看月起东山,饮酒品茗。
更为主要的是,观月楼之北便是铜雀台,十余丈高的铜雀台在观月楼上基本能看到全貌,这对不能进入内宫的人来说,无疑是一种期待。
铜雀台作为曹操修建的三台之一,更是建安学的发源地,人人慕名而来,久而久之,观月楼赋诗作,成了人汇聚之地。“观月楼,铜雀台!”夏侯楙看着邺城的两处胜景,喃喃自语,不知道今夜的诗会,丁谧会用哪一首诗,更不知道效果究竟如何,他对诗一窍不通,多少有些紧张,这
可是关乎自己命运之举啊!
剩下的何晏和李胜,一个是吏部尚书,一个是征西长史,与夏侯楙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何晏一向自命清高,不与俗人往来,门上之客,都是清谈名流,更不喜送礼贿赂,才能出众,加之娶金乡公主为妻,更是行事无所顾忌,普通人难见一面。
虽然夏侯楙和何晏因为清河公主、金乡公主的原因也算是姨丈姻亲,但两人素无来往,夏侯楙更是不愿与清河公主再有任何瓜葛,根本不想利用这层关系。
而李胜眼下仅为征西长史,并无实权,也不适合直接拜访,要想将河间的地契送给李胜,也要有个名目才好,否则反而惹人怀疑。
思来想去,夏侯楙决定先去拜见夏侯玄,夏侯玄与何晏都喜欢讨论玄学,交往甚厚,又是征西将军,一切都要在夏侯玄身上着手了。夏侯玄是正南大将军夏侯尚之子,夏侯渊的侄子,与夏侯楙关系虽算不上亲密,但也有一些交情,年幼之时经常在家中碰到,甚至还一同求学一年,都是族中之人,也好
见面。思索再三,夏侯楙来到邺城的汉茗商号,门口的匾额已经换成“汉昌号”,红漆黄字,显得格外醒目,这个字号能在魏国都城得意悬挂,可见河北汉昌号负责人的手腕非同
一般。
夏侯楙入内之后,亮出一块玉佩,很快便被带到后院的书房内,一名五旬上下的老者接见于他,态度十分恭敬。
夏侯楙大为满意,却也不敢太过骄矜,言道:“吾欲去见征西将军,奈何没有进身之礼,不知能否找到玄门之物。”
那老者笑道:“在河北之地,尤其是邺城,这玄门之物早已经泛滥,难辨真伪,不过既然是上面所命,我这里正好有一件手稿,倒也有用。”
夏侯楙闻言大喜,忙问道:“请问是何物?”老者答道:“此物名叫老子铭,乃是桓帝时期陈相边韶亲笔之物,当年桓帝夜梦老子,欲将其道以典国之礼,边韶故奉命祀老子而作老子铭,商号正好从洛阳淘得
稿,正打算今夜到观月楼去售卖,阁下来得正是时候,晚了一步,可就没了。”
夏侯楙一阵激动,忙道:“在下用此物,可比卖些钱财的作用大多了,还请转增于我。”
老者点头道:“阁下有长安总堂信物,老朽焉敢推辞?我这就叫人取来于你。”
夏侯楙才回到酒楼,就见一名护卫拿着密信在等候,将汉昌号带来的竹简小心收好,才打开密信。
“成济,青州刺史,司马昭心腹,南阳之战为司马昭行军司马!”夏侯楙将密信念了一遍,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将信笺随手点燃。
随后才对随从吩咐道:“马上派人到打探成济的消息,将其在南阳之时的所作所为尽量搜集来于我。”
“是!”那人领命而去。
“汉军的情报来得真是及时啊!”外面天色渐晴,云层散开,有阳光从窗棂透进来,夏侯楙心头的凝重也减轻许多,靠在藤椅上展开一张地图。
自从知道清河公主的事情之后,夏侯楙虽然痛苦,但那一夜之后,终于彻底看开了自己与族人的关系,反倒觉得心头清明了许多,如释重负,能够放开掣肘大展拳脚了。
到了邺城之后,他已经托人找来一副青州地图,青州三面临海,版图并不算大,其中东莱郡更是如同海岛一般,随时都有被东吴水军攻击的可能。
自从东吴奇袭徐州之后,除了琅琊郡还在魏国掌管之中外,整个徐州依然沦陷,吴军把守各处要道,修通邗沟渠,水军从长江直通淮河,横贯徐州南北。
面对防守严密的徐州,魏军如果从陆路夺取徐州,势必困难重重,东吴也会从水路不断增援,而如果想走水路,则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取其败。虽然邺城的铜雀台也能训练水军,甚至在濮阳一带的大河之上,魏军也修建了水寨,但训练效果欠佳,加之水军几乎没有用武之地,不被看重,至今的魏军水军形同虚设
。
夏侯楙扫视着整个青州的形势,总觉得这是一块鸡肋之地,当年甚至一度被黄巾余孽占领而无人问津,直到曹操夺取中原之后才将其扫灭,编制为青州军。猜测着刘封以后的计划,夏侯楙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黄昏时分,城中街道已经昏暗,夕阳照在观月楼的楼顶,愈发觉得这座酒楼与众不同,已
经隐约能够看到楼顶有人影晃动。
夏侯楙看着观月楼的方向,几串红色的灯笼高高悬挂,凉亭楼台布置得十分精妙,天色早已放晴,虽然只有一轮巴掌宽的上弦月,但不妨新雨之后的清新惬意。“刘封送给丁谧诗,莫不是还有离间之计?”正观察的时候,夏侯楙猛然心头一震,忽然觉得刘封让他帮助丁谧打压何晏,可不只是帮助自己那么简单。
