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着脸对一旁的士兵们喝道,“这是昨夜老子特地为甄家兄弟们打来的鱼,你们谁也不许吃,想吃晚上自己去河
里捕。”
那些士兵唯唯诺诺地答应着,眼巴巴看着甄家人大快朵颐,连咽唾沫,有几个人实在忍不住,转身到院门口守着去了。
“甄管家,这是我连夜带人从河里捕来的鱼做成的羹汤,鲜美大补,能让伤口好得快些!”方仁一改昨日的冷漠神态,唯唯诺诺,亲自端着碗递到甄丰面前。
“唉,遭此大难,我哪里还有心思”甄丰叹了口气,无奈摇头。
方仁忙赔笑道:“甄管家,无论如何,你要先保重身体,回到邺城也好有个交代,这其中的误会还请尽量说明,至于如何处置,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甄丰勉强起身,喝着鲜美的肉羹,听到外面的情形,也被方仁的诚意打动,加之一夜思索,也冷静了许多。此事的确是出于误会,但甄显被杀,事关重大,也不是他能做的了主的,自身都难保,心中忐忑,哪里敢向方仁许诺什么,只能保证回去之后据实禀告,为方仁他们开罪
,何尝又不是为自己开脱?
甄显意外身死,甄丰也不敢留下来养伤,不顾方仁挽留,吃过之后便吩咐大家马上出发,方仁早派人将甄显的尸首盛殓起来,就放在船尾之上。
一阵闹腾之后,甄家的人再次上岸登州,方仁派人将甄丰抬进船舱之中,又送了药草,并分派十名士兵随形护送,以免再发生什么误会,到了汜水关去见守将。大船缓缓离岸,顺水直下,天光破晓,半月未见的红日露出东山,天空白云朵朵,蓝色的天空令人神清气爽,但方仁好李铁柱的脸色却在船只远离之后,渐渐变得凝重起
来。
站在岸边,方仁问道:“派出去的人可都可靠?”
李铁柱点头道:“放心吧,都是心腹之人,好几年的兄弟了。”
方仁双目微缩,慨然道:
李铁柱却阴笑道:“嘿嘿,你放心,这十人都是杀过甄家人的,他们也害怕着呢!”“这就好!”方仁这才放心,低头对李铁柱吩咐道,“我即刻出发前往洛阳,你在此小心等候,一旦上面派人来查问,也好有个应对,另外,每日都要严加巡逻点名,在我回
来之前,不能让任何一个人离开。”
李铁柱目光一寒,点头道:“放心,我绝不会让消息泄露。”
方仁重重地拍了一下李铁柱的肩膀,转身离去。
“方二狗,你一定会回来的吧?”正在此时,李铁柱缓缓开口了。
方仁迈出去的脚步顿了一下,扭头看到李铁柱背对着他望着河面,正色道:“放心吧,我只有你一个兄弟了。”
“这年月,还有兄弟么?”李铁柱嘴角噙着一抹落寞的笑容,也说不出什么味道,将方仁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有!”方仁郑重点头,顿了一下又道,“普天之下,唯有你知道我真正的身份,我家中还有老父老母,都等着我回去送终呢!”
李铁柱微微仰头,直视着远方升起的朝阳,刺得他双目生疼,但始终不肯闭上,缓缓说道:“好,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回家!”“一起回家!”方仁抿了抿嘴唇,大步走向军营。
第687章 各执一词
天色放晴,洛水两岸对峙的魏军和蜀军再次活跃起来,又听到阵阵练兵之声和早晚的军歌,半月前厮杀的血腥和凄惨似乎已经被遗忘。夏侯楙虽然一心死守,但蜀军压迫到洛水,让他本想据北邙山拱卫洛阳的计划落空,整日里烦闷不已,他这次奉命挂帅,可不只想被动防守,他的目标是击败刘封,方不
负这三年所学。
眼下唯一的机会,便是通过乐綝探知蜀军屯粮之地,王经已经指教乐綝写信问候于圭,于圭正在北邙山东南的鱼尾坡养伤。
按照众将判断,鱼尾坡必定是蜀军屯粮之地,但刘封向来诡诈,傅玄和陈骞都不肯深信,两方僵持不下,最终决定先派暗探潜入到鱼尾坡去查探虚实。
已经两日过去,暗探至今未归,夏侯楙也神思不稳,整日等候消息,好不容易得知的重要情报,却被人屡屡阻止,让他犹豫不决。
“将军,细作回来了,正在中军候命!”正百无聊奈之际,亲兵前来禀告。
“好,快去看看!”夏侯楙精神一振,甚至来不及戴上头盔,便急匆匆地赶往中军大帐,同时传令各将前来议事。
“此必是蜀军之计,刘封向来擅偷兵粮,怎会叫我们轻易得知屯粮之地?”
