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封嘿嘿一笑,也割下一块肉喂到嘴里,这只鹿应该不算老,肉味清香稚嫩,再加上那些香草和野胡椒的味道,别有一番滋味。
“有肉无酒,便如牡丹无香,黄莺无声,滋味少了一大半!”
三人正吃得不亦乐乎,满嘴流油,忽然听到一个人长生叹气,厚重沙哑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和慵懒。
“谁?”六戒和尚正用嘴撕下一块骨头,抬头闷声喝问,眼里尽是警惕之色,看来还是个护食的家伙。
“江湖之人,飘渺过客!”那个声音缓缓说着,越过树林,却见是一位须发蓬乱的中年大汉。
这人一身浅黄色的粗布短袍,腰间系着黑色的腰带,小腿上绑着绑腿,抱着胳膊缓步而来,右手中拿着一把刀置于左胸前,刀鞘呈深翠色,青铜刀柄磨得光滑油亮。
乱蓬蓬的须发之间,一双眸子冷静而又明亮,与他懒洋洋的声音完全不符,那人虽然走得很慢,但他的眼神却如同两把刀,似乎能看穿人心。
“咦,是你?”六戒和尚拿起嘴里的骨头,有些意外。
“不错,是我!”那人微微点头,一直走到了篝火钱,看着金黄色的鹿肉,喉结上下滚动,再次点头,“好手艺!”
“哈哈哈,你真有口福,快来吃!”六戒和尚忽然大笑起来,将手中另一半鹿肉递了过去。
那人看了一眼刘封,又看看关索,盘坐在六戒和尚身边,手伸到背后,却拿出来两个皮囊:“有肉有酒,才能尽兴!”
“好!”刘封见这人如此坦率,正对胃口,接过了其中一个皮囊,打开木塞,一股清冽的酒香扑鼻而来。
“咦?”微微吃惊,仰起脖子灌了一口,入口甘甜,却是苹果的香味,不由诧异道,“这是果酒?”
“高!”那人见刘封说出果酒,不由眼睛一亮,竖起了大拇指,“此酒是我从西域带来,只剩这些了,味道却是独特。”
“我尝尝!”六戒和尚忍不住好奇,夺过酒囊也仰着脖子灌了一大口。
“这是苹果酒,不知阁下是从何处买来此酒?”这个时代刘封还从未见过苹果,如果能找到这东西的来源,汉茗商号又将找到一条生财之路。
“据说是康居国所产!”那大汉似乎对刘封说出这果酒的来历有些意外,皱眉道,“至于是什么果酒,我倒还不清楚,不过这味道我当真喜爱,比之葡萄酒更甚!”
“哈哈哈,好喝好喝!”六戒和尚连灌了好几口,才擦着嘴角大笑起来,“今日有好久好肉,又有新朋旧友,真是痛快,哈哈哈!”
关索拿过另一只酒囊,在一旁默不作声地吃独食,也顾不上说话,这家伙吃的最快,一条鹿腿已经快要下肚了。
几人除了六戒大师都认识之外,刘封和这个中年大汉素不相识,但看他谈吐不俗,加之苹果酒和鹿肉,双方便少了许多芥蒂,未曾介绍便先吃喝起来。说说笑笑,不知不觉间,太阳已到当空,竟吃了一个多时辰,到了中午时间,一整只烤全鹿在四个大汉的围攻之下所剩无几,只有一堆骨头残渣堆在青石旁,两个皮囊中
的果酒也一滴不剩。
“嗝”
六戒和尚靠在水边的青石上,打了个长长的嗝,方便铲横在一旁,四仰八叉地望着山谷上方的太阳,竟然发起呆来。
“当年一别,也快十年了吧?”那大汉到潭边汲水洗手,慨然道。
“是啊!”六戒和尚难得露出惆怅的神色,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哑然一笑,“十年过去,你还是你,我还是我!”
“是么?”那大汉被六戒和尚这句废话搞得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迷茫,旋即笑道,“明日月圆之夜,或许你就不是你了,我还是我!”
“哈哈哈,我入了佛门,和尚便是和尚!”六戒和尚忽然坐了起来,盯着大汉问道,“这十年,中原出了个醉刀客,劫富济贫,侠义之名人尽皆知,你已经不是你了!”
“杀富济贫?”中年大汉微微侧头,忽然苦笑道,“杀富倒是又,济贫却也未必尽然!”
