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聚贤殿来到荀方所在的官署,这一路上竟将他急得后背出了一层细汗,除了荀方之外,姜维也在府中,他二人也在商讨中原局势。
“殿下!”刚走进门槛,忽然左手站起一人行礼,倒让刘封吃了一惊。
“幼常?”错愕之后,刘封才注意到左手边还坐着一人,正是暗卫头领马谡。
这家伙穿着一袭青衫,就坐在进门口的位置,此时日正偏西,他的位置就在阴影之中,刘封才从外面进来,视力受了些影响,没有看太清躲在影子中的黑衣人。
马谡还和当年一样相貌英俊,眉宇间透着一股睿智之气,只是脸色看起来更加白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职业和服装的缘故,眼神竟有几分微不可查的阴鸷之色。
历史上的马谡和姜维一样,是诸葛亮的高足,但因为太过自信,又无实战经验,丢失街亭而成为历史笑谈。
刘封让他掌管暗卫,搜集情报,却更符合他的性情,干得风生水起,他已经越来越喜欢在暗中洞悉一切的那种感觉,仿佛一个高明的幕后操纵者一般,神秘而又强大。
“你这一身,也太低调了些吧?”刘封打量着马谡,摇头叹道,“我大汉江山的一半功劳,可都是幼常的,只可惜不为天下人所知。”
马谡老神在在,抱拳道:“吾能但当此任,实乃如鱼得水也!幸蒙殿下赏识擢用,若能振兴汉室,些许虚名,倒也无妨。”
“不不不,你可是马氏五常之一,怎能如此埋没?”刘封却摇摇头,笑道,“不日之后,暗卫即将改名,也要让天下人知道,我暗卫的实力。”
马谡皱眉道:“若昭告天下,以后搜集情报,行事岂不是大不方便?”刘封挑眉笑道:“幼常岂不闻欲盖弥彰?我料曹魏有黑风营,东吴有解烦营,我料暗卫之事他们也早已有所探查,将之昭然天下,却只是冰山一角,幼常在明,自有人在暗
,如此一来,岂不是相得益彰,更方便行事?”
马谡忽然眼睛一亮,欣然点头道:“还是殿下思虑周全,却不知暗卫改为何名?”姜维在一旁笑道:“此事也是前几日才在咸阳议定,暗卫今后就叫云羽卫,乃是取关将军名字为号,寓忠义之意,以后云羽卫不但要刺探敌情,还要监察朝中百官,探访
民情,责任重大呐!”
“啊?原来如此!”马谡听得悚然动容,没想到他不但要从后方走向前台,更关乎监视天下之重任,终于有了激动之色,喃喃道:“云羽卫,忠义,忠义”
“好了,此事暂且不谈,”刘封摆摆手,示意几人坐下来,言道,“江东之事,孙权又在频繁调兵,或有机可乘。”
姜维皱眉道:“贺齐乃是东吴老将,沉稳持重,孙权却将其调走,派来孙奋,此人我们都不了解,不知他能力如何。”刘封笑道:“不管他是否有能力,但终究是孙权之子,在孙权心中,值得信赖便足矣!先前在交州,孙权借吾之手除去吕岱,如今又调回贺齐,看来这些立下战功的老将,
都要被夺去兵权了。”
马谡慨然道:“孙权承父兄遗业,任才尚计,人谓其有勾践遗风,虎踞江东,号称贤主,熟料如今却昏庸无道,一世英名,尽败于此。”荀方言道:“废黜太子,此乃国之大忌,群臣以直谏受诛者,如吾粲、朱据等十数人,顾谭兄弟等皆被流徙,而陈正、陈象至加族诛,猜忌残暴至此,岂不叫人寒心,只怕
东吴如今也是人心离散,人莫敢言。”
荀方因荀彧晚年被曹操所害,对君主残害忠臣感触更深,东吴传来的每一道消息,都让他对孙权深感失望,深觉江东的强盛已经一去不返了。刘封撇嘴笑道:“孙权不惜拿陆伯言开刀,便是犯了诸多帝王的通病:猜疑心理太重,加之孙登早亡,余子年幼,更觉江山受到威胁,稍微违逆,便勃然大怒,暴戾嗜杀,
此乃灭国之兆啊!”虽然在这个时代十余年了,但刘封说话和荀方、马谡等人比起来,还是显得“土”了许多,没有那么多绉绉的言辞,更不会引经据典,基本都是大白话,缺少了一些底蕴,但更加直白,反而让人觉得亲和。
第953章 渔翁计划
姜维叹了口气,幽然言道:“丞相在柴桑之时,就曾说过,孙权屈身忍辱,有勾践之奇,故能自擅江表,成鼎峙之业。然其性多嫌忌,果于杀戮,暨臻末年,弥以滋甚。东
吴上下谗说殄行,胤嗣废毙,横废无罪之子,废长立幼,其后叶陵迟,乱本已成矣!”刘封一咬牙,沉声道:“当年二叔围攻樊城,擒于禁,斩庞德,曹操惊惧,几欲迁都,若此时孙权挥兵北上,东西并举,未尝没有占据中原的机会,谁料他偏偏此时反袭杀
二叔以媚曹氏,甘心臣贼,今日之局,未尝不是他咎由自取,害人终害己。”
姜维也点头道:“孙权此人虽有雄略,但心思不定,两面三刀,腹黑面厚,实在不足以为谋。”
刘封哂然笑道:“曹操当年还有生子当如孙仲谋之叹,若是他知道孙权今日之举,不知是否还敢有次一言?”荀方却在想着刘封刚才的话,皱眉道:“孙奋乃是孙权五子,当今太子乃是七子孙亮,殿下方才说中原有机可乘,但就算能离间孙奋,徐州也离我相隔兖、豫二州,鞭长莫
及呐!”