夏侯楙正兴冲冲地走着,才到了帐门口,就听到傅玄的声音传出来,不禁脸色一冷,站在当地。
“军师,你也未免太高看刘封了?”曹泰反驳道,“刘封就算谨慎,但这消息却是吾等从于圭口中得知,他如何能够防备周全?”
夏侯威也不服地问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难道刘封真能做到滴水不漏,百密无疏?”
傅玄却叹了口气,言道:“二位将军,莫非忘了大将军兔耳关之败了?”
“兔耳关?那是刘封卑鄙,”夏侯霸就是在兔耳关被擒,视为奇耻大辱,闻言怒道,“那是刘封故意让降兵透露消息,中了他的诱兵之计。”“此番与上次大有不同!”就在此时,陈骞也开口了,“先前中计,乃是刘封故意叫降兵泄露消息,此次却是于圭只说养伤之地,书信中从未提过兵粮二字,乃是于圭无心透
露,吾等分析所得,非刘封有意为之,或可一试。”
傅玄还是不肯相信,反问道:“王司马可指教乐綝写信,焉能料到刘封不会叫于圭有意为之?岂非自投罗网?”曹泰闻言不由一阵冷笑:“军师多虑了,于圭昔年与我同游,也是恩怨分明之人,他此次运粮因为天气之故烟无日期,却被刘封责打,心中必然怨恨,未曾背叛已属难得,
如何再会对刘封言听计从?”陈骞忽然大声言道:“昔年官渡之战,若非太祖亲自领兵火烧乌巢,毁了袁绍数十万大军粮草,焉能有今日之基业?大丈夫在世,就该当机立断,若延误战机,天予不取,
犹豫再三,如何能够成就大事?”
“哈哈哈,好,说得好!”夏侯楙在门口听到这句话,抚掌大笑,迈步进入大帐之中。
刚才听了半晌,唯有傅玄一人对此事还心存疑虑,其他诸将都认为消息不假,武将们都主张出兵,不由心中大定。
众将见礼之后,夏侯楙环顾左右,沉声言道:“三军既发,若是无功而返,只会被中原诸将笑话,吾等若不能击退刘封,有何颜面去见圣上?”
“请将军定夺!”众将听夏侯楙也有出兵之意,马上抱拳应和。夏侯楙微微颔首,坐立帅位之后,命人将细作带进来,亲自又问了一遍,因为鱼尾坡有重兵把守,难以进出,足足用了两日时间才潜入到营中,无数仓廪粮草堆积,的确
是屯粮之所。夏侯楙问罢,更加高兴,叫细作下去领赏,将地图拿出来,准备商议出兵之事,这一次只要烧了蜀军的粮草,刘封就不得不退兵,至少能夺回溧水以东的地盘,重新占据
北邙山,扼守险要以为地利。
傅玄见众将一致认定要出兵,也无可奈何,虽然他心中不安,但终究也没有十足的理由证明此事有刘封参与,万一真如众将所言,的确平白错过了良机。
经中有云: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阴阳转换,其实难分对错。
想至此处,傅玄不得不退让一步,对夏侯楙言道:“既然将军执意出兵,倒也未尝不可,却也需防备是刘封诱兵之计,该做两手准备。”
“嗯,军师之言有理!”夏侯楙虽然意气风发,但一想起刘封的那张脸来,就从心底里生出不好的预感来,这次对傅玄的建议却是没有丝毫反对。
陈骞言道:“要去鱼尾坡,必先渡过洛水,刘封在洛水沿岸必定派遣斥候监视,要先骗过这些斥候才是。”夏侯楙略作思索,言道:“本将欲兵分三路,第一路为虚兵,先去佯装偷袭蜀军大营,骗过斥候;第二路为精兵,前往鱼尾坡烧粮草;第三路为后军,为防刘封使诈,随后
接应第二路兵马,诸将以为如何?”
傅玄皱眉道:“如此一来,大营空虚,若刘封反来劫营,如何是好?”
曹泰不由撇撇嘴,笑道:“吾等都去劫营了,蜀军如何还能分兵前来?军师多虑了吧?”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呐!”