“阁下便是漠北醉刀,断魂刀的主人?”刘封正听得稀里糊涂,一直吃得顾不上说话的关索却忽然惊呼起来。
“你认识他?”刘封有些意外。
“漠北刀断魂,西域剑留情!”关索眼睛发亮,带着敬佩之色,慨然而叹,“当年的漠北醉刀和西域剑侠是江湖两大顶尖高手,我那时候正跟随师傅学艺,常常听他说起。”
“嘿嘿,那都是过往了!”六戒和尚却忽然冷笑起来,“你听说的漠北醉刀早已经入土了,这位便是漠北醉刀的徒弟,在中原赫赫有名,人称醉刀客!”
“醉刀客?”刘封扫了一眼那人的两个酒囊,倒真是名副其实,再看他放在青石上的那把刀,却忽然间双目一阵收缩,沉声道,“七星刀?”
“哦?阁下好眼力,”那人抬头看了看刘封,诧异之色一闪而过,淡淡点头道,“不错,正是七星刀!”
那人神色淡然,但刘封心中却震惊无比,这把七星刀可正是王允当年的那把刀,本来想借给曹操刺杀董卓的,但因事败露,曹操顺手又献给了董卓。董卓后来死在长安,七星刀也从此没有了下落,怎么会在这人手中?
第590章 董卓之后
七星刀的出现,让刘封大感意外,不过当年长安战乱,董卓死后,吕布又和郭汜等人相互攻伐,许多人都下落不明,更不要说这些身外之物了。“封施主从长安来,汉、魏两国相隔,想必还不知道中原江湖之事吧?”六戒和尚笑了笑,吐出一口浊气,缓缓道,“不过一把七星刀便如此吃惊,若是你知道他的来历,只
怕要跳起来了!”
刘封抱拳道:“在下封剑,还未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在下姓董!”那人重重地强调自己的姓氏,才答道,“董平,字清正!”
刘封心中一动:“董?莫非和董卓”
“哈哈,封施主猜的倒也不差,”六戒和尚忽然大笑起来,指着刘封,“他不但是董家之人,而且还是董卓之孙,身上流淌着董家的血液!”
“这”刘封闻言浑身巨震,虽然没有像六戒和尚说的那般跳起来,但也震惊莫名,盯着董平,“真有此事?”
“此事你们在长安不知,但在中原绿林,却是人尽皆知了!”六戒和尚又打了个饱嗝,忽然叹了口气,“其实前人之事,与他又有何干?”
“我这是赎罪,”董平淡淡答道,“平复己心,清除罪孽,以正家业!”
六戒和尚再次叹气:“唉,若是入了佛门,便六根清净了!”
刘封听董平之言,他的所作所为似乎都是为董卓当年犯下的错赎罪,但董卓成为国贼,罪孽更是罄竹难书,他又能做多少?
心中疑惑着,问道:“在下听说当年长安之乱,董家之后尽数被杀害,难道还有”
当着人家的面,也不好说的太过分,“漏网之鱼”几个字还是勉强忍住了。
不论是史书记载,还是来到这个时代之后的见闻,刘封对董卓着实是没有好感的,自然对他的家人后代都颇为反感,甚至看到董姓之人,都莫名的加上了一抹黑色。
“当年太师在洛阳,犯下大错,为天下人所恨,千夫所指也是罪有应得!”董平的语气很平静,听不出喜怒,对刘封之言并不介意。
“当年在长安,董家人的确被人杀光了!”六戒和尚缓缓说道,“当年董卓罪恶滔天,滥杀无辜,人神共愤,牵连董家人也是意料中之事!”
“那”刘封一阵愕然,看向了董平,不知道他是怎么逃过一劫的。
六戒和尚看了一眼董平,又道:“董卓死后,宫内之人大多都被解散,包括后宫在内,悉数逃亡,你可听说当年董卓秽乱后宫之事?”
“原来如此!”不用六戒和尚再细说,刘封心中已经了然。
这董平肯定就是当年逃亡的其中一名宫女之后,他既然是董卓的孙子,也就是那名宫女的孙子,那宫女也是受害者,既然已经逃离长安,便和当年之事没有多大关联了。
六戒和尚言道:“这十年来,和尚也曾打听过,你在中原做的许多事,都是和当年被董卓杀害的忠良之后有关,已经足够了!”
