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起镇国寺,云游玉泉山;
麦城陨英魂,上庸逆天命。
因结忠勇义,果应忠良后;
蒲城关氏兴,千秋大义存!”
正当大家欢呼起哄之时,忽然有人长吟一段打油诗,声音洪亮,众人尽皆噤声,举目望去,却是一位身穿僧袍的和尚站立台阶之下。
关羽看到此人,虎目中精光爆射一道精光,甩动红色大氅豁然气盛,须发飘动。
诸葛亮其实早就在人群中看到这老僧了,本也不以为意,直到他刚才念出一段打油诗一般的佛家偈语来,才猛然动容,但也是稍瞬即逝,只是闭目深思。
“哈哈哈,数年不见,关将军虎威犹存,贫僧道喜,来得迟了,还望恕罪!”那和尚慈眉善目,两道白眉垂下面颊,脸色红润,看向关羽,不慌不忙地打了个稽首。
关羽凝目半晌,才道:“大师莫非便是当年镇国寺”
“阿弥陀佛,难得关将军还记得老僧,”老和尚微微一笑,上前两步行礼道,“老僧正是普净,以前与将军在沂水关镇国寺中有一面之缘。”
当年千里走单骑,关羽过五关斩六将,汜水关便是其中之一,沂水关守将卞喜欲害关羽一行,幸亏普净相救,才逃脱性命。
“承蒙大师相救,如此大恩,关某铭感不忘,只因大师仙踪飘渺,一直未有消息,只恨求报无门,今日能到襄阳,快请上座!
众目睽睽之下,关羽趋步走下台阶,将普净搀扶到上座,然后拉着关平几位兄弟和关凤、鲍三娘等人,齐齐到普净面前行礼。普净虽然知道关羽忠勇仁信,但今日见其如此郑重,不由心中感动,忙起身让过,他虽敢接受关平等人行礼,却不敢承受关羽这一拜,如今的关羽身居王位,威震华夏,谁能受得起他的一拜?
第351章 佛道之争
行礼之后,关羽才问道:“关某与大师本为同乡,又有救命之恩,汜水关一别,时刻记挂大师安危,如今相见,某心方安定。”
普净笑道:“老僧冒险救了将军之后,便知镇国寺不宜久留,便云游四方,来至当阳玉泉山,见此地山明水秀,就于山中结草为庙,每日坐禅参道,常闻将军消息,甚感欣慰。”
关羽责怨道:“大师既在荆州,何不与关某见上一面,也好了却当年救命之恩,何以迟迟至此,方来襄阳城?”
普净拂须一阵长叹,却侧过头看了一眼在诸葛亮,两人神色各异,只是微微颔首致意,微微顿了一下,才道:
“老僧曾得佛陀托梦,盖于玉泉山能与将军英魂会面,却不料麦城一战,燕王横空出世,将军大难不死,如今又重振襄阳,威势无两,当真世事无常,因果难料,是以迟迟不敢惊扰将军。”
一说起当年败走麦城之事,关羽也不由一阵慨然,想起刘封的作为,也拂须点头道:“若非子益,大师只恐真要应了佛陀之梦了!”
“莫非大师以为,是燕王逆天改命,颠倒因果,才有如今之局?”一直闭目假寐,在一旁轻摇羽扇的诸葛亮,听到这句话之后,睁开了眼睛,淡笑问话。
刚才普净那句麦城陨英魂,上庸逆天命,诸葛亮记得清清楚楚,这明显就是指刘封千里救人之事。
当年刘封追求诸葛果,毁了诸葛果的道果,他也曾说过类似的话,但刘封一席话却也振振有词,如今这老僧又说起逆天改命,佛陀托梦的事情,不由诸葛亮心中起疑。
他虽不完全是道家弟子,但大多学问,却从道家而来,与昆仑山颇有渊源,要不然也不会让诸葛果从小便俢心问道,甚至拜古山道长为师。
佛教自从在洛阳建立白马寺之后,弟子日益众多,也颇有玄奥之处,与道家相融又相对,各争地盘,普净在这个时候来到襄阳,实在耐人寻味。
“佛曰:不可说!”普净微微颔首,似不愿就此解释太多,只是说道,“生即是死,死即是生,以因得果,以果结因,因果乃是天理,燕王如何,二位王爷如何,日后自有分晓!”
关羽见普净说得似是而非,倒也不去追究太多,笑道:“大师今日能来,乃吾儿三生有幸大喜之日,还望大师吃杯素酒,改日某当亲去玉泉山拜谒!”