姜维也不解道:“前几日与众臣议事,兵战连年,民生凋敝,需要休养经年,以善国政,中原有夏侯霸为大将,恐难急切而下。”刘封摇头道:“吾并非要亲自出兵,而是想用驱虎吞狼之计也!我大汉境内休养生息,东吴与曹魏又言和罢战,此非善策,必须要让他们相互争斗,我们才好坐收渔翁之利
。”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荀方沉吟着,皱起了眉头。
马谡双目微凛,言道:“鹬蚌相争,乃是为食!魏、吴若斗,终究要有所图,也唯有州郡之地了。”“不错,这所争之食,最好是渔翁所赐!”刘封点头道,“曹魏之所以与东吴联合,乃是受我大汉威胁,如今夏侯霸镇守中原,定不会主动出击,严防虎牢与南阳之兵,绝无
意徐、扬二州,若能找出觊觎此二州之人,此计可成矣。”
姜维皱眉道:“魏军所惧者,唯我大汉之兵也,就算有人觊觎徐、扬之地,只怕也不敢贸然出兵,一旦两线作战,岂不是自取败亡?”荀方点头道:“不错,殿下就在长安,魏军所惧者,唯殿下一人耳!洛阳、南阳之兵未动,只怕夏侯霸也会按兵不动,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旦起兵,便是中原之战,旷日持
久,牵连太广。”
“忌惮我一人?”刘封不禁愕然,想不到自己的威慑力现在有这么大,摇头笑道,“他们这是一叶障目呀,伯约、士载,还有张苞诸将,老将长,哪一个不比我强?”
姜维笑道:“但天下众人,都瞩目殿下一人,魏国诸将,无不忌惮,此乃事实也!”
刘封摸了摸鼻子,低头沉思片刻,忽然言道:“若是我离开长安,远走塞外,是否有用?”
荀方一怔,言道:“若是殿下不在朝中,我料魏军上下定会减去三成以上的戒备。”
“好!”刘封一拍大腿,忽然大笑起来,“我已有一计,非但能让中原再起烽火,还能震慑西戎,不如来个双管齐下。”
姜维和荀方、马谡同时惊问道:“殿下有何妙计?”
刘封此刻心中如同拨云见日,出现了一丝亮光,一个现成的战例在脑海中浮现,顿觉得底气十足,反而问道:“不知敬贤院中那几位,情况如何了?”荀方等人正在等他献计,被刘封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弄的有些错愕,但荀方知道他从来不会无的放矢,答道:“夏侯楙自从当了名誉院长,自觉满足,主动游说其他几位,
钦自不必说,胡遵父子也无归心了。”
马谡笑道:“我们不惜钱粮和俘虏,将他们的家属尽数接到长安,少了牵挂,加之如今大汉兵马强盛,他们自然也懂大局。”
没有归心,并不代表愿意出仕,看来还需要一段时间劝说,胡遵也是魏国后期的大将,不过比其他,刘封更期待其子胡奋的成长,这在将来可是一员真正的虎将。
荀方又道:“至于徐邈和王濬,这翁婿二人,却始终一语不发,徐邈一心只做丹青,王濬闭门读书,拒不见客,不知其意如何!”刘封微微皱眉,旋即笑道:“这也无妨,徐景山早年也为汉臣,在任之时,政绩卓著,又能整顿吏治,百官敬畏,若是他不想虚度此生,迟早会回心转意,这叫迷途知返,
并不算二臣贼子,还要多加劝说。”
荀方被刘封一语提醒,忽然明白了徐邈心中的芥蒂,他是为了自己的名节才如此拖延,点头道:“属下明白!”刘封又道:“至于王濬,此人可是不可多得的将才,只要徐邈明悟,王濬自然也会做出选择,若是他不愿与曹魏阵前为敌,可如郭伯济等人之法,调往他处上任,眼下正是
用人之际,何愁无处安置?”
