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封拿出顾黎绘制的地图,指着禁溪一带,言道:“禁溪从望海直通大海,蜿蜒曲折,右陇之处,水势平缓,其他这几处渡口,可否准确?”
刘阐上前观看一阵,眉头微蹙,有些尴尬,指点了几处言道:“这几处我倒是知晓,其他几处,却不清楚。”
他本为交趾太守,在龙编少说也有三四月了,忽然发觉对这些地形竟还不如刘封熟悉,不由神色赧然。
“这就足够了!”刘封微微点头,收起了地图。
费恭问道:“将军可是打算要绕道渡河,直取龙编?”
“绕道渡河是真,取龙编,却也未必,”刘封微微摇头,言道:“贼军势大,若能沿途消灭一些,一来可乱贼军心,二来也能减少攻城阻力,其间之事,还需仔细商议。”
刘循言道:“就怕其他几处渡口,贼军也有防备,绕道也无济于事。”
“这就要看士匡派何人来禁溪了,”刘封双目微凛,缓缓道,“贼军接连失利,士匡必定惊慌,若真有幕后之人,也该出现了。”
刘阐吃了一惊,忙问道:“什么幕后之人?”
刘循看了一眼刘阐,言道:“我们先前与士匡联合,此子却临时反悔,必定是有人暗中指使,如若不然,先前又怎会答应我们的约定?”
“啊,对!”刘阐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握拳怒道,“士匡乃是反复小人,等杀入龙编城,我一定不会轻饶了他。”
费恭本想问问贾林的情况,却又担心刘阐会泄露机密,只好暂时忍住,贾林若是在龙编探到消息,便知道其背后是否有人指点了。
就在此时,顾黎进来禀告,贼军数千人分布在禁溪南岸,不但高磊石墙,还布置围栏沟堑,接近十余里,守卫十分严密。“贼军一心死守,可见其已然胆寒矣!”刘封冷然一笑,和刘阐等人出城来看。
第880章 名门之后
禁溪两岸,左闾与右陇隔河相望,两县是交趾通往南北的主要渡口,平日舟船极多,人来人往,现在却因为战事而变得冷清,两座古旧的石桥两头,更是摆设鹿角栅栏,
有重兵把守。
左闾城中,大将桓轸亲自从龙编赶来,督军沿河筑造防线,带来精兵两万,全军上下一片紧张,谁也不敢懈怠。
甘乐被斩也就罢了,没想到连甘俞都被官兵擒拿,那可是军中第一员虎将,对全军上下士气打击极大,桓轸不得不亲自赶奔前线。
前一日还捷报频传,甘俞斩杀三员吴将,击退一人,虽然不是什么有名的大将,但龙编城内却一片欢腾,都认为甘俞会以一己之力击退吴兵。
士匡已经着手准备南越王的登基大典了,却不料探马一早急报,甘俞在阵前被擒,右陇失守。
消息送到,众人不可置信,甘俞连胜数场,接连斩杀吴将,吴军无人再敢出战,甘俞如何会败?
更让人震惊的,还是甘俞被吴将一合扫落马下,守军根本来不及反应,甘俞勇冠三军,军中无人能比,那对手的实力又有多强悍?
士匡闻报,心中大惊,甘俞尚且兵败,肯定无人再是吴军对手,急忙派虎威将军桓轸亲自到禁溪督阵,以河水为界,与官兵对峙。
晌午时分来到左闾,桓轸不敢怠慢,带来的兵马也不曾休息,让他们协助修筑河堤,亲自在河岸上巡视一遍,才回到城中。
夕阳西斜,海风阵阵,桓轸才风尘仆仆返回城中,他自认本事不如甘俞,自然没有丝毫到阵前叫阵的想法,一心做好防守。
快步走回衙内,正将披风解下,准备休息一阵,抬头却看到一名士站在桌旁,正背着手看桌上的羊皮地图。
桓轸一只脚跨进门内,不由愣住了:“军师,你怎会来此?”