普净笑道:“老僧既为小将道喜而来,自当叨扰。”
关羽命人重新摆上一桌素席,一家人陪同普净,司仪见行礼完毕,大喊一声:“新郎新娘入洞房!”
霎时间围上来许多年轻人,颜琰、沐风、庞宏、法邈、贺冲、韩束等都起哄,簇拥着关兴和张月两人向后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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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据密信来报,聂远并未回并州省亲,至陈留便绕道兖州往南而去。”下邳太守府中,一位年轻将领正向一脸沧桑的张颌汇报刚刚送来的情报。
“唔”张颌额头的几道皱纹凝聚到一起,摩挲着灰白的胡须,双目精光闪闪:“早知远之女投了关云长,看来消息不假,聂将军此去,定然是听说了汉茗商号几月前谈及其子大婚之事。”
“正是!”那名将领点头答道:“此女乃刚候唯一血脉,聂将军未能保全张虎,定然心中有愧,此番其女大婚,定然放心不下,故借省亲之名暗中前去。”
“某与聂将军数年相处,其甚有远之风,此乃人之常情,若他能在大军汇合之前赶至军中,还望休渊担待一二。”
念及与张辽的关系,张颌心中也是无限感慨,如今张辽只剩一女,临终居然托付给了关羽也不肯留在魏国,可见与关羽相交之深,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张颌暗叹着,幸好自己的子女都没有让他们入朝为官,皆在家中做事,倒也省了一番心事,此番拿下寿春,自己也应该告老还乡了。
这员小将正是司徒陈娇之子陈骞,字休渊,为人沉厚,甚有智谋,被派到张颌军中历练,深得张颌喜爱,令其管理军中书信件来往,参论军事。
“将军何故叹息?”陈骞并非不懂变通之人,张颌的话他还是听得进去的,见张颌突然黯然神伤,不忍问道。
“呵呵,”张颌摆摆手,自嘲笑道:“或许是年纪大了,便生出些颓废念头来,这几日你令人加紧准备军粮之事,朝中出兵的消息应该马上就到。”
“请将军放心,属下正在办理,保证万无一失!”陈骞答道。
夏七月,魏征南大将军曹爽起马步兵二十万,自陈留向下蔡而进,夏侯玄、陈泰为随军副将,许仪为先锋大将!
汝南太守诸葛诞率兵十万往颖上而来,下邳太守、骠骑将军、先锋大都督张颌领十万兵马往彭城出发。
魏国突然大规模的军事调动,让吴国炸开了锅,这三路兵马的动向明显指向了寿春,寿春守将、扬州刺史朱据闻信大惊,赶忙调集城中人马,并向建业送去加急书信。
虽说两国谈和,但谁也不会以为双方就此罢兵,无论是寿春还是彭城的防守都丝毫没有放松过,前线各城太守无不日夜加强城防,准备秣马厉兵,静待时机!
现在是魏国的时机,寿春所处的战略位置对两国来说都尤为重要,这是吴国进军中原的据点,也是魏国拿下扬州的基石最,双方在寿春的争夺上各有胜败。
吴国突然丢失柴桑,孙权将军事重心转向了九江口,并撤除了违令撤军的陆逊大都督职位,将其召回建业。
陆逊接替顾雍成为吴国第三任丞相,虽说职位升级了,却剥夺了外出带兵的权力,加封朱然为水军大都督、程武为参军,周泰为步兵总督,协同掌管东吴军事。
得到魏国出兵的消息,孙权惊怒交加,勃然大怒,不顾群臣反对,起用诸葛恪为征北大将军,庐江带兵驰援寿春。
又命全怿、唐咨、王祚三人带领吴郡五万水军从濡须港出发北上。
同时命朱然、周泰二人加紧攻取九江口,柴桑现在是孙权一块沉重的心病,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同时传旨东吴各郡,各地征调兵力支援前线;
再加上会稽贺齐部征讨山越未归,也征调了部分预备兵,东吴全线吃紧。突如其来的三线作战,江东怨声载天,民役扶摇直上,赋税增加了三倍,就算是富庶的江东之地,也经不起这样剧烈的折腾。
第352章 各为其主
九月,曹爽本部与张颌兵马会集于下蔡,三十万兵马声势震天,浩浩荡荡到寿春外围安营扎寨,与颖上的诸葛诞兵力形成掎角之势,遥相呼应!
寿春囤积东吴兵马共计二十余万,进入了全面戒备状态,各种防守器械全部搬上城墙,全城四面城墙上都有步哨巡逻,不留任何疏漏。
魏、吴两军再次陈兵寿春,大战一触即发!