夏侯楙见傅玄刚说了两句好话,又开始打退堂鼓,在这里蛊惑军心,消磨众将锐气,心中不悦,甚至有些后悔将他带来做军师。
顿了一下言道:“既然如此,就留三万兵马留守大营,拒河而守,由军师亲自坐镇,乐綝将军领兵,以防蜀军前来偷袭。”
“我愿领第二路兵马,必将鱼尾坡烧成灰烬,片瓦不存!”
夏侯威一看夏侯楙还对乐綝心存芥蒂,故意叫他留守大营,不给立功的机会,赶紧上前一步,先抢第一功。
“我愿领第二路兵马!”
“鱼尾坡便由我去,此处地形我最熟!”
一时间,众将纷纷上前,都想带兵去烧粮,谁也不肯落后,不管是去佯攻还是随后接应,显然都是陪衬,没有人愿意当绿叶。
第688章 计中计
王经察言观色,见出战决心已定,上前言道:“将军总体兵分三路,但各路还需仔细分配,可分多支兵马,先派兵出城劫营,以为诱敌之兵,也需先后接应,叫蜀军不知虚
实;再暗中潜伏人马,前往鱼尾坡,分兵到后营埋伏,只等前营乱起,吸引蜀军杀出来,到此时,后营之兵突起发难,蜀军猝急不防,将粮草尽数烧毁,可一战而定也!”
“妙计!”夏侯楙闻言大喜,他刚才只是大致说了一下,还未想过具体分兵,听了王经之言,茅塞顿开,笑道,“王司马果然智谋过人,此事若成,当记王司马一功。”
“将军于属下有知遇之恩,此乃分内之事,将军不必如此!”王经脸上带着矜持的笑容,嘴里十分谦虚!
陈骞点头道:“如此说来,至少也要七八人领兵,此计方成,大家也不必再争了。”
夏侯霸等人此时倒对王经没有任何不满,按照王经的说法,每个人都有了领兵机会,倒也不用再刻意去争了。傅玄眉头一直不曾舒展,总觉得此计哪里有些不妥,却又说不出什么来,王经之策,也是合情合理,只要自己保住大营不失,全军无论胜败,都还有回寰的余力,也不再
一力劝阻。王经一举两得,心中十分自得,他深知在军营中,夏侯霸等人的地位其实并不比夏侯楙差多少,可不能因为亲近夏侯楙一人而得罪了其他人,日后在朝中,还需左右逢源
才是。
天空云朵无数,稀星点点,一阵阵微风拂过,十分凉爽,即将入冬,夜间微寒,一轮缺月挂在北邙山西角,除了士兵巡逻的脚步声,便是断断续续的虫鸣!
魏军大营,一如既往的安静,连日秋雨早已将战场打扫干净,洛水静静地流淌着,河水还未完全清澈,东岸的土墙上火把不断移动着,魏军的防卫并未有丝毫松懈。虽然遭到一场大败,但陈骞又带来三万援军,夏侯楙的兵力依然保持着十五万之众,连番受挫,魏军龟缩防守,保住洛阳便是这些将士的目的,等候重整中原之后,极有
可能会是司马懿亲自前来督军。
三更时分,首先悄然打开的是洛水下游南面的辕门,此处有两座石桥尚存,三支人马先后出城而去,在时隐时现的月色之下,过了石桥,直奔鱼尾坡方向而去。
半个时辰之后,洛水北面上游的石桥上也出现魏军,骑兵当先而出,踏在桥面上,发出闷闷的响声,步兵紧随其后,洛水水波荡漾,河水中倒映着一团团黑影。月影之下,士兵偃旗息鼓,悄然向西南方向的鱼尾坡掩杀过去,兵马分为两路,夏侯威、朱芳二将向左面离开,那里是蜀军大营的方向,曹泰则率兵继续向前,随后有王
经领兵接应!
“报!上游已有魏军过河。”
“报!下游有兵马出营门。”
就在魏军以为万无一失,悄然行军的时候,他们却不知早有暗处的哨马将他们的行踪报告给了正端坐大帐的刘封。
听完哨马报告,徐陵笑道:“看来夏侯楙对殿下还是十分忌惮,数路兵马齐出,还来攻我大营,真是机关算尽。”
大营之中,一盏微弱的明灯,照得徐陵的目光特别明亮,这一切早在他们的准备之中。
刘封却苦笑道:“夏侯楙屡次吃亏,又有夏侯霸等人都知道我用计之法,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