那士转过身来,见他面貌清癯,头戴儒巾,肤色微黑,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留着三撇胡须,颇有气度,却不是岭南人的相貌。
那人笑道:“士将军放心不下,怕将军再被吴军算计,便派我前来随军。”
桓轸大喜,迈步走进去,将披风扔在桌上,擦着汗笑道:“有军师亲自前来,我便安心了,任他官兵如何狡诈,也逃不过军师之谋。”桓轸知道此人的本事,他名叫袁林,乃是中原人士,也是士匡此次起事的谋划之人,全军上下,包括士匡在内,都对袁林十分敬重,而且早已决定,等士业登基之后,便
封袁林为南越丞相。
当年士燮谦虚下士,中原频繁战乱,前来交趾的有名士人数以百计,其中就有号称四世三公的陈郡袁家之后袁徽,袁林正是袁徽之子。
袁徽隐于交州,士燮对其厚加敬待,但并未出仕,等到士徽叛变,也没有牵连到袁家,随后袁徽病逝,袁林不甘清冷,自负饱读诗书,经纶满腹,要一展胸中抱负。
如今中原已经三分天下,自成局势,但当年实力最强的袁绍、袁术却先后灭亡,袁家也从此一蹶不振,无人再提起,甚至淡出士族。
袁林立志要恢复袁家声望,光耀门楣,只是一直被袁徽管制,告诫他乱世未平,江山沉雄,不可卷入纷争,重蹈覆辙,袁林嘴上不敢忤逆,心中却不以为意。
想陈郡袁氏当年何等强大,门生故吏遍及天下,自己虽然出生在交趾,但好歹也是名门之后,焉能偏安一隅,苟活在荒蛮之地?
等袁徽一死,袁林成为家主,再无人能管制于他,便暗中找到蛰伏在九真的士匡,谋划交州之事,士匡能够翻身,全是袁林在为他筹谋。
重回中原,辅佐士匡称霸交州,便是袁林的第一步计划!
士匡想要恢复士家在交州的威望,袁林则以士匡为试金石,二人各取所需,一拍即合。
如今顺利得到交趾,士匡对袁林更是言听计从,并许诺丞相之职,但袁林心中却不屑一顾,区区交州之地,又怎能容得下他的雄心壮志?
这几日前线接连失利,吴兵即将逼至城下,士匡最为倚重的大将甘俞又被俘,心中着慌,派出了桓轸,还是心中不安,再让请袁林亲自来左闾,临阵谋划。
袁林对桓轸的奉承付之一笑,问道,“河岸防守,做得如何了?”
桓轸和士同时坐下,将刚才巡视河岸的情况简要说了一遍,问道:“吴军气势正盛,恐不好与之力敌。”
袁林点头道:“吾意正是如此,吴军千里而来,仓促起兵,粮草不继,定难以持久,粮尽必退,只要坚守几日,待他退时,再出奇兵击之,吴军可破也。”
桓轸言道:“我已命人沿河筑起石墙,各处紧要渡口都派兵把守,拆除桥梁,吴军难以渡河,怕只怕其余各郡援军赶到,迟则生变呀!”
“迟则生变?”袁林冷然一笑,目光深邃,遥望远处,缓缓道,“该生变的,该是吴军才对。”
桓轸一怔,忙问道:“军师这是何意?”袁林笑道:“吕死于行军之中,其中必有蹊跷,刘阐暂任三军统帅,必定人心不服,我早知其已有归汉之心,前几日已经派人暗中往江东散播消息,不日孙权必有动作。
”
桓轸闻言一阵惊喜,大笑道:“孙权年迈多疑,听说朝中许多武都被处死流放,吕之死,孙权定会起疑,刘阐说不定也会被调回建邺。”袁林挑眉一笑,点头道:“不错,等孙权圣旨送到,刘阐心虚,定不敢回江东,其早有异志,只会铤而走险,转而投汉。如此一来,东吴与刘阐便有一战,我们只需在交趾
安心整备,待其两败俱伤,交州岂不唾手可得?”
“军师果然妙计,妙计!”桓轸听得一阵眉飞色舞,想不到如此被动的局面之下,袁林早已经有了安排,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安心防守,打探消息。袁林淡然一笑,忽然正色说道:“甘将军武艺高强,先前吴军阵中无人能敌,今早却忽然落败,其中必有蹊跷,将军一定要派人调查清楚,是否刘阐麾下,还隐藏了高人?
”桓轸抱拳道:“我马上派细作去查探!”
第881章 再设空城
第二日一早,大雾弥漫,看不到对岸情形,桓轸早早就起来巡视河岸,昨夜派出去的细作至今未归,担忧不已。虽然他严密防守,又有袁林为军师,但甘俞稀里糊涂被俘,据逃回的士兵报告,只是一个照面,甘俞就追落马下,桓轸总觉得仿佛有一大团黑影罩在头顶之上,心中不安
。
正如袁林所说,刘阐先前和士匡联合,便有反吴之意,若是他此时已经与汉军联合,吕之死便显得蹊跷了,只怕刘阐背后,也有高人指点。
“报”
就在桓轸心思重重的时候,忽然石桥上来了一人,越过守卫,到了他面前,躬身道:“将军,小的昨夜过河,到三更时分潜入城中调查,却,却发现右陇是一座空城。”
“空城?”桓轸一怔,沉声道,“你可查探清楚了?”