“但求心安,何须衡量?”董平忽然一笑,双目注视着七星刀,目光柔和起来,“行侠仗义,乃吾辈本分。”
“哈哈哈,想不到你已经到了此等境界,倒是和尚多心了。”六戒和尚微微一怔,旋即大笑起来。
刘封也在一旁暗自点头,董平的意识能够从赎罪转到行侠仗义,心境的确有了更大的提升。
赎罪做事,总归是有所求,而行侠仗义,却是为百姓计,虽然都是做同样的事,但所求不同,其初衷便更让人钦佩。
从另一方面来说,董平也已经从背负董卓罪孽的愧疚之中走了出来,以平常人的心态待之,自然边少了许多困扰和心理负担。
刘封也点头道:“佛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阁下并非犯错之人,却能有所作为,比之许多所谓名门正道做苟且之事,崇高了许多倍!”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六戒和尚猛然坐了起来,目光熠熠,“这是哪个佛说的,俺怎么没听过?”
“你没听过?”刘封愕然,想不到这么有名的佛家谒语此时竟然还未出现,只好含糊说道,“你出家在白马寺,又读过多少经?”
“嘿嘿,这倒也是!”六戒和尚摸着光头,“想不到封施主还读过佛经,倒让和尚羞惭了。”
“请问阁下拜漠北刀客为师么?他是否还活着?”一直旁听的关索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机会。当年在师父花岳口中,漠北刀客和西域剑侠都是传奇般的人物,也是关索从小崇拜的偶像,只是两人一个在北,一个在西,虽然被尊为江湖绝顶高手,却素未谋面,视为
江湖中一大憾事。
董平却轻轻叹了口气:“恩人早已离世多年了!”
“恩人?”关索一怔,“难道不是你师父么?”“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说是师父倒也不为过!”董平微微点头,看他和刘封都有疑惑之色,忽然问道:“当年天公将军起事,义军席卷河北及中原,北中郎将卢植被罢免之
后,家祖被拜为右中郎将统率三军,你们可知为何兵败?”
刘封不知道董平为何忽然提起这么遥远的事情,但还是答道:“此事我倒是知道一二,据说用兵不善,两月不克,朝廷又起用皇甫将军,董中郎将却被罢免下狱!”
当年黄巾起义爆发,八州响应,朝野震动,刘宏拜卢植为北中郎将,率领北军五校前往冀州平定黄巾军,卢植连战连胜,但后来因拒绝向小黄门左丰行贿而被其诬告。
刘宏听信谗言,罢免卢植,改拜董卓为东中郎将,接管冀州军事,董卓放弃围攻张角据守的广宗县,而率主力北上攻打张宝据守的下曲阳县,围攻两月余不克。此时左中郎将皇甫嵩平定了兖州东郡黄巾军,朝廷便令皇甫嵩北上冀州,董卓被罢免至廷尉受审,所有人都认为董卓的失败在于没有延续卢植的战略,私自改变战法导致
。董平却冷笑道:“哼,你们可知家祖为何不继续围攻广宗,反而去曲阳?”
第591章 漠北刀客
董平的问话,让刘封心中一动,巨鹿之战,他虽然没有赶上,但那一战在史书上记载得却很清楚,如果刘宏没有听信谗言,继续信任卢植,广宗的张角很可能早就被卢植
消灭了。
但董卓上任之后,却放弃广宗转攻曲阳,许多人都不解其意,只能将之归在董卓不会用兵,或者因为立功心切,没有顾全大局所致。
“莫非这其中还有隐情?”这个被所有人盖棺定论的事情,竟然还有不为人知的隐秘,又勾起了刘封的好奇心。
六戒和尚慨然道:“董卓自从入京之后,贪图权欲,做了许多伤天害理之事,但在西凉之时,尚不失为一名良将,多次讨平叛贼,威震凉州,才得以因功拜将。”“不错,当年羌人进犯三辅,家祖董卓领兵大破之,斩其首领,俘虏万余人,因功拜郎中,终在朝堂显名,”董平微微点头,冷笑道,“羌人比之义军,不知强悍多少倍,如
此家族尚能败之,为何一年后到了中原,却对仓促起事的义军束手无策?”
六戒和尚笑道:“此事你虽然并未和我细说,但和尚也猜到必定和那漠北刀客有关!”
关索不解道:“与漠北刀客有何关系?”六戒和尚目光一阵怔忪,似乎陷入往事之中,言道:“当年朝廷腐败,民不聊生,天公将军揭竿而起,天下无不响应,除了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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