第一场秋雨在夜晚悄悄来临,将暑气清扫干净,翌日的早晨格外清新,天空万里如洗,湛蓝如同婴儿瞳孔。
在朝霞的粉红逐渐退去的时候,魏军大营中响起沉重的号角,震天的鼓声震散了天空飘过的白云,如柳絮般渐渐消散。
辕门开处,一员身穿银色铠甲、蓝色大氅的大将手持大刀策马飞奔而出,身后跟随三千骑兵,紧随的两千步兵分两边列队,弓箭手最后射住阵脚,身后一杆“聂”字大旗在晨风中斜斜飘起!
呜呜呜
寿春的城楼上也响起牦牛角的奏鸣,两旁的四面大鼓由八个赤着着臂膀的精壮大汉连续敲击着,胳膊上的腱子肉剧烈颤抖。
随着吱吱呀呀的声响,寿春北门的吊桥缓缓放下,城门刚刚打开一半左右,便有一股骑兵冲刺而出,倒也气势非凡。
为首两员将领都头戴虎头盔缨,一身白袍,眉宇间透着一股英气,随着弓箭手和枪盾兵列阵站好,城楼上的矮墙上也出现了守城将领。
正中一人面色沉重,身披黄金锁子甲,面留短须,正是寿春太守朱据,左右站立两位士分别是计赚曹休一战成名的周舫和鲁肃大公子鲁淑。
其他一干副将及大小官员列于左右,看到魏军的阵容,个个眉头紧蹙,有的人甚至都没见过如此强盛的雄兵。
魏军出阵的正是一心要为张虎报仇的聂远,从襄阳赶回来,在彭城赶上了张颌部,张颌并未多问什么,聂远也没有说什么,两人都心照不宣。
看到吴军出城的旗号打着“凌”,聂远双目微眯,一道冷然杀气嗖然而出,盯着眼前的白面小将,沉声道:“何人前来送死?”
“哈哈哈!”那员小将见聂远口气狂妄,怒极反笑,手中银枪指着聂远喊道:“吾乃虎威将军帐下先锋凌冽,汝是何人?”
“聂远!”聂远简短地说了两个字,又问道:“凌统是汝何人?”
“呔!”凌冽怒道:“两军交战,为何提起先父?莫非是怕不是我对手,叙叙旧放你一马?”
聂远须眉皆涨,手中长刀斜举,一手扣着马缰,盯着凌冽言道:“汝父当年杀吾亲侄,今日便由你来偿命。”
“哈哈”凌冽仰天一阵大笑,根本不将来人放在心上。
魏军中有名的将领他都熟知,这个聂远却从未听闻,何况看此人年纪不小,又没混出什么名堂来,定是魏军派来试探虚实送死的。
“你侄子死了那是技不如人,今日我便教你于他团聚吧!呃”
一声短暂的惨呼伴随着马蹄声响,凌冽的笑声还在空气中回荡,身躯随着坐骑跑出去一大截,才噗通一声掉在地上。
鼓声还在继续,双方的士兵都半张着嘴巴,表情难辨喜怒震惊。
他们正准备为凌冽呐喊助威,才张开嘴巴,结果战斗就结束了。
“开始了吗?”
“已经结束了!”
望着地上的好大头颅,吴军摇摇头,以为眼前的一切都是梦。
连一合都算不上,聂远只是纵马而出,甚至连兵器都未接触,凌冽被斩杀了。
很多人甚至都还没看明白怎么回事,那一抹飘洒在晨风中的鲜血带起一道薄雾,十分炫目。
凌冽在大笑中根本来不及出手,就莫名而死,东吴士兵呐喊的嘴型终于变成了吃惊。
“大哥”
渐渐稀疏的鼓声中,突然传出一声惨叫,和凌冽一同出阵的凌封终于反应过来,气得目眦尽裂,嘶吼着挥舞长枪冲了上来。
“叮!”聂远漠视着凌封靠近,单手架开了冲击而来的长枪,策马让在一旁。
凌封停住身形,赤红着双目调转马头又攻了上来,丝毫不顾城头上紧急敲响的撤兵号令。
“呀!”
凌封咬牙将兵器狠狠地砸向聂远,恨不得一口气将他砸死,却见对方目光中带着一丝复杂的神色,大刀撩起迎了上来。
铿锵声中,凌封只觉得虎口巨震,双臂发麻,再也握不住手中长枪。