那人答道:“小的从三更一直等到天亮,还不见吴军回城,这才回来禀报。”
“你随我来!”桓轸一头雾水,看了一眼雾蒙蒙的河岸,赶忙来到城中。
府衙之中,袁林正在翻看书简,桓轸急忙上前说道:“军师,方才细作来报,吴军并不在右陇城中。”
“嗯?”袁林吃了一惊,站起身来问道,“消息准确否?”
那士兵又将刚才的话说了一遍,袁林听罢,脸色沉了下来。
“军师”桓轸更觉得心头惶恐,在一旁催促。
袁林言道:“再多派几人,到对岸去查!”
桓轸不敢怠慢,连派三队过河去查探消息,此时东方才渐渐有了一丝光亮,河面上一片迷蒙,正如他心头的景象。
一盏茶功夫之后,过河的士兵悉数返回,都报告城中空无一人,只剩下一些牛马车仗,城外还有来不及带走的营帐,有几人带回了一些辎重器物。
桓轸不解其意,急忙来找袁林,看着摆在堂下的盆盆罐罐和一些破旧的铠甲,皱眉道:“莫非刘阐真的害死吕,因为事发,逃往南中去了?”
袁林微微低头,沉吟不语,片刻之后,忽然大叫一声:“不好!”
桓轸吓了一跳,脸色微变,忙问道:“为何?”
“马上召集三军,退回龙编!”袁林推了一把桓轸,急道,“吴军不在城中,定是料到龙编兵少,趁着大雾过河去袭龙编了,守在此处,还有何益?”
“啊?不不会吧?”桓轸浑身一震,还是有些不敢置信,“我早已在沿岸加派警戒,各处渡口驻兵把守”
袁林跺脚道:“桓将军,这大雾弥漫,十步开外便难以辩物,禁溪绵长,又如何能够处处防备?吴军分作早已数队过河去了。”
桓轸惊出一声冷汗,急匆匆走出门外,大喝道:“擂鼓擂鼓,集合三军,马上往龙编撤退!”
士兵虽然不明所以,但将令传下,却也不敢怠慢,霎时间左闾城中鼓声大作,号角长鸣,所有的士兵听到是集合警报,纷纷离了河岸,往城外集合。
桓轸先集合五千精兵,直奔龙编而且,袁林和副将则领大军随后而起,赶奔龙编。
越人兵马闹哄哄地仓促撤走,不多时岸边便安静下来,就在此时,雾气氤氲,出现了一团团黑影,又有数队人马从石桥上穿过,进入了左闾城中。
不多时,便听到岸边再次响起铠甲之声,虽然大家刻意小心,但人数极多,还是发出了铿锵之声,脚步声阵阵,车轮轱辘,先后跨过石桥,占领了城池。
此时朝霞映照,云雾渐开,终于看清来到左闾城的正是吴军,刘阐正骑在高头大马之上,趾高气昂,意气风发地进入城门。
兵马来到府衙之外,刘循和费恭已经命人收拾内院,贼军走的匆忙,许多辎重都来不及带走,留下了一些粮草。
“哈哈哈,痛快,真是痛快!”刘阐翻身下马,大笑着进入县衙,“贼军不战而退,白白辛苦两日布下防线,又有何用?”
刘循笑道:“若非刘将军神机妙算,这禁溪可不好轻易渡过。”
“正是,”刘阐深以为然,摸了摸嘴角,笑道,“刘将军也是我们刘家人,大家本为同宗,就该同心戮力。”
虽然刘璋已经败落,但刘阐一向自诩是皇室宗亲,对其他的刘姓不屑一顾,此时高兴之余,也不管自己的皇室血脉,和刘封同称一脉,也不知道究竟是谁沾了谁的光。刘循摇头失笑,和刘阐并肩进入大堂,见刘封正和费恭查看地图,刘阐言道:“刘将军让出空城,吓退贼军,着实叫人敬佩,却不知与当年燕王在上庸设下的空城计相比,
孰高孰低!”
费恭神色古怪,轻咳一声,笑道:“依我看,难分高下,难分高下!”
刘阐想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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