第987章 意外之喜
诗会的第二日,正好是百官休沐日,无需上朝,各自在府中休息,夏侯楙早已打探清楚,他来邺城的消息早已传开,也不用遮掩,直奔征西将军府而来。府门的士兵倒也认识夏侯楙,不用通报,便将他直接带到了书房,夏侯玄闻讯赶来,故作不快道:“子林兄到了邺城许久,何以今日才来我府中,莫不是觉得我这个兄弟不
够重要。”
夏侯楙急忙陪笑道:“泰初言重了,如今你归为大将军,我不过一介白衣,前几日怕你公事繁忙,不敢叨扰,今日休沐,特来拜访。”
“子林兄说那里话!”夏侯玄对夏侯楙倒也客气,与他一同落座,慨然道,“洛阳之败,吾等也在朝堂议论再三,试问当朝武将,换做是他领兵,又有几人是刘封之对手?”夏侯楙摇头苦笑:“过去之事,休要再提了。我此番来,是经过洛阳之时偶尔得到一部竹简,乃是写老子之事,听说泰初醉心于老、庄之学,故而送来,也不知道是否有用
。”
“竟有此物?快快拿出来瞧瞧!”夏侯玄吃了一惊,忍不住站起身来,双目放光盯着夏侯楙。
夏侯楙不慌不忙,从衣袖中将竹简拿出来,外面用一片粗布包裹,递给了夏侯玄。
夏侯玄拆卡粗布,翻开竹简的第一节,便看到上面的字,不由手指发颤,差点便掉到了地上,赶忙将其小心翼翼放在案几之上。
“老子铭,竟是此物,你,你唉呀,”夏侯玄指着夏侯楙,怪怨道,“如此圣物,你岂能用粗布盛,这是对先贤大不敬呐!”夏侯楙看夏侯玄的反应,心中颇为满意,脸上却是一副迷茫之色:“愚兄实不知此物如此重要,这是在洛阳一家旧书馆中看到,若不是看到老子二字,我也不会将它买下
。”
“唉,真是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呐!”夏侯玄急得直搓手,但也知道不是夏侯楙之过,“不过此事还是要感谢子林兄,若非是你,此物必将被俗人玷污,请受我一拜!”
“唉呀,不可不可!”夏侯楙见夏侯玄躬身下拜,急忙起身拦住,笑道,“你我同族为兄弟,便是一家人,何必如此见外?”夏侯玄点点头,有些心不在焉,转身从书房的抽屉里找出一方明黄色的丝绸帕子,将竹简小心翼翼地收好,装进抽屉里,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做完这些,才长出一
口气。“哈哈哈,幸能一睹圣物,真乃平生之快事!”夏侯玄重新落座,一阵大笑,看夏侯楙的神色,便亲近了许多,“今日正好休息,你我兄弟团聚,自当不醉不归,就在府中设
宴,为你接风。”
夏侯楙灵机一动,言道:“既然这竹简如此珍贵,何不请好友一同观看?我听说泰初有三五好友,皆是精通玄学之人,若能叫他们得知,岂不皆大欢喜?”“唔,倒也有理,正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夏侯玄虽然自命清高,但得了这等宝物,也忍不住有炫耀之心,嘴里却说道,“昨夜诗会,平叔兄受了些气,怏怏不快,败
兴而去,也正好叫他来散散心。”
夏侯楙问道:“听说昨夜观月楼十分热闹,莫非发生了不愉快之事?”夏侯玄叹了口气:“唉,昨夜丁尚书忽然诗兴大发,临场作了一首子益体,既应情,又应景,在场诸人,无不甘拜下风,就是平叔兄,也无能以对,被丁尚书占尽风头,故
而苦闷。”
夏侯楙一颗心终于踏实了,皱眉道:“我听人说,尚书令之才,其实不如何尚书,屡次相争,都不能胜,可能只是一时侥幸罢了!”“子林兄,你不擅诗,有所不知呀!”夏侯玄一声轻叹,“此诗一出,全场竟无一人能改动半字,而且深得子益体之精髓,只怕就是那刘封在场,也不能做出入城精妙之句
。”“竟有此事?”夏侯楙心中暗笑,脸上却还是很认真地与夏侯玄探讨,冷笑道,“实不相瞒,愚兄在长安之时,也曾和刘封颇有来往,人人都赞他武双全,但我却看不出他
的诗有什么好处,竟还敢妄称开风之先河,真是好大的口气。”
“此诗的确精妙!”夏侯玄却并无半分轻视之意,双目微眯,思索了一阵,开口缓缓吟道: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邺城云俱黑,铜雀火独明。
晓看红湿处,花重魏王城。”
“好一个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就是夏侯楙不懂诗,也被这一句话触动,忍不住出声赞叹,“前夜那一场春雨,不正是如此么?”
“此诗妙就妙在此处!”夏侯玄喟然一叹,“丁尚书做此诗,正是在春雨之后,又在铜雀台前,应景应情,简直妙不可言。”
夏侯楙言道:“俗话说无第一,武无第二,看来这二人还真是难以分出高下。”夏侯玄却叹道:“吾等本以为丁尚书昨夜不会赴宴,不料他中途出席,竟是有备而来,定是蓄意所为,平叔兄本想压轴赋诗一首,却被丁尚书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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