荀方知道刘封这是给他劝说的条件,抱拳道:“遵命!”
“至于夏侯楙么,本王要亲自去拜访一趟了!”说起夏侯楙来,刘封不禁会心一笑,言道,“这一番中原之乱,可全仗此人之力了。”
“夏侯楙?”姜维吃了一惊,忧虑道,“夏侯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将此重任寄托在他身上,岂不坏了大事?”
刘封笑道:“夏侯楙之所以屡战屡败,被人耻笑,只因他选错了对手,如今我为他挑选对手,定叫他一战成名,将来还有大用。”
荀方和马谡也都持怀疑态度,言道:“虽不知殿下究竟有何妙计,但此人做事,实不足以信,还望殿下三思!”
刘封言道:“若只是夏侯楙一人去做,我自然也放心不下,还需世元从青年才俊中挑选一位忠诚睿智之人辅佐,此事方能做成。”
顿了一下,又看向马谡:“如果暗卫中能有此人选,也可推荐。”
马谡二人隐约明白了刘封的意思,纷纷点头。刘封笑道:“我现在就去拜访夏侯院长,先将他说动,再来与你们共商大计。”
第954章 敬贤院长
还有一日便是登基大典,长安城内到处布置得喜气洋洋,灯火辉煌,这几日更是彻夜不眠,几条主街上亮如白昼,比之先前的年关还要热闹。
万民欢庆,但唯有一处却显得有些寂寥,这里正是天下闻名的敬贤院,自从刘封北伐设立敬贤院一来,这甚至一度成为衡量一个人有无实力和价值的场所。长安的敬贤院内,如今关押着夏侯楙、徐邈、胡遵父子三人,就在城北的皇城脚下,看似一座普通的宅院,但里面实则机关重重,暗卫把守,里面的人难以逃走,外面的
人也无法闯进去。
长安登基的消息传来,胡遵父子三人面色忧虑,大汉已经占据半壁江山,天平又在向大汉倾斜,若再不早做决定,以后恐怕再难有建功立业的机会。
徐邈更是每日饮酒作画,不问外事,徐邈好酒,整个魏国朝堂无人不知,当年曹操执政,下了禁酒令,徐邈依然敢酩酊大醉,也是独此一人。
而且徐邈工于丹青,更达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所画水獭,唯妙唯肖、足以乱真,半年来除了饮酒醉熏,就是埋头作画,也不知他心中作何感想。夏侯楙如依先前在长安的豪言,如愿进入敬贤院中,并成为名誉院长,虽然他不知道这个院长头衔有多大,但难得在此清闲,无人打扰,而且唯有他一人是自由之身,出
入无妨,倒也乐得逍遥自在。
想起自己背负的名将之后的名号,还有家中的种种矛盾,夏侯楙反而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甚至在长安城秘密购置了一座宅院,养了两个小妾。
这一日正当他从敬贤院中出来,打算去私宅享受温柔的时候,忽然一名店小二迎面走来,言道:“夏侯院长,有人请你在明月楼赴宴,有要事相商。”
“有人请我?”夏侯楙一怔,仔细想想,他在长安城似乎并无熟人,皱眉道,“可知是何人?”
那人言道:“那人并未说明身份,只叫小的在这里等候院长!”
“院长,你知道我是院长?”夏侯楙这才反应过来,他这个名号其实除了刘封等几位高官之外,知道的人并不多,略作沉吟之后,点头道,“带路。”
跟随店小二一路来到明月酒楼,穿过热闹的大堂,径直来到三楼的一座雅间,却见里面坐着一位月白长衫的年轻人,正是刘封。
“是你?”夏侯楙吃了一惊,想不到刘封百忙之中,还能有空闲找自己谈话。
“掩门!”刘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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